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早就知道了,我能猜到。要不然宋貂的手機怎麽會出現在他那裏,他的表現也很不尋常,我不怪老蔡隱瞞,他隻是怕我受不了,是啊!我才剛剛失去爺爺,如果再告訴我宋貂也永遠離開了,我是真的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的。


    老蔡讓我有了一段緩衝時間,讓我獨自消化殘酷的真相,可是我真的消化得了嗎?我不知道,隻是望著車窗外的昆明,高樓林立,燈火霓虹,我在想,要是沒有出這樣的事,此時此刻坐在我身邊的,應該還有宋貂,也不知道宋貂是不是見識過這般繁華的景象,望著這我從未見識過的高樓大廈,她會有怎麽樣的表現?


    也許,此時的我們已經確認了戀愛關係,一起憧憬著未來,一起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裏書寫關於我們之間的滴滴點點,我們還會在這座城市留下關於我們愛情的見證,在將來說起昆明這個地方的時候,我們可以笑著說:那是我們相愛的地方。


    可是沒有也許,我把頭轉向車窗外,眼淚又掉了下來。現實沒有如果,也沒有宋貂,麵對這座陌生的城市,我心裏隻有一片迷茫,還有害怕。未來,這座城市帶給我的會是什麽樣的感覺,還會有如今這種痛苦嗎?


    半個小時候後我們到了目的地,老蔡對我說先去宿舍睡一晚,明天再去新生報名處報道。


    看著眼前這棟比我高中時還要破舊的四層宿舍樓,我對老蔡搖搖頭,說:“老蔡,我餓了,咱們去吃點兒夜宵吧。”


    由於我沒有什麽行李,所以我和老蔡連樓都沒上去,就隔著校門口遠遠的看了一眼,然後便找吃夜宵的地方去了,在車上的時候我沒仔細看,現在才發現周圍全都是一片破舊的民房,當然了,這種破舊是和車上看到的高樓大廈相對而言的,我沒有感到意外,有黑就有白,有繁華自然也有破敗,就像人類的世界裏也不全是人,還有一些畜生不如的,比如之前遇到的茅山邪道。


    扯遠了,其實我並不餓,我跟老蔡說去吃夜宵是因為我想喝酒,以前常聽說一醉解千愁,還聽說舉杯消愁愁更愁,古人說的話也是兩相矛盾的,不敢麵對黑夜的我,決定自己去嚐試一下。所以看到一個燒烤店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就它了。


    老蔡去點菜,我則找了個角落坐下,從冰箱裏拿出七八瓶啤酒,自己啟開一瓶就這麽喝起來。


    老蔡迴來看到我這架勢,他對我說:“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我陪你吧。”然後也開了一瓶,也是沒用杯子直接上嘴吹。


    都說酒品如人品,我挺不讚同這句話的,因為我就是那種喝不了多少酒的人,雖然傻逼不會把傻逼兩個字寫在臉上,人品不好的人也不會承認自己人品不好,我也足夠有不認同這句話的動機,但是至少不止一個人曾對我說我是個好人,這句話要是女孩子對我說的,而且還是我正在追求的女孩子對我說的話,那我可以承認這是一張安慰我的好人卡,問題是對我說這句話的人大部分是男的,唯一一個女的就是張豔麗,我想,就衝她臨走時親我的那一口,這應該不是一張好人卡才對,所以我應該是真正的好人,好人的酒品不好,應該不能扯到人品身上去吧。


    可是很奇怪,那天晚上我喝了一瓶又一瓶,菜基本沒怎麽動,啤酒卻上了三次,每次都是七八瓶的樣子。我感覺越喝越清醒,想要醉的感覺卻怎麽也得不到。


    廁所上了四五次,我一度懷疑這家店的啤酒是假的,後來我自己去貨架上取了一瓶白酒,老蔡紅著臉伸手攔住我,他顯然是喝多了,含糊不清的對我說:“小麗,這玩的就有點大了,少喝點吧。”


    我沒理會,拿開他的手啟開酒瓶蓋子,像是喝啤酒一般直接上嘴吹了起來。我終於感覺到醉了,天旋地轉的,好像出現了重影,眼前的老蔡一會兒變成兩個,一會兒又變成三個,我打了個酒嗝,笑著對老蔡說:“老蔡你知道嗎?你他大爺的就是個王八蛋,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我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想表達什麽,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罵老蔡,但就是前言不搭後語的說出這些話來,我就是想罵他。


    老蔡趴在桌子上也笑了,他對我說:“你……你他大爺的也是個王八蛋,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這幾天我都瘦了……,可是你呢,真不讓人省心,這些日子裏,我心裏不止一次希望你是個薄情寡義的混蛋,用不著在乎親人和愛人,沒心沒肺的活著那該多好,這樣我也不必為你擔心,自然吃得好睡得好也不用瘦了……。”


    老蔡拿起啤酒灌了一口,接著說道:“可是你啊,偏偏太重感情,……可笑的是,我偏偏又喜歡你重感情……哈哈。”說完老蔡又喝了一口啤酒,趴在桌子上打著酒嗝。


    我倆都喝多了,燒烤店的老板估計是怕我倆醉倒在他店裏,占不占桌子倒是小事,因為他店裏本來就沒多少人,主要是咱倆還沒結帳,於是陪著笑對我說:“帥哥,你看要不先付一下錢?”


