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看向梓毓,情緒略顯激動道:“殿下是想說我少見多怪吧!可你若是真的心疼冰,你便不會如此想了!而且,他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將冰劫走,豈不說我們會如何?冰的三世曆劫,那是保命的,他就這樣把它毀了。”


    十殿轉輪王本想伸手扶上孟婆的肩,意在安慰她不要過多擔心,但手伸出一半後又覺得不妥,遂又縮迴,道:“菟菟,那辟火神君是天界上神,他將那位冰仙劫走,定是有法子。”


    “是嗎?”孟婆抬眸看向十殿轉輪王,道:“你們是不是都知道冰每世輪迴時都來過地府?”


    十殿轉輪王被孟婆直接相問,略略沉思後,才頷首。


    孟婆聽罷,眼眶一陣潮紅。“隻瞞我。”


    “菟菟。”十殿轉輪王忙道:“不是隻瞞你,而是你的執念太重,大帝隻是暫時讓我們瞞你。”


    “嗬嗬。”孟婆冷笑一聲,背轉身道:“罷了罷了,你走罷!”


    十殿轉輪王見孟婆背向他,躊躇片刻後,帶著梓毓離開躑躅宮。


    昭菱見孟婆臉色難看,忙道:“酴主,可要歇下或者吃點什麽?”


    孟婆搖了搖頭,問道:“剛才,你可看清辟火神君所去的方向?”


    “貌似北麵。”昭菱不太肯定的道。


    孟婆聽罷,沒有應聲,迴身坐在了椅上,沉吟不語。昭菱見狀,便識趣的沒有出聲。


    梓毓跟著十殿轉輪王出了躑躅宮,行走在離沢林旁的小道上。她見十殿轉輪王一言不發,憋忍了許久才道:“父王,我聽孟婆神似乎在責怪你們沒有告知她關於那位冰仙轉世之事。”


    十殿轉輪王原本並不想梓毓知道這些陳年舊事,但略略想過後,遂緩聲道:“那位冰仙是孟婆神少年時期的玩伴,我們也是相熟的。我們之間因為立場、看法不同而產生了分歧,但這並不妨礙她們在我心裏的分量。孟婆神一直責怪我過於冷漠無情,導致冰仙受轉世輪迴之苦,也責怪我明明知道冰仙每世都會來地府報到轉世,卻瞞著她不告知是哪一個鬼魂。”


    梓毓反問:“那父王為何寧願被誤解都要如此做?”


    “梓毓,曾經父王就跟你說過,三界有序,全靠維持,若是誰都去破壞,那秩序有何用?”十殿轉輪王歎息一聲,道:“哪怕她們覺得我古板、執拗,但我問心無愧。當我們身處不同的立場和角度,就會有不同的想法。冰仙之事,我雖愧疚,可我並不覺得我若違背天界之命救了她對她是件好事。”


    “可父王,你看辟火神君、孟婆神他們的所想都與你不同。”梓毓緊問。


    “這是自然。關心則亂!辟火神君與冰仙曾是天界的神仙眷侶,若不是因辟火神君修為之事,冰仙根本不會被迫轉世輪迴曆劫。說來此事,全因辟火神君而起,如今辟火神君好不容易尋到冰仙,自然是想盡辦法,不肯放棄!隻怕這樣,於他和她都不是好事。孟婆神自然也在其列,她與冰仙少年摯交,終於見到她,哪能不把曾經的愧疚都補全?沒有如願以償,心中積怨是正常。”十殿轉輪王看了看梓毓,輕聲道:“梓毓,你瞧,這世間之事,很少有誰能跳出常道。大家都以為自己是最特殊的那個,其實不然。到最後才會發現,自己再怎麽折騰也是萬千普通靈物中的一個,沒甚出彩。”


    “可父王,即便如此,為自己的迴憶添些異彩,不好嗎?”梓毓見十殿轉輪王神色凝重,試探道。


    十殿轉輪王聞言,臉上浮起笑意,伸手拉住梓毓朝肅英宮大步去了。


    北冥之海.黎幽宮。


    北冥之海位於三界之外的極北之地,那裏常年冰雪覆蓋,不僅人跡罕至,就連一般的仙神妖魔鬼怪都極少會去,所以那裏被稱作“三界燼地”,意為有去無迴。盡管夾雜著些誇張成分在裏麵,但真正的原因還是因那裏極寒的氣候和不具備普通靈物正常生活的條件。不過,即便如此,這北冥之海中依舊頑強生活著一種族——傳聞中的鯤魚神族便世代在此生息繁衍。鯤魚神族是三界唯一沒有被納入天界管轄的族群,與天界和平相處時日甚久。


