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載客三輪車從眼前慢慢消失,孔孟神色呆呆的,不知在想什麽。


    “孔老師,這個……你放心,等迴到學校,我會讓林芝把錢還你的。”


    見到孔孟的表情,劉德華還以為對方是出了兩塊錢而不甘心,才這樣寬慰的說道。


    孔孟聞言淡淡一笑:“一點小錢,沒關係的。”


    劉德華聽他這麽說頓時急了:“這可是兩塊錢呀,怎麽是小錢呢?


    雖然我手上錢不夠,但你放心,村裏的錢都在林老師那,少了誰的錢都不可能少你的。”


    孔孟看劉德華的眼神終於變得不同。


    因為不管他之前和載客三輪師傅的斤斤計較,還是現在說還自己錢的鄭重其事,好像全都發自內心。


    這就讓他比較奇怪了。


    難道對方真的窮到連兩塊錢都沒有?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孔孟在致遠教書,說實話,工資薪水的確比其他的放的老師要高很多。


    可其他學校,老師的工資就算再低,不算獎金一個月也有四五千。


    這畢竟不是二十年前,就算大家在拮據,也不可能因為三五塊錢爭的麵紅耳赤。


    雖然心裏有所懷疑,但孔孟卻一句話沒說。


    她輕輕一笑,轉移話題道,“劉叔,你的車子呢?現在天都快黑了,如果不抓緊時間,估計半夜都到不了地方。”


    “哦,你們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迴來。”


    這才想到自己差點把正事都給忘了,劉德華扭頭朝一個方向小跑過去。


    孔孟再次皺起眉頭。


    劉德華跑的是直線,所以就算他沒有動,也能看清對方的動作。


    對方的目的地是一個垃圾收購廠。


    收購廠內堆放著各種紙箱,鐵絲,塑料瓶,以及一些不明物體。


    這樣這讓孔孟非常奇怪,雖然麵前的垃圾收購廠地方並不小,但因為環境空曠的緣故,所有東西均一覽無遺。


    孔孟翻來覆去好幾遍,也沒看到劉德華的車。


    就在他疑惑的當口,隻見劉德華和垃圾收購場中一個中年男子打了聲招唿,然後扭頭朝一個方向走去。


    接著令孔孟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


    隻見劉德華來到一堆紅色廢鐵旁,彎腰撿起一個鐵質折型工具,然後一陣搖動,接著突突幾聲大響。


    劉德華縱身一躍,身體穩穩,做到紅色廢鐵中心。


    下一瞬間,紅色廢鐵動了,目標正是孔孟二人。


    直到紅色廢鐵停在孔孟旁邊,劉德華從上麵跳下,他依舊沒有迴過神。


    “孔老師,還愣著幹什麽?快上車呀!”


    孔孟看了劉德華好久,才期期艾艾道:“劉叔,你確定這是車?”


    不是他質疑,而且孔孟還能認出劉德華開來的車輛,是一台農用拖拉機。


    隻是這台拖拉機實在太舊了。


    鏽跡斑斑的車頭,歪七扭八的輪胎,擋板排氣筒通通消失不見。


    哪怕是連接前後輪的橡膠傳送帶,也隻剩可憐兮兮的一根。


    反正就是隻有更就沒有追究,不然孔孟也不可能看了好幾遍,還把這玩意兒當成垃圾。


    一直聽到孔孟的話,劉德華臉上全是自豪:“這當然是車了,而且是我自己的私家車。


    你不知道,為了買這輛車,我可是花光了整整五年的積蓄。


    就這,還是我和這裏的垃圾收購,占老板關係好,他才願意賣給我。


    不然你換個人試試,他理都不會理你。”


    “呃……”聽到對方的話,孔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很想提醒劉德華,對方一定上當了。


    因為根據目測,這輛車絕對早過了報廢淘汰的年紀。


    也就是說,人駕駛著它,存在各種各樣的安全隱患,而坐車的人更是在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隻是看對方自豪且興奮的樣子,孔孟依舊什麽都沒說。


    不管怎樣,自己畢竟是個外人,而購買拖拉機是對方的私事,他可沒有幹預的權利。


    但接下來孔孟又陷入為難。


    先不說這輛車本身存在的安全隱患,就算他敢冒生命危險坐上去,也不知道如何下腳。


    因為車上唯一能坐的位置已經被劉德華占據,他要麽蹲在前方的油水箱上,要麽單手把著咕輪,來個金雞獨立……


    最後孔孟還是無奈的搖搖頭,他又不是體操運動員,可做不了這麽高難度的動作。


    但劉德華卻沒看到孔孟臉上的糾結,他大叫道:“孔老師,還愣著幹什麽,快上來呀!”


