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魔域,淩淵城。


    一輪銀盤悄然升起,灑下斑駁的月華。


    已經成為主魔君的遂淵背負雙手站在城牆上,望著天邊那輪清輝怔怔出神,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直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收迴思緒,看著滿麵疲態向自己走來的人,關心問道:


    “七日過去,當真一絲殘魂都未能尋到嗎?”


    遂淵多年前為贖罪鑽研出的那種複活秘法,雖會對自身造成巨大損耗,但以被複活過的“知善”為例,那種法子的確能讓已經死亡的人重新活過來。


    慕羨安微微搖頭,連續七日的不間斷尋魂已經讓他整個人盡顯疲態。


    “找不到……哪怕一絲殘魂是都找不到……”


    他做不到再讓小魚離開自己,幾天內嚐試過無數種辦法,最終實屬無奈才想起當初在魔族稷之和他說過的話。


    【隻要付出足夠多且不被天道察覺,隻要還殘有一絲魂魄,上窮碧落下至黃泉就能有法子救迴來,隻是付出的代價比較多而已。】


    可是,連殘魂都散掉的話,別說談其複活,連起碼的轉世輪迴都做不到。


    遂淵轉過身,雖早就知曉他的來意,但還是有些不願接受現實:“那位小真君……真的渡劫失敗隕落了嗎?”


    雖然慕羨安沒有迴答,但依靠遂淵最近打聽到的風聲裏,多少還是知曉些內情。


    一座城池莫名被屠,所有人原地消失,現場卻血流成河。


    身為黎遙城少主的箬玄真君,原本應在宗門內好好渡劫,不想卻突然慘死在城門口。


    唯一的活口,隻有黎遙城的二少主。


    怎麽想,事情都沒有這麽簡單。


    “我不會放棄的,”穩定好自己的情緒後,慕羨安喚出逢君劍,臨走前向遂淵抱拳鞠了一躬,“愛侶魂魄已散,魔君大人的複活秘法對他已經不起作用。”


    “在這裏耗時間沒有意義,您保重,我先走了。”


    “等等,”見他心意已決,遂淵知道自己幫不上這件事情的忙,隻好又給他透露了一條消息,


    “這七天時間內,在你專心尋找魂魄之時,我曾看見一位熟人去了荒裂冥桃神樹的方向。”


    “那位誅戮劍主……”他微微頷首,已經到嘴邊的話又梗在喉間,重新整理好一番語言稱謂後才開口,


    “瞧我這記性,現在應該稱那位誅戮劍主為新任太初宗【宗主】了。”


    “再怎麽說也是那位小真君的師傅,你就不去看看他嗎?”


    遂淵說著,視線在慕羨安的背影上停留片刻,緩緩開口道:“自己唯一的徒弟無緣無故晉階失敗,連死因都不明不白,”


    “連好好道別的機會都沒有,實力再強的人也是會很難過的吧。”


    慕羨安止了步子,頓了幾秒後才迴答:“我知道了。”


    不多時,一道淩冽劍光從淩淵城上空劃過,但卻並沒有趕著迴修真界,而是往魔域深處駛了過去。


    ——


    荒裂。


    溝壑橫亙於荒原深處,裂隙之下一片漆黑,一棵蒼天綠樹卻恰恰生長於荒裂之底,帶來一抹難得的生機。


    歐陽鋒靜靜地站在荒裂邊緣,神武誅戮被他隨意丟到一邊,看著底下的冥桃神樹怔怔出神。


    這就是寒楓說的那棵冥桃神樹,僅僅隻是一根樹枝就能將那詭異的黑色玉片粉碎個徹底。


    這冥桃神樹,究竟是什麽來曆?


    直到聽到身後傳來動靜,歐陽鋒斂了思緒,見到來人是慕羨安才稍稍迴神,隨口關心了兩句:


    “你去淩淵城找主魔君了?”


