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韓家,剛下了馬車,隻見一位穿著秋香色褙子,梳著低螺髻,容長臉,皮膚白淨,年紀看起來和李氏差不多的三十多歲的婦人熱情迎了上來。


    雪嬌猜測這就是韓行健的娘周氏了。


    果不其然,周氏上前一手拉住齊平,一手拉著雪嬌,笑意盈盈的說:“可把你們盼來了,平時你們也不來家中玩,這些日子我帶著碧桃去了姥姥家,也沒有功夫去茅山村看你們”,又攜了雪如的手細細看喜滋滋的道,“雪如這孩子出落的越來越俊俏了,聽說你繡工愈發好了。


    看起來周氏是個行事大方,語言極其爽利的人。”


    雪如聽到周氏誇自己,羞紅了臉。


    看到站在雪如身後的靜好,知道她沒了母親,拉著靜好的手細細打量一會子,憐愛的語氣說:“靜好也來了,到了咱們家就和在你舅舅家一樣的,看你這模樣,我這心裏和你舅母一樣的疼。”


    雪嬌、齊安、齊平、雪如、靜好分別給周氏見了禮。


    看到和韓行健站在一起的顧思源和黃三郎,周氏一怔,之前聽韓掌櫃的說了清風莊住著兩位京城的客人,想必就是眼前的二位公子了,看穿著打扮不俗,一定是教養極好的人家出身。


    韓行健帶著顧思源和黃三郎給周氏見禮,就說是住在清風莊的朋友,周氏爽利的問好。


    齊安從馬車上搬下來一堆東西,有一口袋玉米麵,一籃子花生,一籃子黃豆,兩捆青菜。這些東西都是自家地裏出的,是李氏瞞著陳老太太偷偷帶給韓家的禮,幾個孩子去韓家做客總不會空著手吧。


    “這是地裏產的東西,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今年收成還不錯,我娘特意給大娘帶來嚐嚐鮮。”雪嬌指著地上的東西笑著說。


    周氏知道陳家情況,想必李氏給自家帶這些東西要費一翻周折,於是笑著說:“帶什麽東西,你們幾個孩子來就行了,你娘最近可好,有時間來家裏看看和我說說話。”


    雪嬌嬌俏的說:”知道大娘不稀罕這些東西,到底是我娘的一番心意。多謝大娘關心“


    周氏看到雪嬌愈發懂事,不自禁的又拉了她的手。


    “哎呀,你們看我,光顧著說話了,竟然忘記把你們請進門了“,周氏一扶額頭,迴頭嗔了韓行健一眼,”行健這孩子也不知道提醒我“,又對著顧思源和黃三郎笑道,”我這是見到你們這些孩子,高興壞了,還望顧公子和黃公子見諒。“


    顧思源和黃三郎跟隨雪嬌齊安一樣的叫法,稱周氏為韓大娘。


    一群人簇擁著走進了韓家。韓家在鎮上東北角,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三進四合院,青磚紅瓦,門口臥著兩隻憨態可掬的石獅子,大紅門上還插著端午節的艾草。走進院子裏頭,院子方方正正的非常寬敞,院子中間放著一口大水缸,韓家做生意,水缸意味著聚寶盆。院子裏砌著鵝卵石鋪就的路,四周中滿了白菜羅卜,還有夏天的絲瓜架子和豆角轎子沒有拔下來,院子的東北角蓋著雞圈籬笆牆上睡著幾隻老母雞。


    “韓奶奶還像以前一樣一刻都閑不住,種了這麽多菜。“雪如笑著說。


    “誰說不是,還養著雞呢。你奶奶不願意享清福,就喜歡種個菜養個雞,你伯伯不讓她整這玩意就鬧著要迴村裏住,我們也隻得由她。“周氏提到婆婆語氣歡快,看來這是一對關係不錯的婆媳。


