上房的席麵還未散,男人們還在劃拳喝酒,陳老爺子格外高興,喝的滿麵紅光。


    陳老太太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心底暗暗罵了一聲迴了屋,此時她心裏恨毒了李氏,以往全家人在一起吃飯,她若是不出席哪個兒媳婦敢開席,如今偏生她敢,仗著自己手裏有了幾個銀子便拿喬作勢。她隔著簾子往北廂房看了一眼,恨恨道,不管咋樣,我占著婆婆的名頭,你且看我的手段。


    文嫡和張氏被靜好一陣排揎,從北廂房退了出來,臨走懷裏還把桌子上的果子都踹了,進的上房,見陳老太太躺在床上哼唧,桌子上的好肉好菜都沒動。


    “娘,這肉菜你咋不吃呢,你不吃我收了,留著咱們晚上下麵吃。”張氏用手掀動大碗裏頭的肘子,咽著口水道,若不是肚子裏頭塞滿了,她恨不得把這隻油汪汪的肘子也吃下。


    陳老太太心裏存著氣,她不僅對李氏不滿,對張氏和蔡氏也不滿,這兩個人是自己親兒媳婦,倒是不站在她這一邊,見她沒有去席上,都不曉得來請她一請。


    張氏恰好站在槍口上,她這句話讓陳老太太心裏的火一點就炸:“你除了吃就是吃,你還能幹啥。老四媳婦,你就那麽貪吃,巴巴的跑到大房屋裏,你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婆婆。”


    張氏在陳老太太手下練就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本領,此時心下在不滿,也不敢開口反駁,直立著不動。陳老太太看了又氣不打一處來:“你瞧瞧你,你也是大房的人。平日又懶又饞,讓你幹點活你推三阻四,怎麽一說吃的便跑的比兔子還快,那大房給你啥好處了,你撇下我去那裏吃飯。”


    張氏依舊不敢說話,垂下頭不吭聲,懷裏的果子硌的肉皮疼。


    “行了。我一看你就煩。趕緊出去,我這裏和文嫡說說話。”陳老太太揮揮手。


    張氏如臨大赦,把桌子上的菜碗一端便走了。


    文嫡坐在床沿。陳老太太把桌子上的瓜子、果子都擺放在她麵前,還當她是未出閣的女孩,用手摩搓她的背。文嫡撿果盤裏頭的桃酥吃,她是陳家最小的閨女。家裏有吃的都緊著她,打小零嘴兒就不缺。一向對孩子粗心大意的陳老爺子出門都曉得給她帶一包果子,按理說她吃遍了白土鎮上的吃食,應該不那麽饞才對,可她偏偏如同患了饞病一般。嘴裏總是嚼個不住,一會不吃零嘴兒便心裏難受,她兜裏隨時都要揣一包豆子才行。


    “今兒席麵咋樣?”陳老太太在閨女麵前顯得無比慈祥和善。


    “還不就那樣。比一般席麵好多了。”文嫡便把席麵上的菜式、湯、糕點、酒一一說了個遍,最後總結道。”好雖好,可比不上他們如今的錢財,我聽四嫂說著席麵是叫的中等席,遠遠不如上等席,我聽說大房如今稀飯裏頭泡燕窩,咋不舍得給咱們吃,淨吃一些平常的肉菜,隻不過味道比咱們家常做的香一些。“


    “我說呢,大房那麽好心。”陳老太太撇了撇嘴,“這席麵也該他們準備。”


    文嫡吃完桃酥,開始磕瓜子,邊嗑邊說:“給了我一支銀簪子、一匹緞子、四色果品做迴禮。”


    她給大房的節禮是一斤羊角蜜、一斤蜜三刀,還不是在祥福樓買的,而是在散鋪裏散稱的,文嫡不想自己的節禮輕隻怨大房給的少,委屈的道:“大嫂也真是的,去年還給了一匹緞子呢,今年發財了反而小氣了,對了,娘,你不是說大房要給我金冠子嗎?什麽金冠子,隻給了一支銀簪子,我去她房裏見匣子裏頭,許多金的銀的圓的扁的,隨便給我一個也比著簪子好。”


    賭氣把簪子從頭上拔下,擲在床上。


    聽了女兒的訴說,陳老太太心疼起來,昨兒個她可是和老大說好了,咋地到了今兒就變了。


    她想找陳秀才進來說話,怎奈外頭的席麵還未散,她礙著麵子,還不敢現在鬧起來,隻得好聲安慰閨女:“不急,等席麵散了,我在像老大要。”


    “他們孝敬你的是啥?”文嫡捏著瓜子唧唧歪歪,“我看他們屋子裏好幾隻大箱子,指不定裏頭藏的都是金銀財寶,大嫂還怕我打開看,一步不離的跟著我。我去了雪嬌雪如房裏,她們才多大,穿的戴的比雪妙還體麵,就連靜好也一樣的穿好戴好,春姐不是和靜好一樣的外甥女,也不見嫂嫂給春姐幾件頭飾。”


    一提上房孝敬自己的東西,陳老太太滿心不高興。不是上房孝敬的不好,而是貴重的東西都孝敬在陳老爺子頭上了,她隻不過撈到花粉補品緞子,她前兩日出去一趟,可是聽人說大房給娘家的東西拉了一大車,聽說光給李老太太的抹額上頭就有兩顆珍珠。


    李氏見文嫡和張氏兩尊大佛去了上房,鬆了一口氣,拉著文英進了屋裏,把給她的禮翻檢了出來。


    兩匹上好的緞子,一匹蜀錦,一匹蘇綢,文英連忙搖手兒:“這緞子太好了,我們哪裏穿的上。”


