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牧楓佝僂著腰板,一瘸一拐地再次踏進禦書房,元康帝抬起頭。


    他笑了笑,語氣懷念:“當初朕初登基那會兒,百廢待興,大康內外交困。彼時南方蠻人犯邊,朕當時手裏無人可用,遂讓汝父前出鎮壓。”


    “汝父這場仗打得很漂亮,但是,傷亡過大了。”


    “戰後,按功行賞,其餘將領皆有賞賜,唯獨汝父被朕賞了一頓板子,當時的他就是你這樣的。”


    “別裝了,朕知道你是裝的。”


    周牧楓尷尬一笑,直起了身子。


    元康帝冷哼一聲:“王老狗,你倒是愛護這小子。”


    王德連忙告罪:“老奴有罪。”


    元康帝看了一眼周牧楓,摩挲著手裏的一枚玉佩:“周牧楓,上次你來朕的禦書房時,你是怎麽說的?”


    周牧楓深吸一口氣,這下子難辦了。


    “陛下,臣...臣知罪。”


    “哦?”元康帝笑嗬嗬的啜飲一口茶水,笑眯眯地道:“周卿何罪之有啊?這次遠征,愛卿可是立了大功呢...”


    “這...這...”


    周牧楓怎麽說?


    他總不能說,自己吃了個迴頭草,打算拱了你最疼愛的妹妹吧?


    他心念一轉,解釋道:“陛下,末將未能護衛公主殿下的安全,臣有罪。”


    元康帝冷笑:“周牧楓啊周牧楓,朕問你,你還算個男人?”


    “敢做不敢當,不如現在就進了朕的淨身房,跟王老狗做個伴如何?”說完,還看向王德。


    王德抬眸,輕聲道:“老奴很樂意再多一個幹兒子的。”


    周牧楓打了個寒顫,我為魚肉,彼為砧板,他隻能低下頭顱,乖乖認錯:“陛下,臣...食言了。”


    “臣...臣...”


    他實在無法解釋在如何解釋他與蕭玲瓏莫名其妙的關係了。


    總不能說,你家水靈靈的小白菜要主動送到我的嘴裏,攔也攔不住吧...


    元康帝大怒:“怎麽!你要當那縮頭烏龜不成?”


    周牧楓目光突然堅定了下來。


    吃迴頭草不好聽,但這個事兒吧,不能讓女人來說。


    “陛下...”周牧楓垂首:“玉門關一行,末將與臨安長公主兩情相悅。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臣欲迎娶臨安長公主,望陛下恩準!”周牧楓咬咬牙,直接朝著元康帝單膝跪地,語氣誠懇。


    元康帝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盯著周牧楓:“朕記得,你私下裏與趙國公家的庶女訂了親,怎麽?又要拋棄人家?”


    周牧楓心裏早就有了計劃。


    他一陣歪比巴卜,給元康帝聽得一愣一愣的。


    聽完後,元康帝目光複雜地看了周牧楓一眼:“值得麽?”


    後者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為何不值得?公主殿下心喜於我,甘願為我擋了一刀,這還不夠麽?”


    卿不負我,我不負卿。


    僅此而已了。


    “陛下,您隻負責收錢就夠了,而臣要考慮的就很多了。”


    元康帝咀嚼著這句話,隻覺得哪裏怪怪的。


    “本來...朕不該答應的,奈何,二郎你給得太多了。”現在的元康帝看著周牧楓就像在看閃閃發光的銅子兒,恨不得親上一口。


    周牧楓拱手:“臣鬥膽問陛下,陛下是答應臣的懇求了?”


    元康帝眼神不著痕跡地往身後的屏風瞟了一眼,目光平靜:“周卿,你隻有一個月時間。”


    周牧楓躬身:“臣知曉了。”


    “滾吧!”元康帝突然覺得很沒勁。


    周牧楓離去了。


    元康帝坐迴了椅子,頭也不迴地喊道:“這迴你滿意了吧?”


    從身後的屏風裏,走出一個麵容清瘦,俏臉蒼白的女子。


    她緩緩走到元康帝身邊,雙膝跪地:“臣妹謝過阿兄。”


    元康帝扶起自家小妹,心疼地輕撫她受傷的後腰:“為了這個混蛋,又挨了一刀,又甘願二女...值得麽?”


    蕭玲瓏慘白臉色浮現出幸福的紅潤,她笑著說:“之前是玲瓏不識良人,現在,如何都是值得的。若是皇兄要我這公主之位,盡管拿去便是。”


    元康帝感慨:“他的茶葉生意的一半份額,那所謂的美食...美食街,還有新式武器。”


    他盯著蕭玲瓏,突然笑出聲:“這等豐厚的聘禮,若朕身為女兒身,都要淪陷了呢。”


    “這迴,你莫要再放掉他了。”元康帝起身,拍了拍蕭玲瓏的肩膀,語氣溫和。


    “想當初,你還心心念念太傅家的...”元康帝話音未落,一名內侍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躬身道:“稟陛下,罪人劉元海招了。”


    元康帝猛地直起了身,拿過了內侍遞過來刑部大牢審訊人員寫的劉元海供詞。


    仔細看了一眼,冷哼一聲:“找死!”


    轉頭望向蕭玲瓏:“還好,你跟太傅家的那小子沒什麽,不然,縱使是朕也保不住你了。”


    蕭玲瓏抬頭,語氣驚詫:“竟有此事?劉太傅不是無辜的麽?”


    元康帝語氣失望:“這老家夥藏得真深啊,連朕都被他哄騙過去了。”


    他將那封供詞往禦案上一拍,眼神黯淡:“朕與劉先生很早就認識了,彼時,朕還隻是父皇的庶皇子,而你,還在繈褓之中。”


    “劉金河此人便輔佐與朕了,時間比起景和那老不修還要早。”


    “世人皆言,周景和為朕穩定國內叛亂,開疆拓土,深得聖心。”


    “但世人皆不知,最開始輔政的人,朕的第一個丞相,是劉先生。”元康帝眼神沒有了光:“朕從庶皇子,到參與奪嫡,再到入主東宮,最後到朕登基,劉先生一直輔助在朕身側。”


    “從謀士,到太子少師,再到太傅。朕自認沒有虧待他劉家,連先皇八公主,你的八姐,朕都嫁過去了。”


    元康帝語氣呢喃,聲若幽幽。


    蕭玲瓏直起身,語氣不確定:“陛下,臣妹鬥膽問一句,可是劉太傅...謀反?”


    元康帝收迴渙散的目光,望向門外,語氣深沉:“是與不是,一查便知。”


    “玄衣衛...也該到了吧?”


    一陣風吹過,落葉片片,暗藏殺機。


    臨安城的天,也許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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