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炎祁注視著站在自己身側的桑諾,緩緩起身。


    他用力將她抱在自己懷裏,聲音中夾雜著太多情緒,疲憊地說道:“對不起,諾兒。”


    如果不是老天眷顧,站在這裏的,怕隻是桑諾的一縷幽魂!


    諾兒,若不是因為我,你又怎會身處險境…窠…


    桑諾雙手撫上墨炎祁寬厚的脊背,輕聲說道:“不用抱歉,我還在,這就足夠了。”


    **


    “皇上,臣妾究竟犯了什麽錯需要收押!”蕭華怡尖叫著,掙紮著想要掙脫那些扼住她胳膊的人。


    她剛從重華殿迴來沒多久,正因為皇上沒有懲治桑諾的父親而氣的摔東西,就聽見外頭高聲喊道“皇上駕到”!


    心裏還沒高興起來,卻見墨炎祁滿臉怒色地帶著一群侍衛,浩浩蕩蕩地進了昕芍宮,上來就要綁了她!


    “犯了什麽錯?!朕還真不知道,原來怡貴妃有如此精湛的演技!”墨炎祁衣袖用力向後一甩,硬聲吼道。


    天子發威,令人心悸。


    “皇上,若剛才臣妾不慎得罪了皇後娘娘,臣妾願意去給皇後請罪,可臣妾實在不知所犯何事,需要將臣妾收押!”怡貴妃高昂著頭,直視著墨炎祁。


    墨炎祁的目光中冰淩密布,沒有絲毫情意,好似眼前的蕭華怡是一個罪大惡極的怪物一般!


    蕭華怡忍著心底的酸楚,直視著墨炎祁,說道:“求皇上,明示!”


    “明示?朕不說是給你留有顏麵!既然你不知悔改,朕就告訴你!碧閣的事,朕已經知道了,朕真的沒想到,你是一個如此心腸歹毒的女人!”


    “碧閣?!皇上,臣妾是想借碧閣之事懲戒一下葉府,可臣妾都是為了維護大魏律法尊嚴!難道臣妾如此,也是錯嗎?”蕭華怡正色喊道。


    墨炎祁一道冷光射到怡貴妃眼中,厲聲道:“好一個義正言辭的理由!事到如今還要避重就輕,碧閣的事故可是人為,而幕後主使,不正是你怡貴妃!”


    一句話,卻猶如寒冬中一把冰霜劍,直刺蕭華怡的心髒!


    蕭華怡呆滯在那裏,皺著眉頭問墨炎祁:“皇上,您在說什麽?!”


    此時的她,一頭霧水。


    “事已至此,朕不想再看你的演技!後宮爭寵,嬪妃之間的唇槍舌劍朕尚且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卻設計要謀害皇後,此等罪行,必當淩遲!”墨炎祁甩袖大吼。


    “設計皇後?!皇上,臣妾何時設計謀害過皇後?皇上,臣妾冤枉!”


    蕭華怡被墨炎祁的震怒嚇的呆坐在地上,可她實在不明白,墨炎祁所指究竟為何事!


    “冤枉?!你明知皇後在窯廠畫培,卻命人引爆窯廠,若諾兒當時出了事,朕現在就能立刻摘了你的腦袋!”


    葉桑諾在窯廠?!


    她不是一直待在宮中嗎?!


    她是想要給予葉桑諾重拳,所以在得知碧閣出事時,想借此機會打壓葉府,卻沒想到被皇上搪塞過去。


    可她根本不知道,碧閣出事時葉桑諾也在出事現場!


    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難道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隨即直起身,說道:“皇上,臣妾真是冤枉!臣妾根本不知道皇後娘娘出宮啊!”


    墨炎祁對她的說辭並不意外,他當然不相信,她會乖乖認罪。


    “把怡貴妃,押送到天牢,等候發落!”墨炎祁不願再給她一次辯解的機會,揮揮手,命人押了她去。


    **


    天牢,陰森可怖,蕭華怡盤腿坐在草褥上。


    滿頭金釵如今悉數取下,衣錦華服也變成了階下囚的袍子。


    麵上的憔悴依稀可見。


    “葉桑諾!一定是你!”


