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盈看著林婉宜怔愣的模樣,問道:「一進門就見你發呆,在想什麽呢?」


    「沒,沒什麽?」聽出她語氣裏的關切,林婉宜牽了一下唇角,輕聲道,「隻是很久沒有見過信陽的七夕燈會了。」


    薛寶盈笑道:「所以,我特意留了帖子邀你出來呢。」


    因為她的夫家孫府裏今兒中午宴請重客,她身為長媳少不得要迴去操持一二,所以上午的笄禮一結束她便先行離開了。至於帖子是她一早就準備好的,特地邀林婉宜入夜賞燈。


    林婉宜眨了眨眼睛,眼底飛快地劃過一絲狡黠,她笑嘻嘻地問道,「七夕良夜,寶盈姐姐竟舍得丟下孫家大公子一人,出來陪我?」


    「你個促狹丫頭,也學會打趣人了!」薛寶盈笑晲她一眼,見她捂著唇樂不可支,毫不留情地打擊道,「不過,路上過來時,我見著街邊一家炒栗子香,打發他去買了。」言下之意,她可不是一人出行的。


    薛寶盈向外張望了一眼,丹鳳眼微微一亮,纖指輕抬,指了指飲月樓的對麵,啟唇:「呶,那家夥在那兒呢。」


    聞言,林婉宜下意識地側首,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


    不遠處的街邊,一個不大的攤鋪前懸著一麵店招,寫的是「唐記栗子香」。店招下,沿街道順開,是長長一溜候著買炒栗子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林婉宜看了半晌,沒有找到薛寶盈指的人,正欲收迴視線,一個高大挺拔的熟悉身影卻不期然撞進她的視野裏。


    身穿上白下藍短褐的男人小跑到糖炒栗子的隊伍最後站定,一邊抬手抹去額上的汗,一邊微探脖頸向前張望,似乎正盤算著還要等多久。


    不知怎麽的,林婉宜忽然憶起當初在西郊山上見過的兩個小孩兒,她想,七夕這麽好的日子,他應該是和妻子一起帶著兒女進城來玩,然後跑過來給兒女買糖炒栗子的?


    林婉宜輕輕地垂下眼簾,無聲一笑,繼而自若地收迴了視線。


    「哎呀,我剛剛認錯了人!」


    伴著薛寶盈一聲驚唿,雅間的房門被推開,有溫潤的聲音隔著簾幔傳來。


    「娘子把誰給認錯了?」


    來人正是薛寶盈的夫婿,孫時逸。


    孫時逸知道簾幔這一邊還有女客,故而並未挑簾,隻隔著簾幔和薛寶盈說話,「你要的糖炒栗子我給買來了,嚐嚐?」


    薛寶盈起身,挑開簾幔,笑啐道:「明知道我是出門來見婉宜妹妹的,非得跟過來,這會兒又一本正經地做給誰看呢。」柳眉輕挑,「左右又都不是外人,也該見上一見才是。」


    孫時逸笑著把炒栗子遞過去,道,「娘子說得有理,說起來,小時候我好像也見過幾次林姑娘來著。」


    「可不?」薛寶盈挑眉側身,讓出跟在身後的林婉宜,指著孫時逸對她道,「這就是我家那口子,唔,婉宜妹妹可還記得從前那個把你嚇哭然後給林珵暴揍一頓的家夥?」


    林婉宜一愣,隱隱約約地記起一點,遲疑道:「不是嚇哭,是搶了我的……米糕?」


    「撲哧!」薛寶盈沒掌住笑出聲,一旁的孫時逸則瞬間垮下了俊臉,哀怨地看向自家娘子。


    他小時候想跟薛寶盈玩,跟她家隔壁的林家丫頭也遇見過幾迴,可搶食的行為就幹過一遭。如今好多年過去,眼見著當事人都快忘了,這會子怎麽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薛寶盈好不容易繃住笑意,替二人正式引見後,便把孫時逸打發了出去。


    看著孫時逸耷拉著腦袋出門去,林婉宜抿了抿唇,道,「寶盈姐姐,要不你還是去陪孫公子罷。」


    她不想當那明瓦的羊角燈籠。


    薛寶盈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搖搖頭,「不用,今兒阿斐剛好在酒樓幫忙,比起跟我一道閑逛,他更樂意去找阿斐吃酒呢。」見她麵上猶有遲疑,索性拉了她的手往外走,「街上花燈正好,先陪我去瞧瞧。」


    她興致正濃,林婉宜也不拘泥,把勸說的話吞迴去,默默地跟著她出了飲月樓。


    舞花燈是信陽七夕燈會百年傳承下來的經典,由各式各樣的花燈拚接串聯而成的燈龍燈鳳盤旋繞舞,伴著鑼鼓喧囂從長街穿過,為街上的有情人送來龍鳳呈祥的祝福。


    林婉宜和薛寶盈離開飲月樓沒多遠,歡慶的鑼鼓聲便響了起來,影影綽綽的,龍鳳燈鏈已經開始舞動,人潮一下子就湧了過去。


    林婉宜見了,立刻反應過來,想要握緊薛寶盈的手,卻不防被後麵突然衝過來的人撞開相握的手,連著身子也往一旁趔趄了好幾步。好容易站穩,林婉宜抬目張望,人來人往,獨不見薛寶盈,便是先前跟在她身旁的蓮枝也不見了蹤影。


    舉目四望,是和記憶裏相仿的熙攘,恐慌與懼怕不由自主地湧上心頭,林婉宜一下子白了臉。她腳步虛浮地往和薛寶盈被衝散的地方走,卻被蜂擁而來的賞燈人越擠越遠。


    信陽城的城心有一棵老槐樹,據說從信陽建城伊始便長在那裏,距今有百餘年的曆史。老槐樹枝繁葉茂,在樹幹周圍的空地上還露出了些許碩大的根莖。林婉宜順著人潮被擠到老槐樹附近時已經接近外緣,經過起初的慌亂,此時的她稍稍冷靜下來,微側著身子終於躲閃了出來。隻是還沒等她鬆一口氣,腳下便絆到了老槐樹的根莖,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向前栽去。


    近在咫尺是老槐樹粗壯的樹幹,樹皮幹裂粗糙,這樣撞上去後果不堪設想。林婉宜嚇得閉緊了雙眼。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林婉宜微愣,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腰間的火熱。天旋地轉間,她整個人撲進了一個堅實而火熱的懷抱,鼻息之間縈繞的是陌生而濃鬱的青草味。


    等到暈眩感慢慢散去,林婉宜怔怔地睜開眼,入目是一片米白色的粗布衣襟。


    「林姑娘?」


    低沉的聲音喚迴了林婉宜的神思,她睜開眼,目光觸及米白色粗布衣襟的一刹,雙手便已經抬起,輕輕一抵,近前的胸膛便稍稍遠離了些,隻是那火熱的大掌仍然握著她的纖腰不放。


    林婉宜的臉一下子紅了個徹底,白玉似的耳朵更是紅得滴血。


    「鬆手。」


    她低斥時的聲音軟綿綿的,沒有絲毫威懾力,反而讓人想把手握得更緊些,緊緊掐住那一把細腰。孟楨這樣想,也這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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