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嬌從此就在院子裏吊著爐子,賣起茶葉蛋來。


    漸漸的就傳開了,村裏一些寬裕的人家每天都會來買上幾個。一些平常節儉的人家,家裏來了客人,也會來買幾枚茶葉蛋待客。


    茅山村人家的客人無外乎都是周圍莊上的人,來茅山村親戚家做客吃了茶葉蛋,到了本村就會宣揚宣揚,惹得外村的人不斷來嚐個新鮮。


    一些頭迴來買茶葉蛋的人不知道陳家在哪裏,在路上逮著人會問“陳秀才家在哪”,本村人就會給指路。漸漸的,“陳秀才家的茶葉蛋”名聲四散了開來。


    雪嬌每天坐在門口招唿客人,臉上洋溢著笑,一天能賣完一鍋,偶爾生意好的時候能賣掉兩鍋。村裏人家誰攢了雞蛋,不在去鎮上賣了,直接賣給陳雪嬌。


    鄭豁子幫人操辦流水席,四裏八鄉隔幾天就會有紅白喜事,遇到這樣的事,鄭豁子直接讓東平來雪嬌這裏訂茶葉蛋。受到姑父的支持,陳雪嬌倒接了幾筆不大不小的生意,賺了錢。


    甚至,清風莊的韓掌櫃的聽說了雪嬌在家裏賣茶葉蛋,每日也讓夥計來訂購一些。陳雪嬌心裏充滿了感激,這是韓掌櫃的間接幫她呢。


    看到女兒想出這麽個賺錢的點子,李氏心裏樂滋滋的,每天早起親自帶著雪如靜好幫忙洗雞蛋、生爐子。


    陳齊安也出了一份力,把雞蛋帶到私塾,偷偷賣給同窗,被陳秀才知道了狠狠批評了一頓。能夠來私塾讀書的孩子都是些家境殷實的人家,也不在乎那些小錢,看到陳齊安連賣了兩迴茶葉蛋忽然打住了之後猜到了緣由,於是常常在晌午時分偷偷溜出來買幾個茶葉蛋帶迴去。


    後來,他們怕被先生發現,於是每天派一個叫趙一鳴的學生來買。


    趙一鳴長得濃眉大眼,穿著帶補丁的粗布衣衫,一臉溫和,喜歡笑,一笑右邊臉一個酒窩。陳雪嬌就想,怎麽有那麽秀氣的男孩子。


    聽陳齊安講,趙一鳴是他們同窗當中年紀最小的一位學生,但是聰明好學,性格大方,深的同學和先生喜歡。之前在徐州府讀書,由於父親生病一家人迴了鄉,現在住在隔壁趙家莊,父親躺在床上,母親在家中伺候。家境由之前的富裕落入了貧寒,陳秀才憐惜他的聰明好學,給秦師傅商量免了他的束脩。因為年紀小,同窗喜歡逗他,托他來買茶葉蛋,說陳秀才最喜歡他,即使被發現了也會一笑而過。


    李氏是良善心軟之人,最聽不得這樣的事情。情分上她又是師母,於是對待趙一鳴就不一樣了,愈發慈和溫暖。


    在見到趙一鳴的時候,拿出熱熱的稀飯給他喝,知道他隻是幫同窗買茶葉蛋自己不吃的,於是多塞了兩枚茶葉蛋給他吃。


    趙一鳴感念師母的好,又見每次陳雪嬌對他甜甜的笑,於是喜歡上了這裏,不在認為同窗托他買茶葉蛋是件苦差事。


    來的次數多了,漸漸和陳雪嬌、陳雪如、靜好以及齊平熟悉了起來。


    有時下學後,也會來家裏,幫著李氏挑水、砍柴,教陳齊平算術寫字。趙一鳴的父親以前是做糧油生意的,他跟著父親耳濡目染學會了算盤和算賬,教起齊平得心應手。陳秀才就感歎,自己教小兒四書五經,小兒每次聽了都不耐,沒想到自己的學生倒有法子來教他,雖然教的是算術,但總也比什麽都不會強。


    趙一鳴迴到家中給娘說起先生一家人,說起師母怎麽對他,雪嬌兄妹幾個怎麽對他,引得娘感慨連連。


    “……咱們家如今成了破落戶,你爹躺床上不能動彈日日用藥吊著,你叔伯幾個烏雞眼似得盯著咱家那幾畝地。你能遇到陳秀才一家人是福氣,你可別行錯了路讓先生失望,你下了學幫著師母多幹點活。”趙一鳴的娘周氏抹著眼睛說。


    趙一鳴點了點頭。周氏就尋思著給陳秀才的娘子和幾個孩子繡個鞋墊帕子什麽的,找了許久沒有找到一塊像樣的布,狠了狠心把自己當年陪嫁的衣裳拆了。


    陳老太太這些天冷眼看著陳雪嬌賣茶葉蛋賣的紅火,心裏開始了不平衡。


    陳雪嬌為了避免陳老太太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每頓飯都會孝敬給陳老太太一枚茶葉蛋。陳雪嬌倒不是怕他,而是擔心她習慣性的吵鬧,嚇跑了來買茶葉蛋的人。