    蕭華怡憤恨地捶著地麵,眼神中透過一絲陰狠。


    手指放到唇邊,清脆的哨聲從天窗傳出。


    須臾間,一隻灰白相間的信鴿飛進了天牢。


    用力扯下一片布衫,手指放到牙齒間,用力一咬,鮮血湧出。


    蕭華怡皺著眉,用血在布衫上寫道:入獄,妹。


    盯著信鴿飛去的方向,蕭華怡狼狽的麵上露出妖媚的笑。


    “葉桑諾,想要我的命,沒那麽容易!”


    這邊信鴿剛飛走,就聽見有腳步聲傳來。


    蕭華怡慌忙端坐好,即使身處牢獄,她也是尊貴無比的貴妃!


    “華怡。”熟悉的聲音傳來,蕭華怡連忙睜開眼。


    蕭華怡驚喜萬分,慌忙站起身,趴到監牢的木樁上,朝蕭太後伸手,哭喊道:“姑母!”


    見到蕭太後,蕭華怡悲慟萬分。


    “姑母,皇上他……”


    “哀家知道。”蕭太後未等她說完,便出言打斷了她的話。


    “您知道?姑母,華怡是冤枉的!”蕭華怡哭喊道。


    蕭太後抹了把眼淚,說道:“可是所有證據,人證物證,都證明碧閣的事是受你指使,哀家也無能為力啊!”


    “一定是葉桑諾那個賤人!上次為了一個宮女,便揚言要殺了我!姑母,你快放我出去,我定要要了那個狐媚子的命!”蕭華怡緊緊握著木柱,骨節處泛著森白。


    蕭太後歎口氣,“華怡,這件事,是哀家告訴皇上的。”


    蕭華怡震驚,眼大大地睜開,直視著蕭太後,“姑母,你?!為什麽!您明明知道我是冤枉的!”


    “哀家知道皇上會去查這件事的緣由,就怕與你有關,才派人趕在皇上之前去查,可沒想到查出來的結果是這個!華怡,不是姑母不相信你,而是證據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裏。”


    蕭太後緊緊握著蕭華怡的手,蕭華怡眼裏噙著淚,將自己的手從蕭太後手中抽迴。


    她傷心了,顯而易見。


    本以為蕭太後是來救她的,卻未曾想,原本就是她把自己送了進來!


    “華怡,你聽姑母說,若讓祁兒查出來,許會當場處決了你,所以哀家才會去跟祁兒求個情,望他能看在我的情麵上,從輕發落,可誰知……”蕭太後歎息地搖著頭。


    “從輕發落?華怡沒有做錯任何事,何須從輕發落!”


    蕭華怡十分憤怒,為了沒有做過的事認罪,她做不到!


    “華怡,姑母知道你委屈了,你放心,姑母一定會救你出去,保你性命!隻是姑母沒有想到,即使討了皇上口諭,他卻依舊將你打入這天牢之中。”


    “哼!口諭?皇上他為了皇後,還會顧忌我的死活?他若認定是我蓄意害了皇後,即使白紙黑字,又如何?他是寧可違背金口玉言,都要保護她的。”


    蕭華怡的聲音漸漸小下去,心中酸楚,在墨炎祁眼中,與葉桑諾相比,她蕭華怡又算的了什麽?


    不知為何,嘿嘿笑了起來,似瘋了一般,著實嚇壞了蕭太後。


    蕭太後隔著牢門喊道:“華怡,華怡!”


    蕭華怡也隻是笑,不說話,視線漸漸模糊,淚落了下來。


    “唉!”蕭太後搖搖頭,無奈,隻得又看了她一眼,迴身出了牢房。


    獄頭兒畢恭畢敬地站在兩側,見蕭太後出來,整齊行禮。


    “怡貴妃即使到了這監牢,也依舊是貴妃,哀家的侄女!好生照料,出了什麽事,哀家唯你們是問!”