    我理解他,特別理解,於是聽到他這話便從兜裏拿出錢遞給他。


    喝完之後我和老蔡互相攙著出了店,老蔡問我要不要迴去休息了,我對他搖搖頭,說:“再走走吧。”


    老蔡和我都不怎麽清醒,所以那天我們其實喝到了夜晚兩點多,出來的時候我發現巷子裏基本沒幾個人了。


    昆明的天氣確實很好,現在還是夏天,雖然是夜晚,但迎麵風一吹,我居然感覺有些冷。涼風沒有讓我感覺清醒一些,相反的,我想吐,胃裏翻江倒海的,接著我就感覺控製不住想吐的趨勢了,我丟開老蔡,踉踉蹌蹌的跑到路邊的垃圾桶旁邊稀裏嘩啦的吐了起來。


    很難受,是的,不管是喝酒喝到吐還是其他原因引發的嘔吐都不好受,我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的滋味,眼前黑乎乎一片,我隻覺得腸子都要被吐出來了,眼淚鼻涕也跟著不受控製的往下流。吐了好幾分鍾,肚子都抽筋了,也沒什麽可以吐的了,喉嚨裏像是卡著什麽東西似的特別難受,嘴巴裏也是一股濃烈的酒味,從口腔躥到鼻腔,眼淚又被嗆出來不少。


    吐完之後我清醒了一些,但也隻是一些而已,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我轉頭去看老蔡,發現他正躺在地上嘿嘿傻笑,我走過去問他笑什麽,老蔡說他也不知道,但就是控製不住。


    我把他從地上扶起來,老蔡一百七八十斤肉真不是白長的,我感覺肩膀上像是壓了一座山一樣,我自己也都有些站不穩,所以老蔡龐大的身軀一壓下來我倆都倒在地上了。


    旁邊路過一對情侶,被我和老蔡這架勢嚇得貼著牆角小心翼翼快步走開,我迷迷糊糊間看到之後也笑了,醉漢果然是最可怕的生物。


    其實不管喝的有多醉,意識還是清醒的,隻要沒有睡著,我感覺比清醒的時候還要清醒,腦子裏想的事也更多。隻是行動感覺不受控製了,身體也像是不屬於自己一般。


    我和老蔡掙紮著站起來,又相互攙著往前走去。


    我對老蔡說:“你知道嗎?我心裏好難受……。”


    老蔡對我點點頭,他張嘴想要說話,一開口卻急忙跑到一根電線杆子下麵彎著腰吐了起來,我看著他狼狽的樣子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起來。


    這一哭不是無聲的落淚,而是嚎啕大哭,我不再在乎周圍的眼光,也不再在乎場合是不是不對,我真正的哭了起來,哭了一會我又笑,仰天大笑,像個神經病一般。


    老蔡吐的差不多了,不知什麽時候他走到我的旁邊,他對我說:“小麗,難受就要哭出來,不僅如此,你還要喊,還要嚎,大聲的嚎……。”


    我彷佛變成了隻知道發泄情緒的機器,聽著老蔡的話,順從的放聲大喊,具體喊了些什麽我不記得了,好像什麽都有,亂七八糟的一大堆,老蔡也在喊,也在嚎,我喊一句他也跟著喊一句,比我更加瘋狂。


    空曠的巷子裏不是沒有人,還有那些小吃店的老板和服務員,聽到動靜以後門口站了不少人,他們都在看著我和老蔡,不過我和老蔡卻沒有收斂,反而喊的更大聲更起勁了,我們把他們當成了觀眾,而他們應該把我倆當成傻逼了吧。


    商鋪上麵是住戶,有些被吵醒的推開窗戶往下看,大部分看到我和老蔡兩個醉漢沒有計較,關上窗繼續睡覺去了,少部分火氣比較大的則會罵上幾句,我和老蔡沒有計較,因為我們根本就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其中有一個比較突出的,瘦瘦弱弱的小青年,從二樓伸出半截身子,露出他上半身清晰可見的排骨對我和老蔡罵道:“你倆傻逼大半夜嚎個幾把,吵到老子了知道嗎?”


    由於隔的不遠,我和老蔡都聽到了他罵我們的話,我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這小子陽氣弱的十分可憐,沒開天眼都能發覺,顯然是全民打飛,機玩的太多太投入了,我喝了酒,心裏本來就不痛快,抬頭便是一句:“怎麽了,痿了嗎?”


    老蔡笑了,我也笑了,周圍的人都笑了。


    老蔡也抬頭對那人罵了一句:“你說的對,老子們在幫你把幾把嚎迴來。”


    好像還真讓我說對了,那小青年聽到這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氣急敗壞的對我和老蔡破口大罵。


    我們當然不能忍了,於是不甘示弱的把他祖宗十八代所有女性都問候了一遍。罵的內容十分不堪入耳,這裏就不說出來了,反正最後罵了二十多分鍾,終於以那小青年啪嗒一下關上窗戶告終。


    這件事兒說起來確實是我和老蔡幹的不地道,本來嘛,人家正在跟日本動作片做學術交流呢,我們卻打擾了人家的雅興,嚴重一點估計都斷絕他以後再做學術交流的可能性了。


    但正如佛語裏那句話說的那樣: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人的內心都有兩麵性,恰好那晚上喝多了酒的我就完全釋放了魔性的一麵,可是也沒辦法,事情都過去了,如果那哥們能看到的話,我隻能在這裏跟他說聲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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