    孔孟:“……”


    見對方再三催促,才不得不尷尬問:“劉叔,你覺得我坐在哪比較合適?”


    劉德華一指拖拉機尾部道:“當然是筐裏了。


    放心吧,孔老師,我這個筐可是專門找人量身定做的,既安全又舒適,平常我都用它來拉紅薯。”


    孔孟:“……”


    他也是這才注意到,拖拉機後麵好像真的掛了一個大鐵筐。


    隻是這個鐵筐表麵鏽跡斑斑,有一半鐵條都已經斷裂。


    在劉德華說之前,他一直以為那是劉德華幫我廢品收購站捎帶的廢鐵。


    和蔣芸對望一眼,兩人均能從彼此眼中看到對方的驚愕。


    最後還是孔孟先行動起來。


    他先將行李全部放入鐵筐中,然後在裏麵,倒騰半天,終於整出一小片比較舒適的地方。


    他邀請蔣芸坐過去,自己則半靠在另一側的鐵欄杆上,那姿勢,要多土鱉就多土鱉。


    終於,拖拉機的聲音再次響起,孔孟身體陡然一個踉蹌,差點從車上摔下來。


    等再次扶穩,孔孟無奈的看著劉德華。


    這老頭子不會是故意的吧?


    下一刻,孔孟就知道自己誤會了對方。


    可能是時間太過久遠,這輛拖拉機的性能已經殘廢的不能再殘廢。


    本來還算平穩的柏油小路,竟能因為車輛的不穩定,跑出崎嶇不平的山道感。


    才十分鍾過去,孔孟就被跌的七葷八素。


    旁邊蔣芸見狀,不忍心道:“孔老師,要不你還是坐我旁邊吧!我這邊雖然也搖晃,但總比你那邊好不少。”


    孔孟擺擺手,正要拒絕,冷不防前麵一個急停,他一腦袋直接撞到旁邊的鐵欄杆上,瞬間碰得頭暈眼花。


    等他再次迴過神,前麵溜的我還不好意思道:“孔老師稍等一會兒,車子應該出了點問題,我修一下就好。”


    說著直接跳下車,然後從車底掏摸一陣,拿出一個小型工具箱。


    孔孟想過去幫忙,卻被劉德華阻止:“不用麻煩了,我知道問題在哪,最多五分鍾,咱們就能繼續出發。”


    猶豫一下,孔孟還是選擇繼續坐在鐵筐裏,以他現在的狀態,他可不敢保證自己下去之後,還能否有力氣再爬上來。


    還好劉德華對自己的修車能力判斷十分準確,他鑽進車底稍微一倒騰,拖拉機便再次被他發動起來。


    見孔孟臉色再次變得蒼白,旁邊蔣芸道:“孔老師,你還是坐旁邊吧。放心,我這邊空間大的很,多你一個也完全能坐得下。”


    揉著依舊疼痛不已的腦袋,孔孟這次沒有拒絕。


    俯身輕輕坐在行李包上,用力抽抽鼻子,他便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這是蔣芸身上的味道,孔孟不禁有些尷尬,他還是第一次離一個女生如此之近。


    不過很快,這種尷尬就再次被顛簸的拖拉機驅散,孔孟再次感受到那種無處不在的搖晃。


    好在這裏真如蔣芸所說,雖然依舊動蕩不安,但比起剛才實在好太多。


    這也讓孔孟暫時放下擔心,將注意力全部放到腳下的道路上。


    和前世的雲貴地區相似,青山縣也屬於多山地帶。


    不過和西北地區大多是荒山不同,這裏的山幾乎全是青山。


    加上現在還未入冬,所以看起來依舊十分生機勃勃。


    拖拉機從下午走到晚上,再從晚上走到午夜,就在孔孟以為會這樣一直走下去時,終於,車停了。


    孔孟精神一振道,“劉叔,到地方了?”


    劉德華淡淡的看他一眼,然後搖搖頭:“車到地方了,但是人沒到。”


    孔孟有些不解:“你說什麽?”


