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孟點點頭,解釋道:“當然,林老師沒研究過植物學,可能對一些東西不太清楚。


    就像嫁接,所選用的植物的根和莖杆,都是非常講究的。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如果你發現有一種葡萄個大味甜無籽,想以嫁接的形式進行量產。


    那麽你所選用的另一種植物的根莖,最好還是葡萄。


    而且是和要嫁接葡萄藤性能相近的葡萄。


    這樣可以極大的提高嫁接成功率,並盡可能減少葡萄的變異。”


    聽孔孟娓娓道來,林芝點點頭。


    她可不是那種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姑娘,對這點基本常識還是知道的。


    見林芝理解起來不難,孔孟繼續道:“不過這種嫁接多少還是會有問題。


    比如成功後所結的果實,個頭更接近所用葡萄根的品種結的葡萄。


    對此很多農業方麵的科學家一直束手無策。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100年前,有人就發現了一種極特殊情況。


    對方不知道是因為想研究還是出於好玩,他將兩種完全不同的植物進行嫁接,並且做了像上千組類似的實驗。


    沒有意外,他的實驗99.9%都失敗了,隻有0.1%,也就是唯一的一株獲得成功。


    這讓此人非常興奮,並對此進行長達20年的研究。


    然後他發現,自己的這次成功並不是偶然。


    因為當他再次選用同樣植物的根和莖杆進行嫁接時,成功率竟然高達98%,甚至比兩種同樣的植物嫁接成功率還高。


    不止如此,他還驚訝的發現,這種新植物所結的果實,性狀沒有出現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


    也就是說,根部植物的性狀不會對莖杆植物產生任何影響。


    在接下來的研究中,他又一次驚喜發現,之所以出現這種現象,是這兩種植物的一處特定基因片段的核酸分子排布完全相同。


    對方將其稱為同基因現象,而這兩種植物也被叫做同基因植物。


    此人用一生致力於同基因植物的尋找,可惜類似的植物實在太過稀缺,他臨死之前也隻找到三對。


    比較遺憾的是,因為此人身份敏感,哪怕直到現在他的這項理論也未曾公諸於世……”


    聽孔孟滔滔不絕的訴說,林芝道:“孔老師,你是說仙人掌和白菇也屬於同基因植物?”


    孔孟點點頭。


    林芝立刻興奮起來:“要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大青山有一片地方因為常年幹旱的緣故,生長了大量的仙人掌。


    如果你的說法是真的,到時可以將那變成白菇培養基地。”


    “真的?那太好了。”


    孔孟興奮的同時,心裏也暗鬆了口氣。


    他剛才說的所謂同基因植物,當然是用來忽悠林芝的。


    同基因植物的說法,可不是那位100年前的科學家發現的,而是來源於係統。


    隻是為了避免對方刨根問底,他才杜撰出一位科學家搪塞。


    還好林芝對這東西並不感興趣,不然對方真要較真,孔孟還不好自圓其說。


    接下來的幾天,孔孟除了教導學生,更多的是精力放到蔣芸身上。


    結果蔣芸按照他的吩咐吃下第2顆藥後,身體再次得到一定程度的恢複。


    這讓孔孟十分振奮。


    雖然之前他已有所猜測,但猜測是猜測,事實是事實,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而比孔孟更振奮的就是蔣芸了。


    在知道自己的情況,真是孔孟所給的藥起到的作用後,蔣姑娘熱淚盈眶。


    哪怕孔孟再三強調,她的身體隻是局部得到好轉,距徹底康複,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可這完全不影響蔣芸的心情。


    之前在醫院,她的那些主治醫師用盡了各種方法,可無論對方怎麽做,她的身體都是每況愈下。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


    現在好了,就算真如孔孟所說,自己的病依舊無法治好,但起碼她看到了希望。


    等蔣芸將6粒藥全部吃完,已和正常人沒有區別。


    將手指從蔣芸手腕上拿開,孔孟皺起眉,陷入深深的沉思。


    好長時間過去,蔣芸期期艾艾問:“孔老師,我到底怎麽樣了。


    前5次每次我吃了你給我的白色藥丸,晚上睡覺都會做差不多的夢,醒來後身體排出大量汙漬和汗液。


    不過昨天卻非常奇怪,我都已經做好了繼續做夢的打算,誰知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汙漬和汗液更是沒有出現。”


    孔孟長長歎了口氣,他看著麵前的蔣芸:“蔣姑娘,我現在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不知你想聽哪個?”