    蕭太後又朝幽深的牢房中瞧了一眼,這才不放心地離開。


    **


    是夜,天幕泛著幽藍,晶瑩的星掛在天上,自由,又不自由。


    墨炎祁擁著桑諾,側臥在廊下,不知該說些什麽。


    周圍寂靜,落葉已經泛黃,要不了多久,這天地間,便該飄雪了吧!


    “在想什麽?”桑諾開口,這樣的寂靜,有些不太自然。


    “想在藥穀的日子。”墨炎祁歎口氣。


    桑諾愣在那裏,驚異地扭過頭看著他,褐色的眸在月光的照射下,比白日更多了份柔和。


    桑諾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扭過頭,籲一口氣,說道:“那種沒有包袱的日子,或許都不會再有了。”


    </


    現在想想,藥穀的她可以肆意地稱他為墨炎祁,可以罵他狗皇帝。


    雖然生活依舊不太平,但她似乎把他當做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不像現在,她喚著他墨炎祁,心中卻想著他頭上的王冠。


    依然是相依的兩個人,可他們之間,在不覺中已經隔了太多的人。


    “怎麽不會?如果你想,隨時可以。”墨炎祁聽她這樣頹然,連忙說道。


    桑諾笑笑,“隨時可以?墨炎祁,我們都已經身不由己。”


    墨炎祁心中一顫,身不由己,家國興衰扛在肩上,的確身不由己。


    墨炎祁故意岔開話題,問道:“蕭華怡的事,你打算這麽辦?”


    桑諾眼中閃過一絲狠意,輕聲道:“若我死了,倒也無妨,可如果我死了,我的父親、母親所要承受的痛苦,一定會要了他們的命!你問我打算怎麽辦?我恨不得剝了她的皮,砍去他的手腳,戳瞎她的眼睛讓她不見天日!”


    墨炎祁輕柔地撫過她的臉龐,寵愛地說道:“如此若能紓解你的憤怒,朕,允了!”


    桑諾震驚,她本以為墨炎祁會礙於蕭永載,再一次放過蕭華怡,卻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痛快的答應!


    墨炎祁,他這是在向自己,作出承諾嗎?


    **


    墨炎祁上朝去了,桑諾自己一人在和鳳宮正無趣,墨靈煙便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


    “諾兒,你沒事吧!”墨靈煙進門便朝桑諾撲來,大眼睛紅紅地望著她。


    迴宮便聽宮人說,桑諾差點兒命喪,把她嚇了一大跳。


    現在見桑諾完好無損地站在她麵前,可見老天保佑!


    桑諾起身轉了一圈,拉起墨靈煙的手笑道:“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別再大唿小叫,不然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在爆炸中死掉。”


    “呸!不許胡說!”墨靈煙惱怒地看著她。


    “好好好,我不說!你也別再用這種看一個魂魄樣的眼神盯著我!這幾天聽各種各樣的人安慰,我腦袋都快要炸了!”桑諾抱著頭,無奈地說道。


    沒什麽事的時候,那些妃嬪紛紛過來找事兒。


    遇到事了,又殷切地跑來表哀悼。


    難道她們不明白這種截然相反的態度,最容易暴漏自己牆頭草的立場?


    墨靈煙掰下桑諾抱在腦袋上的手,笑眯眯地說道:“不是魂魄,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美人!”


    桑諾撲哧一聲笑了,隻要一見到這個小丫頭,她的心情便如孩童般純粹。


    在紛雜的皇宮中依舊能如此單純的活著,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就你嘴甜!快說說,這幾天又偷偷跑出宮,遇到什麽好玩兒的了?”


    墨靈煙興奮地講道:“好玩兒的多了!諾兒,你出嫁前待在葉府,出嫁後待在皇宮,真是虧了你的花容月貌,你就應該去外麵走走!大千世界,美妙絕倫!”


