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囚牛同來的還有著銀珠色錦袍的二子睚眥、烏色錦袍的三子嘲風、駝色錦袍的四子蒲牢、杏黃色錦袍的五子狻猊、玄青色錦袍的六子霸下、鴉青色錦袍的七子狴犴、琥珀色錦袍的九子螭吻,除了八子負屭外,敖廣的兒子們便都到齊了。


    囚牛、睚眥、嘲諷等八兄弟齊齊朝宿昱行了一禮,道:“見過紅喜神!”


    宿昱聞聲,含笑道:“不必拘禮!”


    眾龍子聽罷,遂站直了身子。


    敖廣執著酒杯,對宿昱笑道:“上次你和司命星君前來時,你們並未見到老龍的不孝子們,所以這次算是第一次見麵了。”


    “正是。”宿昱微笑道:“上次我們來時,他們都已睡下,自然是沒有見到。”


    敖廣揮手讓眾子坐下,看向囚牛,問道:“你八弟還未迴來?”


    囚牛忙搖了搖頭。


    敖廣歎息一聲,又問:“這幾日你們去了哪裏?為何都不見蹤跡?也不派個侍婢通傳一聲。”


    囚牛側目看了看身側的眾兄弟,遲疑片刻才道:“過些時日就是父王你的生辰了,我們兄弟幾個想親自給你準備一份生辰大禮,所以才未告知父王我們的去處。”


    敖廣聞言,不覺微愣。


    宿昱在旁笑道:“瞧瞧,這就是你口中的不孝子。”


    敖廣尬笑兩聲,對囚牛等龍子道:“你們有心了。”


    “父王,這些是孩兒們的本分。”睚眥忙道。


    “對啊,父王,我們幾個兄弟在一起,你就放心吧!”狴犴高聲道。


    “父王,這次我跟著哥哥他們出去,真是太好玩了,以後我還要跟他們一起出去。”螭吻爬起身來擠到敖廣懷中,撒嬌道。


    螭吻在敖廣的九子中年紀最小,也最得敖廣青睞。敖廣摸了摸螭吻的腦袋,笑問:“你可有欺負哥哥們?”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螭吻連忙否認。


    “九弟,那我一身濕淋淋的衣裳是誰給噴濕的?”狻猊沒好氣的反駁。


    “就是,還害得我差點得了風寒!你倒好玩了,可把我們弄苦了。”狴犴翻了個白眼,接言道:“還有大哥,你差點將他推下峭崖,嚇死咱們了。”


    螭吻聽狻猊、狴犴跟敖廣告狀,嘟嘴朝敖廣懷中蹭了蹭道:“父王,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他們,就是覺得好玩而已!”


    “好玩也要有個分寸。”敖廣伸出雙指鉗住螭吻的鼻子,拽了拽,扯得螭吻連連喊疼。“他們可是你的哥哥們,倘若有個差池,為父定不饒你!”


    “知道啦知道啦,父王。”螭吻趕緊從敖廣懷中起來,跑迴囚牛身邊。


    敖廣對囚牛道:“後庭來了個小仙友,你帶著弟弟們去陪陪他。”


    囚牛聽罷,喜道:“知道了,父王。”


    “父王,那個小仙友叫什麽名兒啊?”睚眥問道。


    “他叫鯖頊,和他一塊兒的是藥王穀的藥王。”敖廣叮囑道:“他們若是睡下了,就不要打擾,明日再說。”


    “知道了父王。”囚牛應畢,拉著螭吻、睚眥等兄弟朝殿外去了。


    敖廣目送八子離開後,才對宿昱道:“難得見他們都在一起的時候,平日間都是各幹各喜歡之事,今日倒奇了怪了。”


    宿昱笑道:“我怎麽感覺你更像龍後些!”


    敖廣聽宿昱調侃他,也不惱,笑道:“老龍若是內子,早將他們揍得服服帖帖。女子就是心腸軟,受不得幾個不孝子的哀求。”


    “說得你跟鐵石心腸似的。”宿昱與敖廣碰了碰酒盅道:“適才也沒見你板著臉跟他們說話呀!”


    敖廣聽完,笑了笑,道:“哎呀,老龍我就是愛說,實際上也舍不得揍他們。”


    宿昱笑著搖了搖頭,將酒盅的酒水一飲而盡。


    敖廣見宿昱將酒水飲盡,也趕緊喝完盅中盛滿的酒水,道:“對了,紅喜神,老龍想問問,辟火神君返迴天界沒有?”


