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緩了過來,又是到了一個早上。眼看著躺在病床上頭的我總算是唿吸平穩,肖老太婆一晚沒睡,看著我又一次的睜了眼。疲倦的老太太這才露了笑。


    “娃子,你要駭死我。”


    看了這老太婆,我雖說虛弱,但也總算是笑了。


    “你不曉得,你這一暈就又是兩晚上,暈過去的那天把我駭慘了。你說你個娃子在醫院裏頭說什麽胡話咧?”眼看著我搖了搖頭,這肖老太婆又開口罵,“你自己說的啥你都不記得了?”


    這老太婆在病床上頭忙來忙去,到了中午,我總算是緩過了氣兒,人已經可以微微的坐起來。“還娃子,我聽你大姑說你就要走咧。這兩年多好在有你個娃子陪我,要不然我這老太婆。。。”


    “你連你爹媽在什麽地方你都不知道。你說你現在能去哪兒?連老家的屋你都沒咧。我去跟你姑說說,要不把你過繼給我?”


    說到這兒沒有說下去,我連說話都痛,一時間也不曉得該開什麽口。還有兩個月,初中一讀完,我壓根就不曉得自己應該去什麽地方。媽和老漢現在到底在哪兒?躺在醫院裏頭,瞅著外頭的光線照進來,一時間肖老太婆端一口湯過來,我張著嘴喝了,隻覺得長期壓抑的心頭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溫暖。一時間喉嚨有些發幹,眼看著這老太婆還在盯著我,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心裏已經難受的要死。


    就在這時候,外頭的光線一晃,我瞟了這病房裏一眼。一瞬間心頭一抖,吃力邊開口就要邊去拿我的書包,老太婆念叨著趕緊幫我伸了手,一個布包裏頭,方正整整一把香。我說話都吃力的不行,這老太婆按著我的意思,幫我在床邊上點了一根。


    “你說你一個讀書娃子,平時帶這些東西在身上做什麽?”


    眼看著床邊的香悠悠的飄了起來,窗戶投射的光線下頭,那煙子就那麽冒起來也沒往其他地方亂飄。我深深的舒了口氣,臉上這才笑了。


    “你以為老婆子我看不出來,你娃子小小年紀,咋就跟我們這些老人一樣的迷信?你放心咧,趁著你暈的時候,我去街頭買了兩把柳樹葉子,放在這屋門口燒咧的。”這婆子又開始前前後後的幫我收拾碗和床鋪,不知道為什麽,躺在並床上頭,這天上午我隻覺得溫暖的不行。


    到了下午,老婆子看我沒事拾掇拾掇的總算有事出了病房。醫生護士來給看了我一遍情況,之後也是急匆匆的就走了人。正好門口有兩個護士抱著個小孩從外頭過,嘴裏頭像是還在擺談著什麽,不一會兒,手裏抱的小孩又哭了起來,這護士女的趕緊去豁(哄)。


    “喲。。娃子乖,別哭咧。。。”


    另外一個邊疊手裏頭的床單,還在邊念。“我跟你說,昨晚上醫院裏頭的小娃全都哭咧,勸都勸不住,愣是累死老娘咧。”


    兩個人還在繼續說著話,過了好一會兒,其中一個女的聲音神秘的緊,


    “你不曉得把,這事兒邪乎的緊咧。我聽說像是昨晚上醫院裏頭有小孩不聽話,也不曉得哪家人就在醫院打孩子,那孩子哭的好大聲咧。聲音傳的遠的很,這事兒也怪咧。到了後頭,房裏頭的那些小娃就開始哭,怎麽哄都哄不住。好幾個整整哭了一晚上。”


    說到一半,就看著我嘴裏頭咿咿呀呀的再喊,兩個護士奇怪的走了過來,看著我渾身包的跟個粽子一樣,吃力的使勁說著什麽。


    “小兄弟,你咋啦?”


    剛問完立馬就轉了頭,


    “哎呀,我跟你說,後街有家店子新開張,我看到你說的那款式咯。”


    “是麽?”


