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靖本為龐統打算,根據他平素對自己言聽計從的表現來看,料定這次他一定會接受自己的意見,畢竟換做是自己,也絕不願放棄這麽一個提升政績的機會啊。


    可是沒想到龐統根本沒有任何猶豫就說道:“本官豈是此等希圖政績之人?現今我軍發展正在關鍵時期,西要防備益州劉璋,南要守禦交州張津,更兼長沙兵多將廣、城建池深,一時之間恐難攻下,如若增添一萬生力軍,自然會如虎添翼,不僅能輕鬆拔下長沙,更能攻略交州,威逼揚州,本官遇到壯大我軍實力之如此良機,豈能輕易錯過?勿要遲疑,速去通知縣尉牛禮,令他即刻征調民夫采礦,並征調鐵匠鑄造刀劍。”


    黃靖聞言大驚,但也不敢違背龐統之命,隻好答應下來,在辭別龐統之前又建議龐統,先把此事及處理結果向太守司馬芝上報。


    龐統雖覺此事沒有必要,可是又不好拂了黃靖好意,便將此事呈報給桂陽太守司馬芝。


    司馬芝在看到龐統的上報之後,心中也是興奮不已,其實站在行政的角度來說,這些鐵礦自然最好用來鑄造犁鋤,可是正如龐統在報告中所講到的那般,現今劉琦大軍處處吃緊,長沙還未攻下,用來鑄造軍械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司馬芝喜悅之下,立刻決定持著龐統的報告前去城外軍營,向將軍劉琦道喜。


    卻說司馬芝乘馬來到了城外大營,請營門衛士幫忙通報。


    那些衛士自然認識這個昔日大名鼎鼎的軍正大人,立刻躬身行禮,然後飛速的到中軍向劉琦通報。


    劉琦當時正在帳中與徐庶和王粲談起龐統,忽然聽聞司馬芝求見,不由得一怔,隨即笑道:“不知子華找本將有何要事?難道是士元在耒陽縣中惹了什麽禍了?可是這也不應該吧?畢竟士元為人寬厚,應當恨得民心才是。”


    徐庶也搖了搖頭,猜不出司馬芝來這裏的原因。


    劉琦索性不再猜測,自己親自出轅門見司馬芝,把他讓進了營帳,然後迫不及待的問道:“不知子華來找本將有何貴幹?難不成是因為士元?”


    司馬芝嗬嗬笑道:“下官正是為了龐士元而來,隻不過下官是來向將軍賀喜的。”


    “哦?喜從何來?”劉琦輕輕一笑,然後疑惑地問道。


    卻聽得司馬芝緩緩說道:“嗬嗬,士元在耒陽發現了鐵礦,而且是大量鐵礦,這些鐵礦足以令將軍裝備一萬大軍,且還是初步估計,預計還有可能會更多。士元已下令將這些鐵礦用來鑄造刀劍,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將軍就能再添一萬生力軍,對於平定張羨叛賊將會多出幾分把握。”


    “什麽?士元竟然發現了鐵礦!這可真是大喜。”劉琦聞言哈哈大笑,連忙點頭讚歎道。


    其實這也不能怪劉琦如此失態,因為在東漢末年的時候,連年的軍閥混戰,使冶鐵事業也遭到嚴重破壞,鐵非常缺乏,以致出現了砍棺取釘,用木製刑具代替鐵製刑具“腳鉗”的情況。


    這些現象導致了漢末冶鐵業發展嚴重廢弛,當時就算找到一座大型礦脈都很困難,更何況是大規模冶鐵業的發展?


    現在終於發現了一座大型鐵礦,這就意味著在荊南將會重新恢複冶鐵業的發展。


    不過劉琦在思索了片刻之後卻對司馬芝說道:“子華,麻煩你向士元再修書一封,便說是本將之意,勸他將耒陽鐵礦用作鑄造犁鋤,不過目前隻是募民采礦,卻暫時不必先行鑄造犁鋤,因為本將還有後續安排。”


    司馬芝聞言大驚,連忙問道:“將軍為何放棄如此難得之擴軍機會?如今我們發現鐵礦,乃是上天欲讓將軍成事也,奈何又命人鑄造犁鋤?”、


    劉琦笑道:“子華可知鄭國渠之故事?”


    司馬芝不禁點了點頭,然後佩服地說道:“將軍深謀遠慮,本官不及也。”


    原來在戰國後期,秦王贏政初繼大統,攜百萬虎狼之師睥睨天下,韓桓惠王韓然為延國祚,派水工鄭國到秦國做奸細,勸秦王修建鄭國渠,以實行“疲秦之計。”


    結果在工程修到一半的時候,鄭國的身份暴露,秦王政便要殺死鄭國,卻見鄭國從容說道:“修此渠不過是為韓延數歲之命,為秦卻建萬世之功。”


    秦王認為此話有理,便命鄭國繼續修渠,結果渠成之後,使關中地區從此成為千裏沃野,不僅沒有疲秦,反而令秦國實力進一步壯大,以絕對實力橫掃東方六國,統一天下。


    現在劉琦拿出這個典故來說服司馬芝,就是要告訴他,自己要把荊南四郡打造成自己最堅固的根據地,從而作為自己以後建立天下霸業的雄厚基礎。


    雖然這樣一來會減少一萬大軍的兵員,從而可能延緩攻下長沙的節奏,但是從此贏得了民心,又開發了荊南,實在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司馬芝讚歎了幾句之後,又為難地說道:“隻是長沙治所臨湘城高池深、兵精糧足,再加上張羨這賊子甚得民心,想要攻下恐非易事。”


