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掌櫃看到方子上的茶葉,頻頻點頭,心裏極其佩服這方子的精細之處。他暗中派人把徐州府所有的茶葉蛋幾乎都嚐了個遍,都沒有陳家的味道煮的好,根本的原因就在於茶葉。


    陳家的茶葉蛋用的可是上等的茶葉啊,一般人家別說用這樣的茶葉煮雞蛋了,就是喝也喝不起。


    不過,對醬香園大東家來說,茶葉不是問題。


    因為抱著要買下方子的信念,錢掌櫃來的時候就把銀錢準備好了,不過不是銀子,而是一張銀票,需要陳家去銀樓兌換。


    錢掌櫃從懷裏掏出銀票,雙手遞給陳秀才,陳秀才又將它遞給陳雪嬌。


    陳雪嬌拿到銀票,喜笑顏開,這是她來到這個時代頭一迴拿到這麽多錢,簡直可以稱之為巨款了,心裏激動的不亞於前世領第一個月工資的情景。


    錢掌櫃仔細的把方子折疊起來,小心翼翼放進袖口裏。


    “你這方子今後就屬於醬香園的了。”錢掌櫃遲疑了一下。


    陳雪嬌得他話裏透出的意思,這是擔心她以後繼續用著方子生錢呢。


    “您放心,以後我們不會在賣了。”陳雪嬌爽快的說。


    錢掌櫃笑了,他當了那麽多年的大掌櫃,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以後我們自己家吃,煮一些沒問題吧。”陳雪嬌俏皮的問。


    “沒問題。沒問題。”錢掌櫃說。


    陳秀才就命李氏準備晌午飯,要留錢掌櫃、韓掌櫃吃飯。


    “多謝陳秀才美意,我還要趕往徐州府。”錢掌櫃站了起來。


    “改天在來。酒樓裏還有許多事情呢。”韓掌櫃笑著推辭。


    又寒暄了幾句,韓掌櫃和錢掌櫃就離開了陳家。


    陳雪嬌拿著銀票鑽進了裏間,興奮的朝李氏、雪如、靜好揮舞。


    “客人走了?你手裏拿的啥?”李氏邊納鞋底邊問。


    “走了。”陳雪嬌笑嘻嘻的說,“娘,咱們現在有錢了,一百兩銀子的銀票。”


    “啥,一百兩銀子?”陳雪如激動的站了起來。


    李氏和靜好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是這樣的......”陳雪嬌就把錢掌櫃來的目的、賣了茶葉蛋的方子。一一給李氏、雪如、靜好三個人仔細說了一遍。


    “這麽多的錢,哎呀……”李氏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時候就聽外麵有人說話聲。忽然腳步急匆匆的去了上房。


    “這銀子夠咱花多少年啊?”陳雪如算了一下,越算越開心。


    “我打算用這銀子……”陳雪嬌話還沒說完,就被站在窗口下的張氏打斷了。


    “大嫂,娘讓你去上房。靜好也去。”張氏大著嗓門說。


    “我這就來。”張氏順手換過外麵的衫子,放下了針線,因為要靜好也去,李氏不放心的問了一句,“娘叫我是啥事?”


    “寶柱和她新媳婦上門了。”說到新媳婦,張氏語氣中不自覺的帶了一絲不屑。


    李氏微微詫異,係扣子的手慢了兩拍,臉上凝滯了一下:“咋地今天就來了,那麽快。”


    徐州府的習俗。新婚的夫婦,頭三天是認親的時間。第二天給婆婆敬茶和迴門,第三天認識族裏的人拜祠堂。第四天走姑姑和舅舅。


    今日是王寶柱成親的第二天,雖說青玉是繼室,可該走的程序和原配是一樣的,按理說應該迴門,怎麽反倒是先來了姑姑家認親。


    靜好黑亮的眸子裏泄露出些許尷尬和惶恐。


    雖然昨天,青玉給了她一支鐲子。稱唿她為大小姐,可她心底到底還是不舒服。畢竟。青玉的婚房是母親生前所居的屋子。


    “快點,大嫂。”張氏不耐煩的催促。


    李氏換完了衫子,洗了臉,勻了勻麵,攏了攏頭發,帶著靜好去了上房。


    陳雪嬌、陳雪如、陳齊平一起跟著去了。


    上房坐滿了一屋子的人,陳家人本來就多,在加上王寶柱和青玉,隻覺得炕上地下都坐滿了人。


    以前倒也不覺得,怎麽今日反倒覺得這屋子日常逼仄。


    陳老太太和陳老爺子坐在炕首,王寶柱和青玉坐在炕下的椅子上。見李氏進來,青玉站起身給李氏行了禮,鄉村人家沒有那麽多禮,青玉這禮行的讓李氏不習慣,隻得僵硬的迴了禮。見靜好在身後,攜著靜好的手細細問了好。又見雪嬌、雪如、齊平幾個孩子,一一笑著稱讚。


