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這一嗓子,把李家各人都喊了出來,李老太太邁著小腳走在最前頭。


    一看閨女通身的打扮,眼睛瞪直了。


    李氏今兒身上是寶氣逼人,花鳳縷金的大紅裙兒,頭飾鐲子佩飾一樣不少,全是金鑲寶石的,光頭上戴的那頂金鳳冠,便價值不菲,鳳冠的鳳嘴裏還銜著兩枚閃閃發光的珍珠,這還不算,胸前還戴了鏤空金子打成的鏈子,她正笑盈盈的站在門口,渾身的氣派,陰天裏沒日頭都晃人的眼。


    李老太太肚裏直抽冷氣,扯了麵皮笑開了花,拉著閨女的手一句話兒都說不出,帶到院裏了才道:“齊安中了童生,女婿又迴了家,就曉得你今兒要來,所以才沒有去看你。”


    李老爺子則握著女婿的手吩咐兒媳婦:“趕緊的,還不上熱茶。”


    “八月節理應是我們來看爹娘。”李氏笑著迴握住李老太太的手,頭上的冠子勒的頭皮發緊。


    齊安中了童生,當天晚上李家讓李雲天給送了禮過去。


    進了屋子,喝了茶,陳秀才給嶽父嶽母見了禮,大家提起齊安考上童生的事,未免喜氣洋洋,特別是李老爺子尤其高興,自家女婿是秀才,外孫也是秀才的料,說出去誰不羨慕他閨女有福氣,閨女有福氣就是他有福氣。


    女眷進到李老太太屋裏頭說話,李老太太重新拉著李氏打量了一番,又拉著雪嬌、雪如、靜好細細打量一番,眉開眼笑的道:“你這一身打扮,可不就是個富貴太太打扮,行健的娘穿的用的是好的了。頭上的首飾還不如你多。”


    李氏這身穿戴,是陳秀才從餘杭挑來的,一向樸素不注重的陳秀才,今兒竟然恨不得叫她把一套頭麵都插戴齊了,說是以前跟著他吃了不少苦,如今有錢了就要打扮起來迴娘家,也讓爹娘好放心。李氏沒依。一則她總是青衫青衣甫一穿這麽華麗隆重不好意思,二則穿著這樣的衣裳出去招人眼不知道外頭又要傳出個啥樣,因此買來的六件衣裳裏頭隻挑了三件。就這三件也叫鎮上的大姑娘小媳婦眼珠子直瞪,一麵走一麵迴道瞅她,差一點兒就撞到照壁的角上。


    “這衣裳穿著不得勁,做不得活造不了飯。”李氏不好意思的說。手摸了摸手上的鐲子,摘下來就要套在李老太太手腕上。


    “幹啥咧。我不要,我一把年紀了,能戴著這花鐲子出門?上迴給我的首飾我都收起來了,咱一個老太婆打扮的這樣俏不怕人笑話。”李老太太把手縮了迴去。摘下鐲子反套在李氏手上。


    “妹子這是疼娘呢。”喬氏跟著打趣兒。


    李老太太嘴上抱怨著陳秀才上迴遞給她的首飾花俏,可今兒女兒迴娘家,她還是帶上了。連身上穿的一件寶藍色的衣裳也是李氏給裁的。


    李老太太和幾個兒媳婦摸著李氏的衣裳首飾嘴裏嘖嘖有聲,她們妯娌幾個是真的羨慕小姑子。心裏頭並不存著嫉妒之心,反而為李氏高興,這個小姑子守了十幾年的苦日子,如今終於過上好日子了。


    “我娘這樣打扮好看吧。”陳雪嬌笑嘻嘻的依偎著李老太太撒嬌。


    “好看,好看。”李老太太不住口的誇,自己閨女打小就俊俏,在後婆婆磋磨的那些年整個人失去了神采,現今打扮整齊了,整個人又有了年輕那會的水靈勁兒。


    李老太太摟著雪嬌,又細細打量了一下雪如、齊平,見幾個外孫俱是新衣新鞋,用的料子都是當地沒有見過的,隻怕也是女婿在外頭置辦的,心下大讚女婿心細。


    李嬋嬋坐在椅子上,瞧見雪嬌、雪如、靜好耳朵眼裏俱是紮了個滴水樣的金串子,滴流下來閃閃發光,又看雪嬌身上穿了件石榴紅緞子八幅湘裙,上頭的花一朵朵的堆在裙角,一走動花就像在風裏飛舞一樣,伸出手摸了摸裙子上的花讚道:“好漂亮的裙子。”


    雪嬌笑吟吟的道:“爹還給你買了一條,不曉得你穿著合不合適。”說著指了指包袱,李氏轉身取了出來,裙子一抖,滿室俱是光彩,李嬋嬋的娘文氏當場便笑開了眼。


    李嬋嬋喜滋滋的跑到房裏換了新衣裳。


    大家說了一會子話,李氏便把給各家的禮掏了出來。三個嫂子俱是三匹蘇州產的緞子,兩支頭釵,一對手鐲,三個哥哥也是三匹緞子,三根鑲金戴玉的煙袋,孩子們的衣裳鞋襪吃的玩的用的林林總總一大堆。


    待給李老太太的那根抹額拿出來,她的眼睛當場便紅了,不住的誇女婿:“到底是你爹親自選的女婿,發達了都沒忘記我這個糟老婆子……你爹沒有看錯人……”又嗔怪道,“這麽好的抹額戴頭上,我可不敢出門,若是被那盜賊惦記上可咋辦。”