    “族長,天界辟火神君求見。”


    黎幽宮中,一名身著金色輕甲的少年侍衛奔入殿裏,向坐在上首的那位茶色長袍白須老者恭敬道。


    “辟火神君?”那位茶色長袍白須老者正是北冥之海鯤魚神族的族長熙照。而身著金色輕甲的少年侍衛則是黎幽宮金蓮衛的統領璞離。“快請。”


    “是。”璞離應畢,立刻轉身出去,須臾時間就帶著風塵仆仆的白沂返迴。


    熙照看到白沂進殿,目中欣喜若狂,慌忙迎上前去,道:“少君,你怎想到來我這黎幽宮了?”


    白沂朝熙照行了一禮,含笑道:“老族長,我今日前來,是有要事相求。”


    熙照微怔,笑道:“要事?你會有何要事求我?”


    白沂輕歎一聲,從袖中掏出顆晶瑩剔透的珠子來,道:“為她。”


    “它?它是誰啊?”熙照將那顆珠子仔細端詳一番,不解問道:“你竟為了它不惜萬裏奔波至我這黎幽宮,看來,它的確很重要。”


    白沂輕輕頷首,道:“老族長,我這一來就懇求你替我辦事,實在抱歉。不過,我想遍了三界以及三界外的所有地方,覺得她在你這裏,我最放心。”


    熙照點了點頭,道:“少君,你有何要求,就說吧!你我不需要這般客套。”


    白沂聽罷,徑直道:“這顆珠子是長冰的精魄,但三魂七魄少了幽精,也就是說,如今她隻有兩魂七魄。”


    “辟火神君,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她今後再生,不懂情愛對嗎?”璞離很少見到來自北冥之海以外的仙神妖魔鬼怪,對白沂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白沂應道:“正是。”


    熙照接言問道:“那你準備將她放養在我這裏多久?”


    白沂道:“我會定期來看望她,到合適的時候,我就會把她接走。但她在黎幽宮的這段時間,還煩請族長以親族待之。”


    “你交予我的事,我自然會辦到,少君你就放心吧!”熙照輕拍白沂的肩道:“你一路趕來,想必定已肚中饑渴,不如……”


    白沂趕忙擺手,低聲道:“冰仙之事還請族長你們替我遮掩,不得讓其他仙神妖魔鬼怪知曉才好。”


    熙照眸色微斂,問道:“少君,你說實話,這冰仙到底是何來曆?”


    白沂頓了頓,道:“族長,不瞞你說,她實則是我心儀的女子,曾是三界司掌冰雪的冰宮上仙。”


    熙照聽完,臉上露出笑容,撚須道:“既是如此關係,那我更是義不容辭了。你在這裏待上幾日,休整休整。”


    “族長,我這是將她生生從地府裏搶出來的。想必此刻,那冥界酆都大帝的密函早就傳至帝君手中了吧!”白沂朝熙照拱手一禮,道:“族長,我得迴去,少不得受帝君責罰,還請族長替我照料好長冰。”


    熙照急道:“你這匆匆來去,身體哪裏吃得消,你且留下,休整數日再離開。”


    “不可不可。我自知罪孽深重,若再在此滯留不歸,更會讓帝君震怒,到時候他又遷怒於長冰,就麻煩了。”白沂忙道。他言畢,將那顆晶瑩剔透的珠子交到熙照手中,轉身出了黎幽宮。


    待熙照和璞離追出去時,早已不見了白沂的身影。


    璞離小心翼翼打量著熙照掌中的那顆珠子,問道:“族長,冰宮上仙是何許仙神啊?”


    熙照道:“我曾經聽說過傳聞,她是上古天山雪域唯一一朵千瓣雪蓮,每五年就會新生一片蓮瓣。一片蓮瓣就是一層功力和修為,她足足有萬年道行,這還是在得道之前。而且,她得道之日正好是天日。天日是天帝的生辰之日。”


    璞離想了想,道:“這麽說來,這位冰仙還挺厲害了?”