    桑諾笑道:“誰說我沒有出去走走,這不剛出去,就掉了半條命迴來。”


    墨靈煙連忙住了嘴,眼神中又泛起悲傷,“諾兒,你受苦了。”


    “得得!怪我自己,說好不提的!你還是繼續說說你的逸聞趣事!有沒有遇到什麽美男讓你心動?”


    桑諾打趣道。


    “哼,哪有人能比得了我皇帝哥哥的容貌!”墨靈煙小嘴上揚,自豪之色泛濫。


    剛說完這句話,眼前卻突然出現一張英氣逼人的臉。


    臉刷的一下便紅了。


    “想到誰了?指定不是你皇帝哥哥!”桑諾一副洞察世事的模樣。


    墨靈煙見她問自己,臉紅的發燒,頭不覺低了下來,仿佛怕人見一般。


    “諾兒,別胡說。”墨靈煙小聲道。


    “難道不是?唉,看來我們煙兒還沒找到心儀對象,那我今兒跟你皇帝哥哥說說,給你選些公子少爺入宮,供我們煙兒,挑選情郎!”


    墨靈煙驚叫著撲向桑諾,“諾兒!”


    <桑諾扼住墨靈煙的手臂,鬼笑道:“那你還不快快如實招來,不然我現在就去稟告皇上,今天就給你相親!”


    “怕了你了!”墨靈煙撅著嘴,氣鼓鼓的說道。


    桑諾鬆開她,捧過來一把瓜子,洋洋得意地說道:“說吧,洗耳恭聽!”


    “諾兒,你聽說書的呢!”


    桑諾邪氣一笑,朝外喊道:“皇上,煙兒該嫁人啦!”


    墨靈煙慌忙抬手捂了她的嘴巴,惡狠狠瞪了她一眼。


    這個諾兒,什麽時候這麽賴皮!


    “前幾日我在馬場偷騎了皇兄最愛的汗血寶馬,誰知那個家夥不聽我的,發了瘋朝鬧市衝過去!還把我高高甩到了空中!”


    “然後你就遇上了英雄救美?”桑諾捂著嘴笑道。


    墨靈煙無視她的調侃,腦子中迴放著當日的畫麵,“本來我以為要摔死了,結果在這個檔口,他突然出現,把我從空中接住!你不知道,當時我看到他的臉,腦子一片空白,一直在迴響著一句話,這一定是命中注定!”


    桑諾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發光的眼睛,心情大好。


    “然後呢?”


    “然後,他極其鎮定地幫我製服了馬兒,我一時羞怯想跑,他攔住我,朝我笑著說,姑娘這麽好的馬不要了?我當時心跳的都快要從嗓子眼出來了!”


    桑諾聽到這兒,不知為何口腔裏滿滿都是益達的味道。


    好像煙兒此時應該衝他迴眸一笑,說道:“不,是你的益達!”


    桑諾繃住笑,問道:“沒有問姓名?”


    “他說他叫,百部!”墨靈煙羞赧道。


    桑諾手上的動作明顯一滯,“百部?”


    “百部。”桑諾又默念一遍。


    抬頭又看了看墨靈煙女兒般羞怯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


    桑諾拉起她的手,輕聲說道:“名字真好,配上這個名字的,一定是個俊逸非凡的男子。”


    墨靈煙慌忙把手從她手中抽開,拍著桑諾的衣衫,焦急地喊道:“諾兒,你是故意打趣我!”


    桑諾斂了笑,遞給她一杯茶,緩緩說道:“你找到自己喜歡的人,我這是為你高興。”


    她有些不忍看墨靈煙閃亮的眸子,默默低下了頭。


    百部,或許煙兒,真的可以將自己從他心底抹去。


    隻是,身為皇室公主的墨靈煙,有權利自由選擇她愛的人嗎?


    悲傷的情緒剛蔓延上來,轉念卻想到了墨炎祁。


    皇帝是墨炎祁!還有什麽事情不好說!


    語調也因此變的輕揚,“看來也省了我多嘴,這下,是不是喜事將近?”