    “奶就是勤快。“雪嬌讚揚了幾句。


    “哎呀,你們可來了。再不來,日頭都要西斜了。“隨著一聲嬌俏的聲音,一個緋色的身影從薔薇架子底下鑽了出來,一陣風似的刮到了雪嬌麵前。


    想必這就是碧桃了,隻見她有十一二歲年紀,穿著緋色衣衫,梳著雙羅髻,斜插一隻山茶花的白玉簪子,圓圓的臉蛋上倆酒窩,甜甜衝著眾人一笑,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可愛極了。


    雪嬌心裏生出好感。


    “哎呀,雪嬌好久不見了,你上次去清風莊怎麽不來見我。“碧桃挽著雪嬌的手臂搖晃。


    雪嬌看著她隻是笑,想必,本尊和她很熟悉。


    “還有雪如姐姐,都是我去茅山看你,你竟一次都不來看我。對了你上次捎給我的手帕,我很喜歡呢。“碧桃放開了雪嬌,拉著雪如的手臂,”我看那帕子的繡法複雜,那一朵桃花我喜歡,應了我的名字。我猜是你上次提的姑姑家的表妹教你的吧。“


    雪如聽了笑眯眯的看著碧桃,雪嬌把靜好推了出來和碧桃見麵,碧桃連連唿叫:“美的像個仙子,竟然比雪如姐姐還美”,又衝韓行健說:“哥哥,你說是不是。”


    把韓行健、雪如、靜好三個人鬧得直臉紅。


    “這個瘋丫頭,沒個正行。”周氏嗔著指了指碧桃的鼻子。


    韓行健把黃三郎和顧思源引薦給了碧桃,碧桃落落大方的行了禮。


    進了正屋,韓行健的奶奶正在剁白菜拌雞食,看到雪嬌等唿啦啦一群人,忙停下來,喜的什麽似得。


    周氏就叫行健奶奶身邊的伺候的小丫頭把雞食端到了外頭去。


    雪嬌幾個人和韓奶奶見了禮,周氏則吩咐另一個丫頭擺果碟。小丫頭端上來一碟子蜜橘,一碟子香梨,一碟子玫瑰糕,一碟子花生,又一一給客人上了茶。


    韓老太太精神頭十足,穿一身青色繡花的家常褙子,花白的頭發挽著發髻,幹淨利落。


    韓老太太嗓門也大,拉著雪嬌的手就說:“可憐見的,你那狠心的奶奶就要賣了你,我聽說前一段時間鬧得撞牆,把我疼的喲”,又說,“你娘是個好性的,要是依照我的脾氣,隻怕摸把刀去和老太婆對著幹了,你姥姥那麽潑辣倒是生了你媽那麽好性的閨女。”


    韓老太太說話不顧及,想什麽說什麽,急的周氏直和她使眼色。雪嬌倒是很喜歡韓老太太的性格,潑辣爽快,又講道理。


    “勞您費心了。”雪嬌笑眯眯的說。


    “靜好我是頭一迴子見,是文英的孩子,文英是個好孩子,十裏八鄉誰不誇,可憐那麽早就去了。”提起文英落了淚。惹得靜好眼圈也紅了,韓老太太一拍巴掌,把手腕上的金鐲子拔下來套在靜好手腕上說:“靜好的樣子齊整,戴了這鐲子好看,我一個老太婆家家的戴不著。乖孩子,都是奶不好,倒惹得你落淚了。”


    靜好看了看鐲子嚇了一跳,急忙要脫下來,韓老太太握著靜好的手說:“拿好了,不要脫下來。”


    看到雪如坐在旁邊,拉著雪如的手仔仔細細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笑的見牙不見眼:“雪如越來越俊俏了,不知道以後誰家的小子能娶了你去。你上次給我做的菊花枕頭,我枕著可舒坦了,眼睛很快好了,我就想你要給我當孫媳婦多好。”邊說邊看著韓行健笑。


    韓行健的臉早都漲成了豬肝色,雪如的臉也紅的不行。雪嬌想,韓老太太說話可真夠大膽,這還當著一眾小夥子的麵呢。


    周氏輕輕咳嗽,說了句:“小姑娘臉嫩,娘還是說些別的吧。”邊說邊用眼神安撫雪如,站起了身子說:“我去廚房看看,今兒都做了什麽菜。”