    “表舅母好。”陳雪嬌幾個這麽稱唿青玉。


    靜好一聲不吭,不知道怎麽稱唿青玉,也不想稱唿她。


    “你不喊聲娘。”王寶柱訓斥靜好。


    靜好眼裏隴上一層薄霧,抿著嘴唇。陳老爺子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心裏也不滿寶柱讓靜好喊青玉娘。


    “喊我玉姨就行了。”青玉幫靜好解圍。


    陳雪嬌仔細瞅著青玉,隻見她穿著一襲普通的青澀衣衫,鬆鬆的挽著婦人頭,簡單的插一根木質的桃花簪子,顯得清麗無比。雪白透明的臉,濕潤的嘴巴,翹挺的鼻子,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沉澱著冷清,那冷清裏又夾在著一絲哀愁,在仔細看那哀愁已經消失了,仿佛是人的錯覺而已。她就那麽安靜的坐在那裏,雙手摩搓著土陶茶杯,脊背挺直,卸去了昨日的濃妝大紅衣衫,反而更顯高貴脫俗質,身上眼睛裏眉頭間一絲風塵氣息也無。


    陳雪嬌沒有見過這個時代的貴婦小姐,但青玉給她的感覺就像出身良好的貴族小姐。前世她的大學室友就有一位這樣氣質的人。並不出色的容顏,但身上就是有一種別人沒有的氣質,一堆人坐在那裏。她總是第一個被人注意到,忍不住讓人多看兩眼。她是個標準的白富美,從小就有著極其良好的家庭教養。


    看到青玉,陳雪嬌就想到了她。不知道青玉的出身如何,或許不好,好人家的閨女哪有流落到煙花巷的。曆朝曆代都會有瘦馬,被富商打小選入青樓。花重金培養,把她們養成清麗脫俗的氣質。為的就是在她們長大的時候獻給當權者。青玉也極有可能就是這一類瘦馬,可是也很難說,瘦馬基本都存在於揚州蘇州一帶,哪有把一個瘦馬養在白土鎮的翠花樓裏。看看陳子長、王寶柱之流就知道翠花樓接待的客人都是什麽貨色,翠花樓怎麽可能有瘦馬呢,瘦馬是不陪酒接客的,平時都是如千金小姐一樣養著。陳雪嬌從書裏也了解過,在古代,一些被抄家的官宦小姐也有可能被賣進青樓,比如《紅樓夢》裏的史湘雲在抄家之後就流落到了煙花巷。可是若是一個官家小姐,即使被賣進了青樓,身上的傲氣掩也掩不住。怎麽能輕易的委身與王寶柱呢。


    這個青玉實在太難讓人費解了。


    陳雪嬌的眼睛從青玉身上移不開,青玉發現有人定定看著她,抬頭朝雪嬌笑了一笑。那笑頗有點冬日初雪的清冷明麗。陳雪嬌不好意思別開了眼睛。


    陳老爺子、陳子長、蔡氏都是頭一迴看到青玉,忍不住拿眼睛往瞅。


    特別是蔡氏,因為有了身子沒有去參加婚禮,隻是聽張氏大致描述了一遍,心裏難免對煙花女子好奇,忍不住拿著眼睛死死盯了幾眼。


    “你們剛成親就來看我這個姑姑。可見寶柱是個有孝心的,不枉打小疼你一場。”陳老太太盤著腿坐在炕上笑眯眯的說。


    侄兒成親的第二天就來看她這個當姑姑的。傳出去她麵上有光。


    “是青玉要來的。”王寶柱嗬嗬一笑。


    陳老太太點了點頭,本來這個煙花侄兒媳婦,她眉梢眼角就看不上,但聽寶柱這麽說,心裏到底舒坦了一些,倒是個懂規矩的。


    “你嫁入王家,就是王家的人,要懂得規矩,生個大胖小子給王家傳香火才是正經事。”陳老太太麵色和緩了,瞅了瞅青玉,給了一個銀手鐲做見麵禮。


    本來想說許多難聽的話,但看著青玉通身的氣派一點都不像煙花女,倒像個官家小姐,陳老太太忽然有點發怵,那些話就爛在了心裏頭。


    “咱們都是鄉下,侄兒媳婦,不是我這個當姑姑的說你,你頭三天是新媳婦穿穿這樣的新衣服沒啥,可是三天後就要下地幹活、做飯、伺候你婆婆,你就不能這麽打扮了,鄉村人就有鄉村人的樣子,不像在......”陳老太太咽下了接下來的話。