    “好消息?壞消息?那就先聽壞消息吧!”


    孔孟的話讓蔣芸的心情不由低沉下來。


    雖然感覺身體並沒有出現任何異常,但昨天白色藥丸的失效,還是給她心裏增加一絲陰霾。


    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身體裏麵的癌細胞,對這種藥有了抵抗力。


    病了這麽長時間,她十分清楚癌細胞強大的擴散能力和適應能力。


    這一點在她之前的化療中也經常遇到。


    一種常見的化療方法最多使用兩次,等到第3次的時候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一旦次數達到5次,作用就會變得微乎其微。


    因此她雖然隻短短化療了一個月,卻已經將醫院所有的化療特效藥全用了一遍,最後不得不停止化療。


    孔孟看了神色忐忑的蔣芸一眼道:


    “壞消息是,我對你之前的病情有了錯誤判斷。”


    果然……


    真的是那種白藥沒效果了。


    不過很快蔣芸又從這種低沉的心境中恢複過來。


    她淡淡一笑:“沒關係,孔老師,你能這麽幫我,我已經感激不盡,哪怕我的病最後沒治好,也是我命該如此。”


    孔孟詫異的看著她:“誰說你的病治不好的?”


    蔣芸:“?”


    孔孟嚴肅的臉忽然笑起來:“蔣姑娘,恭喜你,從現在開始你已經戰勝病魔,走向新生。”


    蔣芸:“?”


    見對方依舊還是那副呆滯的樣子。


    孔孟道:“算了,不和你開玩笑了。


    我說的壞消息,是我對你的病情出現了錯誤判斷。


    不過這種判斷,是我低估了那些白色藥丸,對癌細胞的抑製作用。


    本來我覺得你至少需要十天,才能將身體內的癌細胞徹底抑製住,而且這種抑製隻是暫時,很可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複發。


    但現在看,不僅時間縮短了一半,複發的可能性也被大大降低。


    也就是說,隻要你以後注意不要長時間大範圍和那些致癌物質接觸,你就會一直健健康康下去。


    這就是我說的好消息。”


    蔣芸依舊呆呆的不說話。


    見此,孔孟不禁皺起眉。


    本來他隻是一時興起,想和蔣芸說笑兩句,結果……


    自己的行為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也對。


    作為局外人,孔孟雖然對蔣芸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也僅僅隻是同情而已。


    他很難理解,對方每一天都在和病魔抗爭的那種朝不保夕的心情的。


    而用別人的忌諱開玩笑,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最起碼是對別人的不尊重。


    深吸一口氣,孔孟正要向蔣芸道歉。


    冷不防一陣清香迎麵撲來,然後他便感覺被一個軟軟的身體所包裹。


    原來是蔣芸忽然伸出雙臂,將他緊緊抱住。


    很快,孔孟耳邊便響起對方的輕輕啜泣。


    啜泣聲慢慢變成嗚咽,最後蔣芸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蔣姑娘,你這……對不起,我真不是有意要和你開玩笑的,請你千萬不要生氣,這樣對你的身體並不好……”


    隻是無論他如何勸說,蔣芸都沒有停止哭泣的意思,反而隨著他的話,對方的哭聲越來越大。


    就在孔孟不知所措之際,蔣芸忽然道:“孔老師,我沒有生你氣的意思,我隻是高興,發自內心的高興。


    你知道嗎,自從我被確診患有白血病後,我的父母就一天沒有笑過。


    為了給我治病,他們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現在更是負債累累。


    很多時候我都想到過自殺,但最後都被我放棄了。


    不是我怕死,而是我知道,一旦我死了,我的父母將更加傷心。


    所以很多時候,我一直都很矛盾,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這也是在知道我的病有治愈希望,便義無反顧跟你來這裏的原因。