    饒是這樣,陳老太太依舊不放過任何刻薄的機會。


    “你這日日買茶葉蛋,賺了不少錢?”一次吃飯後,陳老太太盤腿坐在炕上問。


    “小本生意而已,賣不了幾個錢。”陳雪嬌笑著說,“想著賺了錢,以後孝敬您和爺。”


    陳老太太的臉色緩了緩。


    “你個小孩子懂什麽,別被人騙了,我看以後應該派個大人幫你管管這生意。”陳老太太竟然難得的柔和一次。


    反常必為妖,陳雪嬌心裏警鈴大響。


    “我娘幫我看著呢。”陳雪嬌顧左右而言他。


    “你娘一個婦人懂什麽,還有你爹一介秀才做生意不怕人笑話。自古以來哪有秀才做買賣的,我聽村裏人都說你這生意是陳秀才家的,你年紀小,人家就認定了這生意是你爹的,秀才從商是曆朝曆代所不允許的。”陳老太太努力組織著語言,“別被有心人告官,雖說這是個小本買賣,可也不能大意。”


    這樣的官話她一個鄉村老婦哪裏懂,還是昨晚雪姚教她的。


    “我爹沒有參與進來,他在私塾教書,就是告官也有說法。”陳雪嬌不以為然的說。本朝根本沒有秀才不可經商的規定,看她小盡忽悠她。確實,讀書人很少有做買賣的,但一旦讀書人入了仕,家裏人都會借助他的庇護開鋪子做生意。


    看到恐嚇沒有用,陳老太太緩了一口氣,拿出沒有分家的理由:“咱們家誰是當家人,第一是你爺爺,外麵的事都歸他。第二是我,家裏的事情,媳婦孫子女教養都歸我管,你現在歸我管著,就要聽我的。咱們家上有長輩,你賣茶葉蛋的生意不是你的,是屬於整個陳家的。我看從今天開始,家裏的雞蛋都用來做茶葉蛋,你負責煮,你二叔負責賣和掌錢,他常常在外麵跑,知道個輕重。”


    陳雪嬌聽了這話,心裏來了氣,忍著說:“奶,前幾日為了賺個人氣,生意隻虧不賺,倒貼了許多錢,我在村裏收雞蛋還欠了人家錢呢,既然奶說這個生意是陳家的,那奶先幫我把欠人家的雞蛋錢貼上去。”


    陳雪嬌說著從懷裏掏出了欠條,給陳老太太看,陳老太太不識字遞給炕上的陳子長看,陳子長看了臉色發青。


    這欠條當然是真的。陳雪嬌猜到陳老太太會來這麽一手,故意在收雞蛋的時候先打了欠條,說不出三日就還錢,村裏人都淳樸加上信任陳秀才的人品直接把雞蛋給了雪嬌,還是雪嬌堅持打了欠條。打欠條為的就是堵陳老太太的心思。


    “欠了多少錢?”陳老太太問。


    “一兩銀子。”陳子長說。


    在這個時代,一兩銀子看似不多,可也足夠一家人嚼用一個月了,陳老太太是個鐵公雞看了欠條自己心疼。


    陳老太太鐵青著臉,想起了昨日雪姚說的話。


    “奶,我和齊林過兩日就迴去了。齊林在白馬書院花費大,除了我幫補點,就靠家裏了。我看雪嬌那個雞蛋生意挺好,咱們又沒有分家,賺的錢理應是您的。”


    她以為陳雪嬌這些日子賺了許多錢,沒有想到白忙活一場竟然還賠進去了一兩銀子,想想她就肉疼。陳老太太把李氏叫了進來,申飭了一番。


    李氏出了門,擔心的問:“雪嬌,這可是真的?”


    陳雪嬌狡詐一笑道:“當然是假的,我是在收雞蛋時故意打的欠條,每次賣了茶葉蛋在還迴去,所以不僅沒有虧錢還賺了錢。”


    李氏聽了心落了地。


    陳老太太越想越氣,把張氏喊進來,讓她晚上偷偷瞅著雪嬌是怎麽做茶葉蛋的,最好是把方子拿到手。她現在不敢強硬的從雪嬌手裏奪生意,她怕陳子長掌錢,雪嬌會使壞,故意做出不地道的茶葉蛋,搞砸了賺錢的生意。


    張氏一向懶饞,平時沒少為陳老太太馬首是瞻明裏暗裏擠兌李氏。最近看到陳雪嬌賺了錢,早已經眼紅了,不就是用茶葉煮雞蛋嗎,憑什麽陳雪嬌能借著這個方子賣錢,她也能。一聽陳老太太說讓她盯著陳雪嬌學方子,立馬拍胸脯保證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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