    “有啥穿不上的,這匹蜀錦你給大妞和你自己裁衣裳,這蘇綢給妹夫和東平做衣裳鞋襪。”李氏把緞子包在包袱裏頭。


    “姑姑,還有這些首飾呢。”雪嬌捧了一隻匣子出來,裏頭有金丁香耳墜,銀項圈,金簪子,手鐲,眼睛笑彎彎,“姑姑,可別嫌少,都是給大妞和姑姑的。”


    文英還欲推辭,雪嬌收斂笑容道:“姑姑,你和爹是一母同胞,若是你都和我們見外了,豈不是傷爹的心。姑姑是爹的親妹妹,家裏有了難處都是你接濟我們,我們都記在心上呢。”


    雪如跟著幫腔:“姑姑,你平時給我和雪嬌的衣裳鞋襪,我們可沒有推辭,因為我們知道是姑姑。拿姑姑的東西就和拿自己的東西是一樣的,姑姑如今也要一樣的心思才對。”


    文英眼圈兒一轉紅了:“好侄女,我收下便是。”


    大妞見匣子裏有一枚精致水滴樣銀簪子,上前拿了在手裏滴溜溜轉,她頭上有一對紗花,戴著顯得人無比嬌憨。


    “大妞頭上的紗花怪好看。”李氏讚道。


    “這花是我爹給買的。”大妞指了指頭上的紗花,又像想起什麽似得對雪嬌說。“吃飯前給你的三對呢。趕緊拿來給雪如姐和靜好姐,咱們一起戴。”


    雪嬌笑著去拿花。


    “妹夫真疼閨女。”李氏笑道。


    文英臉上盈盈全是笑,她心裏都是喜意。此時聽李氏這麽說,笑得更歡:“可不是,去了徐州府一趟,一匣子六枝的花。我說太貴,他還不樂意。說是咱家閨女沒有穿金戴銀,幾支花又咋了。”


    李氏跟著笑:“可不是,妹夫和你哥一樣疼閨女,你瞧瞧他從南邊帶的緞子和首飾。多半都是雪如雪嬌靜好的,也不想想咱們鄉裏鄉村,穿著衣裳咋幹活。”


    李氏心思簡單。從未想過有錢人家小姐是不用做活的。


    雪嬌取了花來,雪如靜好每人抹了兩支戴了。李氏和文英姑嫂兩個咕咕噥噥說私房話。說了一會子,兩人起身去了鍋屋。


    石頭正蹲在鍋屋吃剩菜,沒有剩下多少菜,都是殘湯剩水,他倒在一隻碗裏拿了饅頭沾湯吃。李氏看不過,讓他炒兩個菜,見屋裏沒肉了,想了一想給了他一串錢讓他去鎮上買了吃,順便在割點肉過來。石頭到了鎮上買了幾隻大肉包子填飽肚子,想著雪嬌讓他留的燒麥他沒看住都被張氏夾光了,割完了肉,又拐到清風莊要了兩籠燒麥。


    迴到家,悄悄叫了雪嬌,把燒麥遞進了屋子。


    去井台邊拎水,見雪妙的丫鬟眼圈紅紅的,低了頭在刷鞋。


    ”這鞋子都刷了三遍了,咋地還刷。”石頭詫異。


    丫鬟從吃飯一直刷到現在,一直都是這雙鞋。


    “小姐不滿意。”丫鬟的聲裏帶著哽咽。


    “你吃飯沒。”石頭問。


    “沒。”丫鬟搖搖頭,眼淚四散開來。


    都是做下人的,石頭心下生了惻隱之心,雖說下人要無條件的服從主人,可那叫雪妙的主子也太刻薄了些。


    雪嬌在房裏隔著窗子恰好看到了這一幕,招招手喊石頭過去,捧出一籠燒麥:“你把這給她,左右我也吃不了。”


    還是自家小姐心善,石頭給雪嬌道了聲謝,轉身就走。


    “帶她到一邊吃。”雪嬌看了看上房。


    石頭點了點頭,到了井台邊,把燒麥遞給丫鬟,那丫鬟先還不敢接,最後架不住餓,接了燒麥躲在僻靜處吃了。


    雪嬌見那丫鬟唯唯諾諾的樣子,心下歎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穿越成下人。


    “以為自己去了一趟徐州府就成大小姐了,帶個丫鬟耀武揚威的。”大妞不屑的說。


    “那丫鬟真可憐,說跪就跪的,我看著都肉疼。”靜好邊描花邊歎息。


    “以前雪姚姐姐去了丁府,每次迴來都穿金戴銀,咱們村裏許多人家也想讓自家閨女去大戶人家當丫鬟,當年奶也想讓我去,娘就說那都是外麵風光,哪個丫鬟不受氣,死活不讓我去。”雪如就感歎當初。


    “以後咱們家日子越過越好,也會有丫鬟,可不能學那等刻薄之人。”雪嬌想到以後道。


    幾個姐妹正感歎,便聽見齊安的聲音,像是給李氏和文英說話:“……姑父有點喝多了,我讓石頭給熬醒酒湯了。”


    “你爹呢。”李氏問。


    “被奶叫去說事情了。”齊安說。


    被陳老太太叫去了,陳雪嬌皺了皺眉,現在叫陳秀才過去幹啥,肯定是給文嫡討金冠子的事情,沒見剛才她握著銀簪子一臉的失望。


    陳雪嬌想了想,沒有忍住,站起身去了上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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