    因為我已經不敢麵對他們。”


    在蔣芸撲到自己懷中的那一刻,孔孟的雙手一直處於比較尷尬的下垂狀態。


    他知道對方抱著自己,隻是想發泄心中的負麵情緒,可畢竟男女有別,他並不想落一個趁人之危,占便宜的嫌疑。


    但聽完對方的話,孔孟終於慢慢將對方抱住。


    這個無關情愛,隻是單純的想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對方,算是一個朋友的默默支持。


    終於,蔣芸安靜下來。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失態。


    慌忙從孔孟的懷中掙脫,蔣芸的臉立刻紅了,雙手也不知該往哪放。


    最後還是孔孟開口打破了這種特殊的氣氛。


    “蔣姑娘,既然你的病情已經沒有大礙,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


    “怎麽辦?”


    蔣芸愣了一下,顯然不太明白孔孟的意思。


    孔孟道:“我的意思是,你是想現在迴老家,還是繼續待在這裏?


    我的建議是,你最好能繼續在這裏停個十天半個月,等確定情況已經徹底穩住,再做好離開的打算。


    不過你若想現在就走,我可以把你送到縣城。”


    出乎孔孟意料的是,聽了他的話,蔣芸竟然搖搖頭:“孔老師,我想留在這裏,留在雲溪希望學校。”


    孔孟:“?”


    蔣芸解釋:“雖然我來這的目的,隻是為了方便你為我看病。


    我也有等我的病治好或者治療一個段落就離開。


    但在雲溪希望學校住的這些天,我慢慢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我發現我的遭遇雖然不幸,但也隻屬於特例。


    可雲溪希望學校的這些孩子卻完全不同,他們的不幸是大範圍的,與生俱來的。


    甚至和我的絕症一樣,基本無法改變。


    因此這段時間我一直有個想法,如果我的病真的無法治愈,那麽常眠在這片土地上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雖然我不會教學,但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力量去幫助這些孩子,比如每天為他們做飯。


    這樣就算我離開,也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


    我的病現在雖已治好,卻不是我必須離開的理由。


    相反,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幫助這些孩子。


    也算是為了慶祝獲得新生,做些貢獻吧!”


    聽了蔣芸的話,孔孟不禁皺眉:


    “蔣姑娘,你完全沒必要這樣,雲溪希望學校的孩子生活雖然艱苦,但那隻是以前。


    現在有了我,他們的未來一定會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待在這。”


    蔣芸的眼睛忽然睜大,然後神色不悅的盯著孔孟:“孔老師,你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隻能你自己為這些孩子做奉獻,我就不行?


    還是你看不上我隻能幫他們做飯,嫌棄我?”


    孔孟連忙擺手:“蔣姑娘,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我隻是覺得……”


    但這話他並沒有說完,就被蔣芸打斷:“我自己的人生道路隻能我一個人決定,你覺得可不算。”


    孔孟:“……”


    看著執拗的蔣芸,他有些無奈。


    不過他也理解對方的心情。


    不管什麽人,劫後餘生,心態都會發生一些變化。


    就像呆在雲溪這樣一個偏遠的小山村,一般人絕對很難忍受,但對蔣芸這種基本等於死過一次的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那這件事你的父母會同意嗎?而且你真準備一輩子待在這裏?”


    蔣芸淡淡一笑:“孔老師這點可以放心,我相信我父母一定會支持我的決定。


    至於後麵的話,誰說我要一輩子呆在這兒了?”


    孔孟:“難道不是?”


    蔣芸:“孔老師,不知你準備在這裏呆多長時間?”


    孔孟道:“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五年,這在我的執教合同裏寫的非常清楚。”


    蔣芸笑了:“孔老師這麽有奉獻精神,也隻願意在這呆5年。


    我文化沒你高,覺悟沒你大,胸襟也沒你寬廣。


    所以我在這的時間,絕不可能超過你。


    等你什麽時候離開,我就和你一起走。”


    孔孟:“?”


    蔣芸的語氣非常真誠。


    可不知為什麽,孔孟老感覺對方留在這裏的理由,有些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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