    “嗯,”慕羨安應了一聲,並不明白為什麽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歐陽長老剛繼任宗主之位不久,現在應該有很多事要處理才對,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沒什麽,”歐陽鋒長歎一口氣,“隻是想起了很多事,想不開一時出來散散心罷了。”


    雖然當天就以雷霆手段快速清繳了雲華留下的所有隨從殘黨,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也湊巧在天武殿暗室找到了全霞的屍身,勉強給了鬧事的那個世家大族一個交代。


    全霞的父親,也就是在背後偷偷支持雲華助他登上宗主之位的那個人。


    當他知道自己唯一的愛子被從前養的一條狗反咬一口,甚至還因此丟掉了性命,當場氣的噴出一口老血,罵罵咧咧地帶著全霞的屍身和鬧事的族人迴世家去了。


    看似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但不知怎的,他竟未感到一絲輕鬆和釋懷。


    歐陽鋒很後悔。


    為什麽沒有早點下定決心?明明可以避免悲劇發生的。


    他自以為將一切安排的很好,自以為把降雷台修好就能幫顧於歡渡過死劫,自以為設局把雲華關在天武殿就能讓他不出來作妖……


    可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原因是手段還不夠心狠手辣。


    明明早就將雲華的背後勢力調查了個清清楚楚,為什麽還要掛念那份從未被對方在意過的同門情誼,一次又一次的勸說自己再給對方一次機會?


    歐陽鋒錯了,代價是失去唯一的徒弟。


    或許真如寒楓所說,壞種就是壞種。這種人是不值得憐惜的,他隻會把你的仁慈當做理所應當。


    伴隨後悔的,還有如潮水般湧來的過往迴憶。


    他席地而坐,慕羨安也抱著逢君劍坐到了他旁邊,二人看著生長在荒裂底下的冥桃神樹,各想各的事情,誰都沒有說話。


    或許是睹物思人,慕羨安最終還是從芥子袋裏取出了那對白玉耳墜。


    那對白玉耳墜安靜地躺在他的手心,色澤潔白如雪,除了幾條顯眼的金色紋路外沒有一絲瑕疵。


    如果不是慕羨安和歐陽鋒一直都在刻意避免討論這個話題,沒有人會願意相信耳墜的主人已經慘死。


    “耳墜很漂亮,也難怪這熊孩子當初會那麽喜歡,”歐陽鋒單手撐著下巴,從慕羨安掌心裏取過那對耳墜來迴打量,


    “那時候,小歡兒把耳墜交由老夫暫時保管,讓我過幾年再還給他的時候,老夫看見他哭的可傷心了呢。”


    “暫時保管?”慕羨安斂眸,捋了捋思緒,“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記得?”


    “那時候你還沒入宗門,當然不知道,”


    歐陽鋒一手拿著一隻耳墜,不知怎的總有一種想將它們拚接到一起的強迫症,


    “不過說來也巧,他前腳剛把耳墜交給我保管,後腳就下山把你帶進宗門了。”


    歐陽鋒說著,手下動作也沒閑著,動作輕緩地將那對耳墜拚接在一起,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讓白玉留下瑕疵。


    待那耳墜被拚成一枚玉片模樣後,慕羨安隻來得及閉上眼睛,下一瞬就同一臉懵逼的歐陽鋒一起被傳送到了玉片裏的時溯空間裏。


    他用手背抵在頭頂上方,擋住那耀眼日光。


    陽光透過手指間的縫隙灑下,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見到這洞天裏的熟悉景象後,他還有些不敢相信:“這裏是?”


    太初宗,顧於歡後院的靈池?


    直到再落地,歐陽鋒依舊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非常後悔自己的突然手賤。


    他真不是故意的,可誰知道這玉片裏還別有洞天啊?


    雖然二人能明顯感知到這地方沒有惡意,但這洞天隱藏的太深,想不讓人警惕都難。


    慕羨安上一秒還在警惕環顧四周,下一秒就看見歐陽鋒隨手抄起旁邊桌案上擺的厚書冊,心大地翻看了起來。


    他扶了扶額,本不想在意,不想卻看見歐陽鋒神情越來越嚴肅,拿著書冊的手也開始微微發抖:


    “這是……”


    *


    那金紋玉片裏隱藏的信息量太多,饒是慕羨安和歐陽鋒千算萬算也沒能想到,顧於歡居然還藏著那麽多秘密沒告訴他們。


    金紋玉片裏的時間流速和外麵不同,二人把心思全放在了研究那本書冊上,根本就沒人注意到黎遙城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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