    到底還是敲打了幾句。


    “姑母教訓的是。”青玉施施然站了起來,遞給陳老太太一個錦盒,“這是侄兒媳婦孝敬您的。”


    陳老太太麵色和緩的收下了。


    “我是一把煙袋,孝敬姑父的。”青玉繼續拿出一個長錦盒遞給了陳老爺子。


    陳老爺子滿身不自在的接了過去。自從打陳子長把煙袋打斷了之後,陳老爺子一直抽卷的大葉子煙,沒成想這個青玉倒送了這麽可心的禮物。


    青玉繼續從所帶的盒子裏往外掏東西,都是給家裏女眷和孩子的。女眷是一副蝦須鐲,女孩子們是一枚瓔珞,男孩子們是一塊長命鎖,齊安除了長命鎖又多了一隻筆洗。


    連正眼都不看青玉一眼的張氏都忍不住笑開了花,趙氏依舊淡淡的。


    陳雪嬌撫摸著手裏的瓔珞,心想這個青玉倒是極其會做人,這麽短時間就把陳家所有人的禮物都備齊了。


    “老大媳婦,今兒一起吃飯,你帶著幾個姊妹去做飯。”陳老爺子對李氏說。


    李氏答應了幾聲,就要帶著趙氏、張氏出去做飯。


    “聽說大表哥生病了,我們先去看看大表哥。”青玉站了起來笑著看了看李氏。


    “行,你們跟著老大媳婦一起過去。”陳老太太沒有阻止。


    李氏就帶著青玉和王寶柱一起去了北廂房。


    本來李氏擔心陳秀才會對青玉帶著輕蔑,沒想到他倒是雲淡風輕。


    聊了一會話,李氏就開始去做飯,青玉坐在上房陪陳老太太說話。


    不知青玉用的什麽方法,陳老太太一下子放下了成見,視青玉為知音了,拉著青玉的手說著說那,上房一片和氣的氛圍。吃飯的時候,陳老太太命青玉坐她身邊,給她夾了好幾次菜,這樣的待遇隻有文嫡、雪姚有過。飯後,陳老太太繼續拉著青玉坐在炕上閑聊。


    李氏就帶著雪嬌幾個去了北廂房,偷偷的看那一百兩銀子的銀票。


    “這銀子咱們先不要聲張。”陳雪嬌悄悄說。


    大家都知道,若是這銀子被上房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頓風波。


    “我不說,我不說。”齊平緊緊捂住了嘴巴。


    “大表嫂,在屋裏啊。”忽然青玉的聲音傳了進來。


    娘幾個抬頭就看到青玉已經站在了門口,一張臉在逆光之下異常美麗。


    “屋裏坐。”李氏站起了身子,有點惶恐,這麽通身氣派的人竟然進了他們簡陋的屋子。


    青玉笑了笑,坐在了腳蹬上,李氏命雪如倒茶,被青玉攔下了。


    “……我剛從二表弟妹那裏來,昨天的事是青碧不對。”青玉笑著說。


    原來青玉去趙氏那裏了,想必為昨天的事情道歉去了。


    “那青碧是你妹妹?”李氏自覺這問題不妥,描補,“我看你們都長的一樣好看。”


    青玉不以為意,抿了抿嘴:“算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姐妹。”


    氣氛一時僵住了,李氏倒不知道說啥。


    “靜好的花繡的真好看。”青玉執起靜好身邊的鞋樣子,她今日不稱唿靜好為大小姐了,“趕明給我繡一個。”


    靜好默默無語,青玉也不以為意。


    “我也知道,靜好的娘......”青玉緩了緩,“我嫁入王家,別的倒也不求,隻求安穩度日。”


    青玉的語氣裏透著絲絲厭世的無奈。


    “大表嫂,靜好在你們家住了有一段日子了吧,雖然你和表哥待她若己出,可是我想這麽長久住下去終究不是個法,我來就是與你商量看靜好什麽時候迴家。”青玉摩搓著靜好的刺繡靜好的說。


    靜好神色一滯。


    “按理說靜好是應該迴家,可是......”李氏斟酌著。


    “可是要問靜好的意思?”青玉給了一個台階。


    “可不是。”李氏說。


    兩人齊齊看向靜好,靜好咬了咬嘴唇,輕輕說:“我想留在舅母家。”


    李氏鬆了一口氣,青玉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青玉又和李氏說了一些家長裏短,然後告辭出來。


    “若是靜好想迴去了,隨時都可以,王家永遠是你的家,就是你爹也阻不住你。”青玉溫婉的說依在門口溫婉的笑。


    “這麽好的人,咋地就落入那個地方。”李氏看著青玉走遠了,喃喃自語,經過剛才的聊天,李氏儼然已經喜歡上了青玉。


    不過,從青玉的表現來看,她確實不是一個讓人討厭的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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