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賢軍不是那優柔寡斷之人,他即刻修訂了一封奏折和一封戰報,擇人連帶著戰利品一道發往了臨安。


    對此,瑪卓表示認同,但是他也提出了擔憂。


    “若是他們率軍來營救那南卡該如何應對?”


    此刻,大康軍隊的幾大營都損失慘重。


    鄭三的陌刀隊編製一千五百人,現在哪怕預備隊已經全部填入也有著三四百人的缺口。


    意思說,這一仗,鄭三的隊伍徹底殘廢,他們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整訓隊伍,激勵士氣。


    秘密組建的具甲重騎兵也被打殘,連人帶馬損失五六成,本場戰爭他們已經沒有什麽參戰機會了。


    而步卒們也陣亡了不少,他們也需要重新整備。


    除此之外,能夠進入高原的士卒還得重新整訓,因為之前吐蕃人兇猛,方賢軍迫不得已將那些人也派上了戰場,現在他們需要再次訓練。


    可以說,現在的大康軍隊收到了沉重的打擊。


    但是,吐蕃軍隊呢?


    他們更差,雖然人數眾多,但是他們吃了敗仗,還看清了主帥的嘴臉,更重要的是,來支援烏圖瑪的南卡多吉部...主將還被俘虜了!


    這對這幫支援的部隊造成了嚴重的士氣打擊,短時間內他們已經成不了戰鬥力了,至少需要整訓幾個月。


    所以嘛,瑪卓和那些投誠大康的士卒徹底是迴不去了,他們現在隻能跟著大康一道走到黑,要麽封妻蔭子,要麽曝屍荒野。


    對此,周牧楓越俎代庖迴複了他:“啊,他們還敢來?”


    “他們現在的士氣不比我們高多少,畢竟我們雖然損失不小,但是仍算是打了個勝仗,而他們...嘖嘖嘖,我都要擔心軍隊嘩變,烏圖瑪這廝被他手下的人宰了!”


    對此,瑪卓搖頭:“不會,他手下有一批近千人的親衛,想要他的命還沒那麽容易!”


    周牧楓笑:“你是沒見過而已。”


    真把他們惹急了,千人?萬人都給你揚了。


    此時,沉默的方賢軍吐出一句話:“二郎,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周牧楓果斷搖頭:“大帥是想將帥印交給小子了?”


    方賢軍笑罵:“這怎麽可能!”


    周牧楓迴複:“那我哪敢僭越。”


    他起身抻了個懶腰:“小子隻負責訓練能夠進入吐蕃高原的士卒,其他的雨我無瓜!”


    末了,指了指臨安:“大帥別忘了,小子再過個把月就要娶妻了。”


    方賢軍笑:“說到這兒,老夫還真的是佩服你周大駙馬。


    你可是曆史上第一個能娶到我大康公主的大康人啊。”


    他這句話還挺諷刺。


    周牧楓離去了,方賢軍將視線看向沈公公:“公公,下一步本帥決定這般行事...”


    另一邊,吐蕃。


    烏圖瑪從睡夢中驚醒。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日頭正盛,草長鶯飛!


    烏圖瑪很少賴床,但這幾日卻是打破了慣例。


    他這幾日每當入夜時分都會從夢中驚醒,夢裏皆是大康鐵騎用那奇怪的長柄武器刺穿他的胸膛。


    亦或是那些能夠對抗騎兵的重甲步卒們用那種寬大的長柄刀劈開他的身軀。


    又或者被大康的精鋼箭矢來一個萬箭穿心。


    除此之外,他還夢到了被手下的一些士卒們撕成一堆肉塊。


    這些夢境,都讓他徹夜難眠。


    哪怕親衛寸步不離的保護著他,他都無法入眠。


    原本,他想著即使是用無數人的生命為代價獲取了勝利都無所謂,因為他戰功在身,自己再說一些激勵士氣的話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勝利。


    他失敗了,他的軍隊打了一場敗仗。


    烏圖瑪是想振作起來的,但還是那句話,軍隊的士氣,軍隊的戰鬥意誌不是嘴上說說的,也不以人的意誌為改變。


    崩潰那就是崩潰了,哪怕他說再多,隊伍就是散了。


    兵敗如山倒這幾個字烏圖瑪深刻意識到了。


    現在的大營距離邊境足足一百來裏。


    烏圖瑪用堪比高梁河車神的速度一路疾馳,率領大軍後撤了百裏,遠遠地離開了大康人。


    反正他們也不敢進來,本將軍有的是時間整訓部隊,再次進攻他們!


    大康人多少先輩百餘年的努力都無法做到,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方賢軍就能做到了?


    於是,這幾天烏圖瑪都在這般自我催眠著自己。


    但是,噩夢該做還得做。


    雖然他遠離戰場,但是大康士卒們對他手下的士兵們的屠殺卻是實打實的映在眼簾裏。


    烏圖瑪起身,披著一件虎皮,緩緩來到了一個高大的武器架前。


    吐蕃人雖然一潰千裏,但他的親衛也不是沒有收獲。


    比如,大康人在這次戰鬥裏大放異彩的甲胄,那詭異的長柄大刀,那些具甲重騎兵的武器,他都拿到手了。


    但是在仔細看過後,他目光裏湧現絕望。


    百煉鋼。


    這些東西全數為百煉鋼所製作。


    毫無技巧,毫無花哨,就是極致的硬碰硬。


    甲胄硬,戰刀硬,什麽都硬。


    摸上去,冰冷,刺骨,但是能讓人帶來安全感。


    就說那詭異的大刀吧。


    烏圖瑪讓人試過,一個不算健壯的士卒無法舉起。


    但是換一個猛男使用,他能輕輕鬆鬆地劈開幾層草席。


    烏圖瑪本以為自己發現了大康人的什麽秘密,但仔細了解過後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這東西沒什麽秘密可言,真正的秘密在於百煉鋼。


    如何能大規模獲取百煉鋼。


    這是一個令人絕望的問題。


    百煉鋼在任何地方都是極其珍稀的東西,高原地區尤甚。


    他們千錘百煉一柄長刀則需要十幾二十日的時間,甲胄更甚!


    最難製的乃鏈甲,這東西防刀器砍劈甚佳,然製作一具鏈甲甲胄則需要一名匠人耗費一兩月的功夫。


    板甲看似粗獷,但是製作工藝絲毫不遜鏈甲,因為鋼鐵衝壓時容易斷裂,這是工藝和材質不達標的問題。


    但不管如何,這些東西在吐蕃這個地界兒是極致珍稀的存在,不是那泥土枯草隨處可得的。


    烏圖瑪拿著手中厚實的長刀,斂下眼眸,陷入了沉默。


    日頭漸高,但是營帳裏的氣氛愈發冰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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