    墨靈煙咬著嘴唇,說道:“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他。”


    “堂堂一國公主,這也能算個事兒?隻要有心,哪怕他在天涯海角,都逃不過你的視線!”桑諾笑笑,哪裏需要追到天涯海角,良人可就在眼前!


    “真的?”


    “當然,放心吧!”桑諾拍拍她的小手。


    她心底明白,如果百部不願意接受她,這種你情我不願的感情,必然沒有好的結局。


    隻是煙兒心底的愛情剛萌發,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告誡她。


    更何況,她隻想相信,結局會是美好的。


    想到這兒突然笑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變的開始願意相信愛情。


    墨靈煙嬉笑道:“諾兒,有你真好!”


    桑諾隻笑不語,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有你真好,以前的她冷血無情,這樣冰冷的人,怕是沒有喜歡的。


    她起身站到墨靈煙身後,輕撫著她柔順烏黑的青絲,稍稍有些遲疑.


    “煙兒,等到你真正長大了,你所喜愛的人便會騎著白馬前來接你,跟你一起去草原上策馬揚鞭,去看天邊落日長霞,煙兒,你會一直幸福下去。”


    墨靈煙動容地迴頭看著她,深深地點了點頭。


    **


    墨炎祁一直在重華殿處理政務,遣人來說,讓她先歇息。


    蒼冥國的一個小小玉佩,竟然惹亂了一堆人的心神。


    隻是目前,除了那一塊玉佩,沒有見到任何與蒼冥國有關的其他東西。


    百部來時,桑諾已經躺在榻上快睡著了。


    這幾日實在太困,憂心的東西太多,人就容易疲憊。


    “小姐。”百部從燈火處走出。


    英姿颯爽,翩翩公子,容貌若比女子,都能更勝幾分。


    “有消息了?”桑諾披衣端坐在桌邊,她接到百部要來見她的消息,有些詫異。


    若真有了蒼冥國的消息,百部的速度可比朝廷要快上千倍!


    百部搖搖頭,從進來起,便一直盯著桑諾,雙手背在身後緊緊握著,眸光在燈火的映照下跳動。


    “那是何事?”桑諾疑惑。


    百部來見她,一般都是桑諾有事需要他辦,這樣沒有緣由的出現,倒讓她心中有絲異樣。


    “我本該想到,小姐功夫超凡,天資聰穎,又怎麽會有事。”百部扯出一個自嘲的笑。


    桑諾恍然大悟,原來他是聽到了窯廠的事,扶著肩上的衣衫,起身走到他麵前。


    輕鬆說道:“我命大,總會死裏逃生。”


    百部見她臉上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大吼道:“小姐是命大,命大就能隨便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嗎?你不愛惜自己,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桑諾愣住,笑容凝固在臉上。


    一時說不出話來,百部的眼睛直視著她,逼著她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桑諾搖搖頭,背過身去,抱著雙臂,透過窗看到幽深的夜裏。


    “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也不需要你難過,我不值得你如此。”桑諾說道。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那是我自己的事!”百部盯著她的倩影,她的發絲空蕩地在空中飄蕩。


    他真想上前擁上她,讓自己能夠確定,她安然無恙。


    可他不敢,也許這輩子,都隻能這樣靜靜地望著她。


    桑諾轉過身,“百部,你怎麽這樣執拗?沒有迴報的東西何必再要?!”


    “我,從沒想過能得到你的迴應!”


    百部哂笑,眼中劃過一絲傷。


    桑諾有些後悔,自己的話,似乎侮辱了他這份隻屬於自己的情。


    她想道歉,可又怕傷了他,張了張嘴,還是想說對不起,“我……”


    還沒說出,百部便出言打斷了她,“小姐,我們當初約定的,隻有我的忠誠,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但我的個人情感,你無法阻礙!我喜歡你,與你無關!”


    百部盯著她,字字鏗鏘有力。


    曾經,他想過壓製這段情感,到頭來,它卻越長越洶湧。


    他隻想擁著這份獨屬於他的情,偷偷地站在她身側陪伴她。


    可他對她的愛有什麽見不得人?!