    劉琦嗬嗬笑道:“至於兵員軍械之事大可不必擔憂,必要之時本將可請求父親大人調撥,而荊南發展卻是萬世基業,絲毫耽誤不得,子華即刻修書於士元,本將也要迴營了,嗬嗬,此次本將想要成事,還有一人是萬不能少的,本將要將他調往耒陽,然後親自麵授機宜。”


    劉琦神秘的笑了一笑,就辭別司馬芝,返迴軍營。


    在返迴軍營的第一時間,劉琦就向駐守酃縣的霍峻修書,要求將輔助他守城的軍器司司正黃碩並整個軍器司的所有成員全都調到耒陽,命人快馬將征調令送至酃縣,又將軍務委托給徐庶掌管,便立刻在劉式和上百名親兵的扈從下前往耒陽。


    早有龐統聽說了劉琦即將到來的消息,親自守候在城門口迎接,兩人寒暄了幾句,龐統便把劉琦讓到了縣衙之中。


    “前者末將收到了太守大人的迴書,言道讓末將鑄造鋤犁,卻不鑄刀劍,末將很是疑惑,不知將軍為何如此?”


    龐統見了劉琦,依舊使用軍方的稱唿,自稱末將。


    劉琦也不在意,嗬嗬笑著把自己當初與司馬芝之語又向龐統解釋了一通,龐統也不由的讚歎劉琦目光長遠,心中更加篤定劉琦必將成就天下霸主,同時也暗下決心,以後定當加倍努力,使自己更快成長為像徐庶那樣的軍師。


    龐統沉默了一會,又忽然問道:“既然將軍已決定鑄造犁鋤,為何又命末將暫停鑄造?”


    卻聽得劉琦嗬嗬笑道:“士元不是不知,普通的犁鋤根本無法適應我荊南水田,故本將研究了一種新的鐵犁,這種鐵犁最適用於江南水田,必能大大提升百姓耕作的效率,然這種新犁的研發還需交給軍器司,本將之所以命你暫停鑄造犁鋤,實施因為本將在等一人出現。”


    “黃碩?原來如此,怪不得,嗬嗬。”龐統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古怪的微笑,連忙說道:“末將相信通過將軍與她結合,定能研發出一種全新的鐵犁,大大促進我荊南農業發展。”


    劉琦並沒有體會到龐統這句話裏麵蘊含的深意,而是又和龐統談論起了軍國大事,龐統其中有好幾次忍不住想要開口指出黃月英的身份,可是考慮到自己要因此而承受黃月英的怒火,更有可能會讓黃月英的地位變的尷尬,便強行忍住那股衝動,與劉琦交流起來。


    其實劉琦軍營中的那些文臣武將都很樂意跟劉琦縱談軍國大事,因為劉琦的思路很開闊,談論起來頭頭是道,無論是儒家經義還是黃老思想,無論是一些不知道從哪裏聽到的經典戰例還是對於這個時代一些人物的品評,都能發表出自己的見解。


    雖然在繁欽和王粲那些飽學儒生看來,劉琦連儒家經典都背不下來,但是那些獨特的見解還是讓他們擊節稱歎。


    而龐統則更喜歡與劉琦一道品評人物,縱論軍事。


    “末將來到耒陽也有了一個月的時間了,陸陸續續聽說了幾件事情,去歲孫策攻下了丹陽,曹操平定了呂布,河內張揚被殺,部將眭固掌握了大權,歸附了袁紹,公孫瓚雖據幽州,實力漸衰,更兼瓚刻薄寡恩,將來必定滅亡,而袁紹之弟袁術因為失去了呂布這個同盟,敗亡已是注定,而我荊州叛亂也將平定,日後天下局勢更加明朗,將會出現曹操、袁紹、孫策、劉璋與我荊州五雄並立之局,不知將軍日後有何打算?”


    龐統對著劉琦一揖,徐徐問道。


    “袁紹誌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畫不明,將驕而政令不一,土地雖廣,糧食雖豐,最終必會敗於曹操之手;孫策輕而無備,雖有百萬之眾,無異於獨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敵耳,以吾觀之,必死於匹夫之手,然其弟孫權屈身忍辱,任才尚計,有勾踐之奇,英人之傑,定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業;劉璋雖擁益州、守門之犬耳,終將為他人作嫁衣裳。”


    劉琦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尚有一人你未提到,如今屈身事曹操之劉備,雖出身草莽,卻堅忍不拔,恢弘有氣度,身邊有關羽、張飛等將為爪牙,將來必能成就大業。故數年之後,天下將出現曹操、孫權、劉備諸雄並立之局。故本將當早作決斷,乘曹操與袁紹爭鋒之際,搶占巴蜀膏腴之地,以之與諸雄爭衡天下。”


    龐統聽完,不由歎道:“將軍對於人物之品評,實在令通歎服,統雖也略能品評人物,與將軍卻相距甚遠,真乃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有時統覺得,不在將軍身邊實在是統之憾事。”


    劉琦聞言不由暗暗慚愧,他對於人物的評價完全是照搬曆史,或者根據以後時局的發展而得出結論,哪裏能夠把品評人物做到如此專業的程度?其實如果是憑著真本事比品評人物的話,他其實完全不如龐統。


    當然這樣的話是打死也不能說的,劉琦連忙安慰了龐統幾句,又勉勵他努力學習,積累經驗,將來也必定能夠超越自己。


    兩人這一交談就是大半天的時間,等到日落時分,忽然聽人稟報,黃月英已率領軍器司所有人等來到縣衙外,聽候指令。


    劉琦心中大喜,立刻隨龐統出門親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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