    劉德華卻不解釋,而是一指前麵:“咱們今晚在這裏過夜,明天再出發。”


    孔孟從車上下來,又向前走幾步,才發現劉德華指的地方是一個木屋。


    他將蔣芸從拖拉機上扶下,而劉德華已經將木屋簡單收拾一番。


    借著昏暗的燈光,孔孟這才看到小木屋的全貌。


    這間屋由純木搭成,從整齊的結構上可以看出,搭建這間木屋的人一定花費了不少心思。


    隻是這間木屋隻有一間房裏麵擺放著一張床,一個桌子,以及一些簡單的做飯工具。


    讓孔孟和蔣芸隨便找地方坐,劉德華開始生火做飯。


    孔孟想過去幫忙,卻被對方直接拒絕。


    劉德華的意思是孔孟和蔣芸是客人,來到他這裏就要享受到客人的待遇,而此時客人是絕不能幫主人忙的。


    對於這個習慣,孔孟從沒聽說過。


    不過看劉德華生氣的樣子,無奈之下隻能按對方說的去做。


    很快晚飯做好,雖然飯菜隻有饅頭和一碟涼拌菜,但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孔孟,還是一口氣吞掉了三個饅頭。


    吃完飯剩下的便是如何休息了。


    本來按照劉德華的意思,房間裏的床是用來讓他和孔孟一起湊合著睡了。


    但現在因為蔣芸在,兩人便自然而然的將床位讓給了她。


    不過,這並難不倒孔孟和劉德華。


    兩人一人找了一張席子,然後將帶過來的被褥鋪開。


    將蚊香點燃,雙方一人鑽進一個被窩。


    因為太過勞累的緣故,很快孔孟就睡著了。


    隻是等他第二天醒來眺望遠方時,迎來的卻不是青山綠水的景致,而是複雜到頭皮發麻的地形。


    “孔老師應該看到了吧?眼前這座山,就是青山縣最有名的大青山。”


    孔孟諾諾的說不出話來,他看向劉德華:“雲溪希望學校不會就建在這山裏麵吧?”


    不是他疑惑,而是眼前的大青山實在太大了。


    挺拔,巍峨,起伏,哪怕將心中能用到的所有詞匯都用上,也形容不了此時之萬一。


    這是孔孟長這麽大,見到過的最漂亮的山。


    可惜不管這座山再漂亮,他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雲溪希望學校。


    如果像劉德華所說,雲溪希望學校就建在大青山中,那想要過去就隻有一個辦法,步行。


    可是當你麵對一個海拔不低於五千米的大山時,步行簡直是在開玩笑。


    最關鍵的,還是他來這兒的目的並不是旅遊閑逛,而是教書。


    也就是說自己以後很可能要天天和麵前這座山打交道。


    這簡直太坑了。


    “孔老師,趕緊過來吃點飯,咱們早點出發,不然晚上又要熬夜了。


    而且一進山,就沒有像剛才那種舒服的房間了,到時隻能露宿山崖。


    孔孟:“……”


    他發現原來來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座山,又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隻是現在孔孟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吃完飯,蔣芸再次收拾她的大包小包,卻被孔孟阻止。


    “除了必需品,你的東西還是留在這間的小木屋吧,不然我們可背不上去。”


    蔣芸隻是稍微猶豫就點了點頭,顯然她也預料到了,一會兒三人要麵對的難度,就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挑戰。


    照例是劉德華背負的東西最多,孔孟其次,蔣芸這次依舊空著手。


    很快三人中便傳來孔孟的喘氣聲。


    他看向劉德華道,“劉叔要不咱們先休息一會兒吧,等我緩一緩繼續出發。”


    劉德華看著背後才走了不到50米的路程:“……”


    此時此刻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還是無奈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三人繼續出發。


    這次的行進速度比在縣城的時候更慢,而且每過一會兒就能聽到孔孟的大唿小叫,仿佛已經被累垮。


    不過劉德華卻眼前一亮,他發現這位孔老師身體好像挺不錯。


    因為孔孟剛開始,每走50米就要歇息一番。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距離越來越長,並很快就達到100米。


    這讓劉德華十分欣慰。


    他這才明白,孔孟剛開始之所以表現的那麽水,隻是不太適應這種運動方式而已。


    一旦他適應了,表現出來的潛力,絕不比雲溪村那些青壯小夥差。


    至於後來的頻頻叫停,完全是在為蔣芸考慮。


    因為體力已經跟上,這次最吃不消的,反而是身體不太好的蔣姑娘。


    所以為了照顧對方的情緒,也能讓她好好歇歇,孔孟依舊每走一段路程,就要再次大唿小叫一番。


    這大大拖慢了三人的前進速度,不過緊趕慢趕,還是在日落之前趕到了雲溪村所在地。


    望著小山村中,夕陽映照下的嫋嫋炊煙,孔孟終於鬆了口氣。


    這山路走的,如果意誌不夠堅定,絕對會第一時間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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