    如果小姐在這次意外中真的死了,他一定會為自己的怯懦而後悔一生!


    他要愛的光明磊落,明明白白地愛著她!


    桑諾望著他堅定的目光,心緊緊地抽搐。


    百部,你為什麽要如此對我?


    為什麽要讓我心懷愧疚?


    桑諾躲過他的眸光,強扯出一個明豔的笑,“你這樣,那些喜歡你的小姑娘豈不傷碎了心?”


    百部緊緊鎖著她的臉,麵無表情,“從我決定愛你的那一刻,我的心裏就容不下別人!”


    桑諾揮揮手,誇張地低聲笑道:“以後你肯定會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我聽說前幾日你在街上英雄救美,遇到了一個特別可愛的女孩,那個女孩兒可十分喜歡你,說不定就是你的真命天女呢!”


    桑諾岔開話題,她知道即使她如何拒絕,都不可能左右百部的心,既然如此,她就幫他牽一段姻緣!


    百部聞言,皺了下眉頭,如果他猜得沒錯,桑諾口中的女孩兒,應該就是那日南宮翎在街上“救”的姑娘。


    桑諾既然認識,並且這麽快就知道這件事,看來她們的關係十分親密。


    隻是桑諾這樣明擺把他推給其他人的舉動,讓他十分不悅。


    即使知道桑諾有所誤會,卻也惱怒地不願解釋。


    “小姐,感情無法強求,這個道理你心裏比誰都明白,又何苦來為難我?”


    桑諾啞口無言,低下頭,地麵上映著百部的影子,“對不起。”


    “沒有什麽對不起,我選的路,需要經受的痛苦我一清二楚,既然選定,我就必須承受,與你無關,你不需要對我感到抱歉。”


    “可是……”


    “確定小姐無恙,我也安心,等查到什麽有用的線索,我再來稟報小姐,沒有正事,我不會煩擾到你。”百部抱拳,迴身便要離開。


    “我會照顧好自己!”桑諾說道。


    “我從未懷疑過小姐的能力。”說完,轉身離開。


    桑諾歎口氣,她本想說,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再幫我。


    可她說不出口,她已經不能給他任何感情,又怎能剝奪他保留自己愛的權利?


    **


    蕭太後在榻上正安歇,揉著太陽穴的手纖細嫩白,與少女的陽光活潑不同,她的身上,更多的是歲月沉澱下來的優雅。


    “蕭太後真是風姿綽約。”一道男聲低低地傳到耳畔。


    蕭太後陡然睜開美目,警惕地朝身側伺候的丫頭望去。


    宮女見太後醒了,且一直瞧著自己,慌忙跪下身,顫抖著嗓音說道:“太後,您什麽吩咐?”


    蕭太後試探地問道:“聽到什麽聲音沒?”


    “嗯?”宮女疑惑地望著她,搖了搖頭,“太後,沒有什麽聲音啊?”


    蕭太後擺擺手,“可能是聽錯了,人老了,聽力也漸漸下降,帶外頭的人都退下吧,哀家想一個人靜一靜。”


    宮女聞言,起身退出了寢殿。


    蕭太後瞧著空無一人的宮殿,穿戴整齊,端莊地坐到寢殿正中間的桌前。


    “在下擾了太後清淨,實在不該。”


    聲音剛出,一道黑影便出現在了寢殿中。


    來人一襲黑袍,極好的隱匿在黑暗中,臉上帶了個青銅麵具,張牙舞爪,煞是可怖。


    “難不成哀家的寢宮,都成了你們想來就來的地方!”蕭太後扭過頭,不怒自威。


    “得罪,不過在下實在是佩服太後的手段,忍不住前來恭維一番。”黑衣人富有磁性的聲音,透著一絲譏笑。


    “恭維不必,哀家隻是想聽你的計劃!”


    “在下說計劃之前,還是希望聽聽太後您的意圖?此番針對皇後的爆炸,不知太後是什麽意思?”黑衣人在屋內走動,把玩著精致的瓷器,雲淡風輕地說道。


    蕭太後聞言,厲聲道:“你怎麽知道?”


