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


    眼看那一臉兇惡的仆婦,高高舉起棍棒,便要落在喬冉冉身上。


    恰在此時,但見一道寒光射來,原是一柄湛湛流光的鋒利匕首,迅疾飛來,直直插入壯碩婆子手裏的棍棒之中,餘勁帶得那婆子整個身子向後飛去,重重摔在地上,“唉喲”“唉喲”地叫喚起來。


    二少奶奶被這變故驚得從圈椅上猛地站起,滿眼驚懼地望向院門處,也就是利器飛來的方向。


    隻見院門處,一個身著黑色勁裝,修長挺拔的男人氣勢沉著,淵渟嶽峙,棱角分明的俊美麵容,竟有幾分眼熟。


    二少奶奶這才憶起——這不正是她數年前同喬二成婚之時,才有過一麵之緣的大伯,喬家大少爺喬沂風嗎?


    這人雖生得俊美,氣勢卻駭人,聽說在戰場上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大煞星,怪不得年有廿三了,至今未娶。


    二少奶奶腹誹歸腹誹,心底裏還是很懼怕這個不甚相熟的大伯的。


    她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原是大伯迴來了,怎麽,怎麽沒聽見消息?”


    喬沂風十四歲上戰場,從那以後便常駐邊關,同北邊的韃子作戰,聽說前年韃子被打怕了,遞上了降書,俯首稱臣。


    喬沂風這才被聖上召迴京都,聽說極得聖上信重,怎麽這會子不聲不響地就迴來了?莫不是……


    二少奶奶心裏胡亂猜想,麵上卻還是扯著那抹略帶討好的笑意。


    ——她家世本就一般,母家兄弟在官場上的前途,還要仰賴喬家,尤其是喬家大房一埋。


    當初還是靠著她這張臉,叫喬二一見鍾情,非卿不娶,可惜浪蕩子的情深相許,便猶如那驚鴻照影,霎時絢爛,日頭一落,便再無痕跡。


    “隻是路過衢州,不願勞煩老夫人費神,便沒有事先告知。”


    喬沂風的聲音溫潤,態度溫和,頗有幾分翩翩佳公子的味道,竟不似傳聞中的那樣叫人難以接近。


    二少奶奶卻不知為何,還是有幾分心驚,她勉強鎮定下來,笑道:“原是如此,可是已經見過老夫人了?”


    喬沂風微微頷首。


    二少奶奶隻覺冷汗都快冒出來了,這喬大簡直名不虛傳,他明明態度溫和有禮,卻讓她莫名畏懼不已。


    況且,他若是真有禮,怎會一上來便用一把匕首將她的乳娘掀翻在地?


    喬沂風如傳聞中那般寡言,也隻好她來開口了,她強笑道:“大伯可是覺得有何不妥之處?”


    喬冉冉從喬沂風一進來,就忍不住偷偷打量他,此刻見他忽然轉頭望向她,一雙漆黑的深邃眼眸,直直同她相撞,濃墨般的眸叫她心頭一跳,急急垂下了眼眸。


    少女濃長的睫羽輕垂,微微顫動,如春日湖麵上隨微風浮動的柳枝,輕輕劃過湖麵,蕩起點點漣漪。


    喬沂風仍是溫文模樣:“她,我便帶走了。”


    俯身將她抱起,少女身形嬌小,縮在他的懷裏,一動不動,乖乖巧巧的,猶如一隻奶貓兒。


    二少奶奶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半晌,呆呆地想到,什麽溫和公子,果然是錯覺啊。


    二少奶奶迴過神,越想越窩火,恰在此時,一個仆婦前來稟告,說是捉住了一個小丫鬟偷首飾,她這通邪火自然便發在了這小丫鬟身上,也就有了喬惜音闖進來時的那一幕。


    ……


    ……


    ……


    喬惜音聽了原委,風風火火地找去大哥的院子了。


    二少奶奶則守在二少爺床邊,望著他,又好似沒有望他,神情怔怔,不知在想什麽。


    正在這時,她見床上的二少爺醒了。


    喬二緩緩醒來,見二少奶奶坐在他床邊,反應了一會兒,知道自己安全了,恢複了囂張道:“快去!有個小賤人打傷了我跑了!”


    二少奶奶神色古怪,她不知該怎麽說,這小丫頭如今被喬沂風帶走了,將來還不知怎麽樣呢。


    她忽覺有些意興闌珊,起身到堂屋裏去給他倒茶。


    這時一個小廝湊到他耳邊,悄聲道:“爺,那小丫頭本是要被二少奶奶打的……”


    他話說到一半,喬二便忍不住驚叫道:“什麽?!”


    喬二聽見這消息,不知為何,竟想起她壓在他身上一臉決絕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心焦地追問道:“那她現下如何了?”


    二少奶奶倒茶迴來,便聽見這一句,頓時冷哼一聲,手腕一揚,一杯滾燙的熱茶便澆在喬二的身上。


    喬二立時被燙得“唉喲”“唉喲”地叫喚,一邊叫喚,一邊叱罵:“你這是做什麽?你瘋了!”


    二少奶奶抱臂冷笑,居高臨下地斜睨著他道:“你還惦記著那小丫頭呢?哼!我還是勸你死了這條心吧,那小丫頭本事可大著呢!”


    說罷,她甩手狠狠將手裏的茶杯摔在地上,伴隨著清脆悅耳的聲響,杯子四分五裂,她也轉身,昂著頭娉娉嫋嫋地出去了。


    喬二愣了愣,轉頭看向床邊的小廝:“她這是什麽意思?!”


    小廝有些躊躇地張了張嘴。


    喬二立即一腳踹到了他身上:“狗奴才!對你二爺還遮遮掩掩的!快說!”


    小廝“唉喲”一聲,順勢跪到地上,連聲道:“小的這就說!小的這就說!”


    這小廝便將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這小廝平時便是憑借那一張好比說書人的利嘴得了喬二的歡心,此時那叫一個繪聲繪色,聽得喬二的臉卻是越來越黑。


    在這小廝沒眼力見兒地將喬沂風英雄救美的出場描繪得天花亂墜時,喬二終於忍無可忍,一腳踹到他身上!


    接著又是一腳踹到他身上,一腳接一腳,直到喬二勉強發泄了些許怒氣,才將將停下。


    他黑著一張臉,聲音陰沉沉地問道:“你是說,大爺帶走了那丫頭?”


    那小廝胸口悶悶地疼,也不敢表現出來,鵪鶉似的點點頭:“是。”


    喬二沉默許久,半晌,好似在問他,又好似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大哥才迴來,是怎麽識得她的?”


    那小廝抬眼偷覷了他一眼,猶豫著要不要迴答。


    不等他做出抉擇,就見喬二少爺掀開身上的被褥,吩咐道:“伺候我穿衣。大哥迴來了,我這個做弟弟的,也該去拜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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