    喬氏跟著湊趣兒:“娘怕盜賊惦記,我不怕,不若給我戴,這麽好的抹額,就是被盜賊惦記也值了。”


    一席話說的大家都笑了。


    外頭李老爺吸著煙袋,帶著三個兒子在堂屋和女婿對坐,他自然是高興的,臉上卻不表露,跟女婿兩個挨著坐在一處,用些熱茶,說一迴蘇杭蜀地的風俗人情。


    過了一會,石頭端著一盤果子在外頭一晃,他在許家學的規矩,不能進內院女眷房,可自打到了陳家,大家一處起坐,卻沒有這樣的規矩,但他也不敢冒冒失失的進去,站在外頭喊:“太太,我給老太太以及舅太太送些果子。”


    “進來吧。”李氏招了招手,石頭探進頭見一屋子的女眷不敢進去,還是齊平出來把果子端了進去,


    方才大家隻顧著高興,沒有注意石頭,現下被他一聲聲的太太驚到了。


    “這是他爹從餘杭帶來的,用著順手就留下了。”李氏給娘剝了一隻蜜桔,沾了一手的蜜汁兒,從雪如手裏拿過帕子擦了擦手。


    李老太太和喬氏對望了一眼,心下感慨:“乖乖,如今你們可不是大富人家了,出門都有人伺候了。”


    李氏便把石頭尋親的事給李家說了一遍,李雲天經常在外頭跑,走街串巷的探問起來也便宜。


    大家未免歎息一迴,李老太太摟著齊平道:“可憐見的,我看他年紀可齊安差不離大,不曉得他親爹娘還能不能尋得到,我瞧著他是個機靈的,現在你們家住著,雖然是個下人的名聲,可你們甫一富貴,可千萬別學那些人家可著勁的下作下人。”


    李氏笑著說:“這我曉得,咱們家本來就是鄉裏人家,哪裏用擺那樣大的譜子。”


    齊平摟著李老太太的脖子,從桌子上粘起雲腿月餅,掰了一小塊朝姥姥嘴裏塞,落了一手的雪花洋糖粉,不住的說:“……這是單門給姥姥買的,姥姥嚐嚐香不香。”


    這雲腿月餅鮮香軟糯,李老太太年紀大了喜歡吃甜的爛的食物,這月餅剛好對她胃口。雲腿月餅因為是打雲南來的材料和方子,所以價格很貴,祥福樓隻在每年八月節才有,且量很少,俱是鎮上富足人家買幾塊嚐嚐鮮,李家雖然家境殷實,可也從未買過這麽貴的月餅。


    李老太太吃了一口月餅笑的見牙不見眼,摟著齊平親了一番,石頭的事情忽然觸動了她,上迴齊平受了排揎,一個人在鎮上晃了大半日子,若不是遇到徐氏,他小小人家指不定被拐子抱走了,到時哭都沒地方哭。


    “女婿家來了,上房有啥想頭沒有?”李老太太一提起陳家上房,便拍著手的罵。


    “能有啥想頭?該給的我一個不落下,反正我們做啥事在老太太心裏都不落好,隻要大麵上過得去便成,自打孩子爹迴來,我們還沒有正式去過上房,雖然一個院子住著,少不得明日要帶著禮去上房。”李氏道。


    “你那個後婆婆心可真毒,上迴齊平走丟了,少不得她在中間搞鬼,你瞅瞅你們家石頭在家門口都能被人拐走,上迴萬一齊平攤上這事了,你讓我怎麽活。”李老太太提起那事從李老太太一直罵到文嫡,還不解氣,被李氏攔住了:“娘,這裏有一包銀子,是他爹讓給你的。”


    銀子在陳雪嬌那邊,聽李氏這麽一說,雪嬌早把一個紅封掏了出來遞給李老太太。當著閨女以及外孫的麵不好打開,捏了捏總有一二十兩銀子,她不在乎銀子,她在乎的是女婿的心。


    “裏頭是三十兩銀子。”李氏當著三個嫂子的麵兒笑著說,“我們家以前什麽樣子大家也曉得,多虧了幾個嫂子平時照應著,孩子他爹也說,在沒有比我家三個嫂嫂知禮的了。”


    雪嬌聽了李氏的話,暗自點頭。


    不管嫂子多麽知禮懂事,可哪家希望婆婆成天拿家裏頭東西補貼出嫁閨女。自打雪嬌來到陳家,這一年的時間,李家已經補貼他們十幾兩銀子了,分家時給了五兩,買地時添了五兩,陳秀才外出跑船也添了些,更不用說農忙秋收時的幫忙。


    李家如今沒有分家,李氏便把銀子給了李老太太。


    三個嫂子紛紛說道陳秀才太客氣,不過臉上俱都透著喜氣,如今李家開銷比往日多了,大壯今年生了個兒子,大年也要說親了,哪一項不要銀子,雖然李家小錢不缺,可若是真的一下子掏出一十二兩銀子也不容易。


    三個嫂子又陪著說了一會子話,便起身去了灶間忙活晌午飯。


    李老太太把雪嬌、雪如、靜好、齊平打發了出去,讓李嬋嬋帶著去後頭的果園摘果子,便拉著閨女的手說悄悄話。


    “那個,女婿來家對你可親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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