    眼神中的淩厲,道與白日那副和藹慈祥的模樣截然不同。


    隻不過,宮中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從刀鋒暗藏的時代過來。


    刀鋒夠亮的,便一步步成了萬人敬仰的皇後、貴妃、寵妃,刀鋒欠利的,便成深宮中暗夜飄蕩的幽魂,


    “忘了跟太後打招唿,為了維護太後的安危,在下派了專人來保護太後。”黑衣人笑笑。


    “你們監視我?!”蕭太後頓然惱怒,低吼道。


    “您怎麽能這麽想?畢竟這謀朝篡位的事兒,被發現了可是要遺臭萬年,在下也是為了保證太後的名節,讓您的謀權,變的更加光明而已。”


    蕭太後忍著怒火,盯著黑衣人問道:“你們蒼冥國的人,還真是辦事周全!”


    黑衣人點頭道:“多謝太後讚譽。”


    蕭太後緊握著拳頭,目光如炬地看著他,蓄謀多年的謀權,不知為何中途攙和進了蒼冥國的人。


    蒼冥國便以此為要挾,幫她謀權,交易是,她要幫蒼冥國找到墨炎祁藏起來的聖藥。


    據蒼冥國的人說,蒼冥王現在已經接近燈盡油幹,隻有聖藥,可以幫他延續生命。


    而蒼冥國深知,若公然來大魏索取,墨炎祁定不會幫他們,還會為打亂聖約付出代價,而此時恰巧探聽到蕭太後欲意謀反的消息,便以此要挾。


    此番緣由,全是蒼冥國的人一方之詞,蕭太後因為被發現陰謀,緊張之下,並無心思對此做過多探究。


    “刺殺墨炎祁不成,你們還有什麽別的打算?”蕭太後問道。


    “藥穀一戰,我們並沒有想要刺殺,隻是想探明皇帝的軟肋。”


    蕭太後愕然,稍微愣了一下,問道:“軟肋找到了?”


    黑衣人走到蕭太後麵前,笑道:“太後娘娘不也找到了?不然也不會沒事搗毀貴國的官窯。”


    蕭太後陰沉著臉,這群人,可真夠聰明!


    “既然哀家自己便能找到,難道還需要你們?”


    黑衣人輕笑,“當然需要,太後還需要我們保守秘密!更何況,在下相信,沒有我們相助,太後的如意算盤打的可不輕鬆,這一次的事故,雖然您把責任都推給了您的侄女,不過以景帝犀利的眼睛,絕對不會輕易相信。”


    蕭太後見他如此,隻得出言緩和一下。


    “那,接下來,你們的計劃是什麽?”


    “計劃不著急說!在下很想聽聽太後炸了碧閣,能從中得到什麽?如果僅僅是找到軟肋,在下可不相信您有能力與我們合作!”黑衣人眯著眼睛,狹長的鳳眼尤為魅惑。


    蕭太後無法,隻得說道:“哀家知道墨炎祁喜歡上了皇後,卻不知程度為何,炸了碧閣,若葉桑諾對墨炎祁十分重要,那葉桑諾死了,絕對可以予以他重創,即便沒死,也會擾亂他的心神,且能讓哀家知道葉桑諾便是墨炎祁的軟肋!若葉桑諾對墨炎祁而言隻是一般寵妃,那她死了,天下便會傳出墨炎祁無視先皇遺願,而哀家,也能繼續扶持自己人!”


    “太後思慮,果然心狠手辣,不顧親情!嫁禍給您的侄女,一是為了脫身,二則,恐怕是以此機會,傷了她的心,讓她斷了對墨炎祁的情誼,不會成為您日後的絆腳石。”黑衣人緩緩道出。


    蕭太後冷眼看著她,不置可否。


    黑衣人拍手,輕聲說道:“太後,您眼中的景帝墨炎祁,可不是那麽好對付!別為這一時的自以為是,輸了全局!”


    蕭太後一愣,心底滲出一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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