    周氏走後,留下一眾小輩陪著韓老太太說話,人老了喜歡熱鬧,韓老太太拉著這個拽著那個說個不停。


    雪如把新作的一個秋香色的抹額送給韓老太太,老太太高興的把頭上的碧玉簪子拔下插在了雪如頭上說:“瞧瞧這丫頭多貼心,我前兒想著做一個抹額,碧桃這丫頭針線不行,倒是雪如想到了今兒就給我帶來了。瞧瞧這繡工,多俊哪。”


    雪如練練推辭,唯恐她在說出什麽害羞的話。倒是碧桃嬌笑著幫雪如結圍,抱著韓老太太撒嬌:“奶,就喜歡說人家的孫女貼心,就我不貼心,看來我日日夜夜陪著奶奶倒比不上一個抹額了。”


    韓老太太摟著碧桃笑道:“你這丫頭,你說雪如姐好不好,不如日後讓她來家裏給你做個伴。”


    雪嬌一陣頭暈,韓老太太是看上雪如了,要讓雪如做孫媳婦呢。隻見雪如的臉色緋紅,韓行健偷偷看了一眼雪如那臉上的紅就沒有褪過。


    韓老太太看了看顧思源、黃三郎、齊安,招唿二位三位吃果子,又細細問顧思源和黃三郎的家庭。顧黃二位公子日常看到的都是端莊說話含蓄的貴婦或者命婦,第一次見到的鄉間老太太是陳老太太,那樣粗鄙已經讓二位覺得不可思議,而韓老太太這番樣子倒覺得可愛。韓老太太看到齊平虎頭虎腦的模樣,擁到了懷裏噓寒問暖。


    韓老太太看靜好和雪如都給了鐲子和簪子,隻落下了雪嬌一個人,想了想把自己手上的和田玉戒指給了雪嬌,雪嬌看韓老太太是真心實意的含笑道了謝接了。


    雪嬌和韓老太太嘮嗑,說到今日在街上賣茶葉蛋和繡花的事情來,韓老太太聽的津津有味。


    “……你那個什麽茶葉蛋趕明也做來我常常,上次你給老苗說的那個火腿方子,我吃著好,難為你想出這麽精致的菜。”


    聽到雪如賣繡花,心裏更是打定主意認了這個孫媳婦。韓老太太拉扯著韓掌櫃的長大,現在韓掌櫃掙下了不大不小的家業,不愁吃穿也用上了小丫鬟。當年韓掌櫃也是從擺攤賣大餅油條發家的,如今雪如也賣起了繡花,想來是個能吃苦的。韓老太太這樣想著,盯著雪如笑的見牙不見眼。


    “……下次做了茶葉蛋肯定給您送來。”雪嬌說道。


    “好,好,我等著。”韓老太太開始了感歎,“陳秀才的幾個兒女都好,陳秀才也是個苦命娃,上頭有個後娘處處壓製他。”又攜齊安的手說:“等齊安考上了秀才,以後為官做宰的就好了。”


    說的齊安不好意思起來。


    這邊正聊著,就有小丫頭說該吃午飯了。於是一行人圍著韓老太太到了外麵的花廳吃飯,周氏帶著廚娘在擺飯,雪嬌雪如靜好要上前幫忙,被周氏按著坐在了椅子上。


    飯菜準備的很豐盛,有一道“二十四橋明月夜”。雪嬌自從“發明”了這道菜還沒有吃過,因為火腿很貴,且做起來很麻煩,所以在家裏從未做過。


    一時分賓主坐下,碧桃活潑,在飯桌上談笑風生,韓老太太和周氏這一對婆媳拚了命給雪嬌幾個孩子夾菜,隻怕招待不周。整頓飯吃的笑語晏晏,雪嬌喜歡這樣的家庭氛圍。有個活寶似的老太太,爽利的家庭主婦,單純可愛的碧桃,反觀在陳家,每次吃飯都要觀察陳老太太的臉色,又累又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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