    過了好一會兒,我一個臉都癟的通紅,兩個婆娘還在嘰嘰喳喳,終於,其中一個像是發現了什麽。“這娃子估計是要撒尿。”這才把一個壺往我床下頭一擺。我忍的渾身都打抖,終於一陣輕鬆。兩個婆娘就看著我臉已經羞的通紅。


    “喲,這娃子還害羞咧。”


    之後的幾天。醫院反複的過來催住院費。醒了之後我才曉得,那撞進牆裏頭的車子完全變了形,司機是當場就被卡死在了裏邊。一家人哭哭啼啼的到病房裏頭來看我,說都是幫人開的車,哪裏還拿的出錢來?肖老太婆沒迴看著醫院來人都往病房外頭引,有兩迴聲音大的不行,我哪裏會聽不到。


    “醫生,就兩天,我迴去想法子湊錢。”


    “我說老阿姨,先別說這住院的錢,就是手術費都還沒交齊咧。你得理解我們,我們壓力也大。這娃子又沒保險,這錢可不少喲。他不是這邊的戶口,我們也沒法。”


    “你這娃子,怎麽說話的,都能在這頭讀書了。還能不是這邊的戶口?活活一個人,你說不醫就不醫了,沒有這種說法。”


    我睡在裏頭,一個手在床單上已經是捏的綁緊。之後的幾天,肖老太婆始終皺著眉頭。看我看著她又開始笑。


    “你姑他們估計是忘了。你瞅瞅,水果都給你送了這麽多。能不負責醫你?”


    我躺在床上,看了眼邊上的水果花籃,伸著紗布摸了摸這跟我無親無故的老婆子滿是皺紋的手,“肖婆婆,我沒事。你走吧。”這老太婆眼睛一瞪。“現在就開始嫌棄我這老婆子了?我走?我走了誰還來管你?你個十來歲的娃,丟你在這兒,你還不被他們給逼死?”


    一個星期之後,我總算能下床走動。一天半夜,我猛的驚醒,就看著黑漆漆的病房裏頭安靜的出奇。扭頭一看,肖老太婆在旁邊已經睡的熟了。我憋的不行,盡量輕手輕腳的起了床,就這麽一下,就差點摔在床邊上,痛的直咧嘴。


    好歹扶上了輸液的架子,推著這玩意我就出了門。走廊裏頭燈火通明,隻看得到幾個護士來來來迴迴的走。我拄著架子朝著一個方向走,


    “小夥子,你要做啥?”


    扭頭就看著一個護士在盯著我。我心頭有些虛,指了指過道盡頭,


    “我。。我尿急,去上廁所。”


    眼瞅著這婆娘一扭一扭的走了人,我直接摸到了樓道口子,一手扶著欄杆,把架子拄著邊上的斜坡就開始朝著下頭梭。總算下了兩層,我順著邊上準備再次朝著底下走,就聽著這層樓隱隱的傳來哭聲。


    我心頭一驚,拐過一個拐角,就看著昏暗的燈光下,整個走廊來來迴迴都是人,兩邊的屋裏頭,不曉得多少小孩已經被抱了出來,一個個護士有些推著車,有些就拿手,來來迴迴的走還邊在說著。


    “不哭不哭。。。娃子乖,不哭不哭。。。”


    “誒,小陳,人手不夠,給值班人打電話,叫樓下下來人,這些娃子又開始哭咧。”


    一個婆娘也抱著個娃,拿著奶瓶子往那小兒嘴裏頭放,“你自己不知道去,我這都忙不過來。”


    我沒有去管,順著這地方的樓梯繼續往下。過道裏頭終於是安靜了下來。突然,一陣響亮的哭聲傳出,我心頭一抖,就看著前頭樓梯拐角的位置。一個小娃哭的大聲的不行,


    “我痛。。。我痛。。。別打了。”


    我趕緊朝著下頭轉,終於是看了個清楚,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縮一個屋子門口牆角的位置,邊上一個人拿著個什麽東西正使勁的朝著這小孩打。


    這娃子身上還穿著病人衣服,拚命的就朝著牆角縮著,正好看到了我。邊痛叫著邊就朝著外頭喊。


    “哥哥。。。他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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