    宿昱抬眸看先敖廣,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敖廣道:“之前,我八子負屭發現了凡界南海之地、東山之濱同時出現兇獸,既能起霧吐火,又能幻作翩翩郎君魅惑凡女,受害者十有八九。老龍查實後,就上天庭跟帝君稟告了此事,帝君隨即派了辟火神君和四方神君一同前往凡界剿殺生事的兇獸,聽說辟火神君意外墜入凡塵,如今可好?”


    宿昱苦笑道:“身體已無恙。”


    敖廣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可……”宿昱欲言又止。


    “可什麽?”敖廣見宿昱說得遲疑,追問道。


    “可他的心有點不好。”宿昱繼續道。


    “心,不好?”敖廣滿臉茫然,問道:“出何事了?難道是大戰之時,被法器傷著了他的心髒?”


    宿昱憋忍笑意道:“的確是傷了心,最近變得跟個傻子似的。”


    “啊?變傻了?”敖廣大驚,忙道:“怎麽連腦袋也受傷了?”


    “誰知道啊?自從遇到那個女子後,就跟著魔了似的,非要以身相許才行,緊追著人家死活不放。”宿昱笑道。


    敖廣聞言,當即恍然大悟,也跟著宿昱笑起來。“紅喜神,你可將老龍嚇死了!我還以為辟火神君不僅傷了心還被傷了腦袋!”


    宿昱道:“他現在一心都在那個女子身上,不是個傻子呆子是什麽?”


    敖廣笑道:“愛情就會讓人變得憨癡,哪怕神仙也一樣。良兮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例子的話,我這裏就太多了。”宿昱歎道:“兩性相吸引這事,還真是奇妙!”


    敖廣執起酒壺,替宿昱將酒杯斟滿,舉起自己的酒盅道:“來,再幹一杯。”


    “你今夜莫不是想跟我喝到明日清晨?”宿昱見敖廣沒有要停杯的意思,遂問道。


    敖廣將酒盅放置在桌幾上,站起身道:“紅喜神,老龍是想單獨邀請你去一個地方,看看那方景色。”


    “什麽地方?”宿昱滿眸疑慮,問道。


    “去了,你便知。”敖廣道。他言畢,率先朝殿外行去。


    宿昱略略猶豫後,趕緊跟在敖廣的身後出了龍宮,直上東海海麵。敖廣引著宿昱在霧海之中行了許久,才看到了一片峭崖,登上峭崖,臨淵而望,便見深淵之中浮著一片冰層,猶如冰雕般,透著天光,顯出異常的詭譎淒美。


    “這是什麽地方?”宿昱望著深淵中的冰層,驚奇問道。


    敖廣搖了搖頭,道:“老龍也不知,無意間看到的。老龍還看到一個神仙在此過。”


    “誰?”宿昱忙問。


    “司夢神君。”敖廣道。


    “司夢神君?”宿昱微微一愣。這廝,他也是許久未見,聽說是在十方夢境中閉關,怎會出現在這東海之際?“不可能是他!”


    “老龍與司夢神君有過一麵之緣,記得他喜穿彩衣。”敖廣眸中透出疑惑,繼續道。


    “不對不對,喜穿彩衣者是魘。”宿昱心中暗暗一驚,糾正道。魘怎麽會出現在東海?這深淵湖中浮動的薄冰又是什麽怎麽迴事?


    “魘?紅喜神你說的可是夢魘?”敖廣略略吃驚道。若是這樣,他不僅沒能見到司夢神君本尊,反而差點惹上那個十惡不赦的魘!要知道,魘可是世間最危險的夢魘締造者!幸好後來,再也沒有見過麵。


    宿昱微微頷首道:“魘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紅喜神,你快看。”敖廣忽然驚聲道。


    宿昱順著敖廣所指方向看去,隻見那處深淵已幻作一片汪洋大海,四周海水均是星星點點的金蕊,閃爍得璀璨絢爛。片刻後,氣溫驟然降下,汪洋海麵很快平鋪一層薄冰,在薄冰之上竟生出朵朵雪白的蓮花,那些白蓮花瓣多不勝數,且從發芽、抽枝、出苞、開花、結籽、凋謝……這一整個過程皆在宿昱與敖廣的一唿一吸之間完成。


    宿昱與敖廣滿眸驚詫望著這番奇景,目瞪口呆。


    “是誰在哪裏?”


    驀然,一個冷厲的聲音從宿昱和敖廣身後傳來。


    宿昱和敖廣趕緊迴頭,見到離他們不及三丈遠處的地方立著個少年,那少年一身彩衣。


    “魘!”宿昱和敖廣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喚出那個少年的名字。“你怎麽會在這裏?”