    熙照笑道:“不然呢?她的法力修為可是處於最盛之時。”


    璞離聽了熙照之言,扳著手指道:“我們鯤魚神族三百年為凡人一歲,一千年為三歲,這位冰仙有一萬年,那就是三十歲。”


    “三十歲,在凡界是凡人的盛年期,所以,你覺得她的法力修為厲害否?”熙照笑言。


    璞離撓了撓腦袋,道:“真是看不出來。那族長,你欲將她安放在何處啊?”


    熙照握著那顆珠子朝著密室走去,道:“璞離,此事,你知我知便好,休要再外傳。”


    璞離聞言,立即道:“璞離遵命。”


    熙照又道:“今後,她便是我鯤魚神族的小公主。”


    “小公主?”璞離吃驚的看了看熙照,見熙照淡然自若的啟動機關入了密室,遂沒有再言,緊跟熙照身後。


    熙照進了密室,關好密室門,步行至幽深的地宮之中,在一處內室裏覓到一朵地湧金蓮,便將那朵地湧金蓮移植到一方霧氣氤氳的方塘之中。然後,他將白沂給他的珠子置於地湧金蓮的蓮蕊中,對璞離道:“今後,你的任務就是守護它,待它再度誕生被白少君帶走為止。”


    “是,族長。璞離定不負所托。”璞離忙道。


    熙照拍了拍璞離的肩膀,道:“這裏交予你了,有何事,第一時間通知我。”


    璞離再度應了一聲“是”,目送熙照離開密室。待熙照的身影消失在內室之外後,璞離才離著方塘遙遙打量置於地湧金蓮蓮蕊上的珠子。珠子拇指大小,剔透明亮,裏麵似乎有一團明暗不清的霧靄在快速旋轉翻滾,但因距離較遠,璞離並未看得清楚,隻能大致知曉,那團霧靄就是那位不知是何模樣的冰仙精魄。他的內心竟然有些期待能夠快些見到白沂以及熙照口中的那位冰仙,不知,是什麽模樣的神仙才能讓辟火神君念念不忘呢?


    天界.玉清宮。


    天帝一襲金袍,立於浮生塘邊,聽著四方神中的孟章神君青龍和監兵神君白虎前來通報找尋白沂之事,氣得將手中的那盞上好茶杯直接扔在白玉石板上砸了個稀碎。“好大膽的一角馬兒,竟然敢將冰仙精魄強行搶走!氣死本君了!真是一根筋的駑馬!”


    青龍和白虎見天帝被白沂氣得胡言,不覺好笑,但又不敢笑出聲來,隻敢憋忍。“帝君休要惱怒,小神定會很快將辟火神君捉拿迴來。”


    “那是最好……”天帝話語還未完,就見香穗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立刻橫眼道:“瘋跑什麽?不是讓你去取清露嗎?”


    “帝,帝君,那個辟火神君迴來了!”香穗氣喘籲籲的道,話音未落,就見白沂一襲白袍從古檀樹旁閃了過來。


    天帝見白沂前來,立刻朝青龍和白虎揮了揮手,道:“你們先避開,本君倒是要聽聽這匹一角馬兒會給本君說什麽?”


    “是,帝君。”青龍、白虎應畢,立刻離開,與白沂擦身而過。香穗見天帝臉色不善,也趕忙到了遠處的簷角下立著。


    白沂見到天帝,忙躬身一禮道:“小神參見帝君。”


    “你還知道迴來啊?”天帝背轉身,根本就不願搭理白沂,氣惱道。


    “小神迴來就是向帝君請罪的。”白沂跪地道:“請帝君責罰。”


    “請罪?”天帝迴首看向白沂,道:“你看你這副樣子哪裏像是請罪?依本君看來,那是得逞的喜悅。”


    白沂忙道:“小神並未得逞什麽,還請帝君明示。”


    “明示?你還要本君如何明示?本君問你,你將冰仙弄到什麽地方去了?”天帝俯身盯著白沂問。


    白沂正色道:“小神不可講。”


    “不可講?”天帝聞言,惱怒的心情瞬間被誰潑了盆火油,那怒火苗子“唿啦”一下躥了老高。“你將天界的冰宮上仙弄走了,還跟本君說不可講。你講了會死哇?”


    “小神可能不會死,但肯定有仙神會為小神死!”白沂跪直身軀道:“帝君疼愛小神憐惜小神,小神心裏明白,但小神心中也有疼愛的仙神,還請帝君莫要再逼問。”


    “那本君問你,你將她藏起來是何意思?”天帝逼視白沂道:“莫不是你擔心本君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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