    魘聽宿昱和敖廣喚出他的名字,不免略顯驚詫,待朝前行了幾步後,嗤笑道:“原來竟是月老和東海龍王啊!你們站在我的往生湖前幹什麽?”


    “往生湖?你說這方深淵叫做往生湖?”宿昱緊問:“你該不會還在惦記著她?”


    魘看了宿昱一眼,淡定的與他擦身而過,身上帶著薄涼的氣息。“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宿昱追在魘身後,道:“你聽不懂才怪!你是不是私自去見過她?”


    “我見過誰了?我見一個凡人還需要跟你們報備嗎?你們到底是誰?防我跟防賊似的。”魘不耐煩的看向宿昱,滿臉慍色。“我的事,需要你們過問插手嗎?你們有何資格來過問我,管我?”


    “我們這是為了你們好。”宿昱愣在原地,望著魘的背影,道:“魘,你不要再去見她可好?”


    “為何?為何?”魘低吼道:“我見她礙著你們誰了?她是這三界唯一對我好的神仙,我為何不能見她?”


    “可她現在不是神仙,她隻是一個凡人,她與你道不同。”宿昱耐下性子道:“魘,你放過她吧!”


    “我才求你們放過我吧!”魘吼道:“月老,你與白沂不同,若是白沂這樣,我早跟他動手了!你以為我不知道白沂現在在幹什麽嗎?他守著我姐姐,他以為守著我姐姐就好了嗎?”


    “魘,你要想做什麽?”宿昱心中浮起一種不好預感。“不要任性。”


    “我要把姐姐帶迴來,我要以前那個什麽好吃好玩都給我的姐姐迴來!”魘盯著宿昱,眸中閃爍著奇異的芒暈,臉色顯得十分詭異。“我不要她待在白沂身邊,我討厭白沂那家夥!”


    “魘,你難道不知道你自己本身就很危險嗎?白少君為何不讓她跟你在一起,難道你心裏沒有點底嗎?你自己說,你傷了她幾次?”宿昱快步上前,拉住正要到往生湖中的魘,將他拽迴峭崖上,道:“你休要任性!否則大家的努力都會前功盡棄!白少君為了她,差點連性命都丟了!”


    “我也可以為了姐姐舍棄性命!”魘言畢,忽然頹廢的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他曾經將自己的性命給過她,可她不要!而他最好的以及最後剩下的東西便隻是自己那條性命了。姐姐,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稱唿你為我的姐姐,但你又喜歡聽我喚你姐姐,那我便喚你姐姐了!


    “魘,魘,你怎麽了?”宿昱見魘坐在地上失聲痛哭,不免被嚇了一跳,趕緊蹲身晃了晃他的手臂,道:“你是男子漢,不能輕易落淚。”


    “誰說我是男子漢?”魘陡然抬頭看向宿昱,眸中劃過一抹得色。


    宿昱見狀,趕緊朝後退了幾步,定睛看向魘。而魘則不知在何時竟已幻作一個足踏雪白錦履、身著五彩衣裝、頭戴雙翅羽冠的女子,手中還握著一柄流光溢彩的團扇,正笑吟吟的望著宿昱,臉頰之上猶自掛著淚珠,顯得十分楚憐動人。


    魘見宿昱被他嚇住,當即得意的笑起來,然後一轉身便入了往生湖。


    “魘,休要胡鬧!”宿昱望著漸行漸遠始終未迴頭的魘,大喊道:“否則,你會害了她的性命!”


    敖廣見魘的身影消失在往生湖中,滿頭霧水的看向臉色不好的宿昱,道:“紅喜神,你們說的她可是冰仙?”


    “你聽說了什麽?”宿昱望向敖廣,眸中透出冷厲。


    敖廣忙道:“未曾聽說什麽,隻是無意間聽到一些傳聞,說是傀域太子胤滄也在凡界尋她。”


    宿昱冷聲道:“龍王爺,你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此事是帝君的禁忌,將它爛在肚子裏吧!”


    敖廣見宿昱神色不悅,忙道:“自然是。”


    “沒想到,往生湖竟然被魘搬至此處。若魘私自見過她,那一定帶她來過往生湖。”宿昱自言自語道:“看來,我得將此事告知白少君才行。”


    “紅喜神,咱們迴去?”敖廣試探問道。


    “我就不迴去了,還煩請你照顧一下鯖頊和藥王。”宿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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