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親侄女?”嬰九靈自言一聲,笑著搖了搖頭。


    漾不知嬰九靈是何意,也沒有接言。房中頓時陷入靜寂。


    嬰九靈從旁幾上取來一些糖果和點心放在漾的跟前,道:“嚐嚐戎國的東西。”


    “你應該給我說,讓我嚐嚐凡界的滋味。”漾笑道。他隨手拿起一顆包裹豔麗的糖果,慢慢將其剝開,放在口中。


    “如何?”嬰九靈再度坐下,望著漾問。


    “甜中帶酸,酸中有甜。”漾道:“你想說,這就是凡界滋味吧!”


    “凡界滋味豈止這兩種?酸甜苦辣鹹,柴米油鹽醬醋茶,這才是真正的凡界生活。”嬰九靈望著漾柔美的臉頰,道:“漾,我覺得你應該來體驗體驗。”


    漾聞言,心中微動,忙道:“我看我還是算了吧!若是惹上情債如你這般,我可就沒悠哉日子過了。”


    “堂堂魅山妖王竟然害怕生出情來?”嬰九靈笑道:“難得你也有害怕的東西。”


    “比起淨世紈絝浪蕩的性子,我的確要膽小些。”漾坦誠道。


    嬰九靈聽完,微微一笑。“漾,你來此,恐怕是另有其事吧?”


    漾含笑道:“果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你!”


    嬰九靈凝視漾,眸中光色迷蒙。


    “你在戎國待的時間長,太子殿下想請你探知一下九華宮那位的真正來曆。”漾正色道。


    “太子殿下?”嬰九靈聽完,略顯疑惑的看向漾。


    “就是傀帝陛下的長子胤滄太子。”漾解釋道:“你離開的時候,他似乎還沒有出生。”


    嬰九靈想了想,笑道:“難怪我沒有任何記憶。如今長得何種模樣?可是像傀帝陛下多一些?”


    “像傀後娘娘多一些。”漾徑直道。


    “是嗎?”嬰九靈抬頭看向夜色膠著的窗外,歎息道:“想那傀後娘娘曾經也是天界高高在上的神仙,姿容盛美,卻因情障墮入魔道,後來還成為了陛下的傀後。也不知冥界那位後不後悔?不過,不是自己心儀的女子,想來是不會後悔!”


    漾聽完,也順著嬰九靈所看的方向望去,半晌沒有言語。


    嬰九靈未聽見漾出聲,當即問:“你說九華宮那位是何來曆,又是什麽意思?”


    “殿下懷疑他是天界哪位謫凡的神仙。”漾道:“所以才請你幫忙查一查。”


    嬰九靈知道漾所言的九華宮那位指的是百裏沂,遂道:“其實我對他也有所懷疑,隻不過平日間,他與凡人無異,沒有任何異象。而且,我如今在宮中,也不方便隨時使用法力,畢竟景都並非如你我看到的這般平靜,隱藏在景都的修道高手很多。漾,你來去這裏,一定要多留心才是。”


    漾聞言,微微頷首,道:“原來是在景都施展法力不便,難怪我們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你在景都。按照你所言,你現在除了偶爾會使用法術外,大部分時間都如凡人那般生活?”


    “當然。凡人的生存之道,除了武力外,還得用腦。在這個世界,即便不會法術、沒有武力的人同樣能夠站得很高,就是因為有足夠的智慧。”嬰九靈笑道:“這也讓我弄明白了當初我們攻入凡界後為何會受阻的原因,我們實在太小看這些凡人了。”


    漾含笑道:“九嬰,我發現你在凡界待了這些日子,竟然感觸頗深啊!”


    “那是。”嬰九靈道:“你交給我的事情,我會盡力去完成。”


    “對了,還有個事情。”漾道:“百裏沂的正妃赫連長冰,你知道她吧?”


    “自然知道。”嬰九靈點了點頭,道:“百裏沂親自將她從堇國尚都接迴來,為了她還曾讓他母後屢次不悅。”


    漾道:“她的手腕上有一隻鐲子。太子殿下曾被其傷了幾次,如今他想令我們設法讓赫連長冰將那隻鐲子取下。”


    “太子殿下是準備將她擒去傀域?”嬰九靈反問。“難道已經確定她就是天界的那位?”


    “你知道?”漾聽了嬰九靈之言,不免訝然。


    “我怎麽不知道?”嬰九靈道:“天界的那位冰仙,她的血不僅可以令萬物起死迴生,還能夠解除任何封印。陛下被封印在滌水宮中,太子殿下應該是想用她的血去解除封印。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們一句,若太子殿下真確認赫連長冰就是冰仙,那以她現在的凡人之軀對太子殿下營救陛下之事毫無助益。”


    漾聞言,未言。


    “她的血必須是恢複了神識神力之後才有效用。”嬰九靈緩聲道:“天界那位冰仙的原身是一朵上古天山雪蓮,也是三界唯一一朵千瓣雪蓮。她得道之日正好是‘天日’,被天帝當場敕封為冰宮上仙,即天界冰仙,三界冰雪皆歸她管轄。”


    “天日是什麽?”漾道。


    “就是天帝的誕辰之日,而正逢其誕時。”嬰九靈道。


    “這個我似乎聽說過,天帝誕辰之日靈力最盛,許多修道的靈物都會趁此機會偷偷去吸取誕日靈力。”漾那雙桃花眼裏沒來由的閃動著異樣光彩。“隻不過風險太大,沒有點道行的靈物出去後大多是有去無迴。”


    “你所言甚是。”嬰九靈頷首道:“若太子殿下確認赫連長冰是冰仙轉世這事為真,那我需對他刮目相看了!”


    “殿下為了此事的確是耗費了不少心力。”漾輕聲道:“自太子殿下記事起,得知他父帝被封印在滌水宮後,他便隻做一件事,那就是想盡辦法將傀帝陛下從滌水宮中救出來。”


    “我聽聞冰仙謫凡是天界的禁忌,不知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嬰九靈眸中劃過一抹好奇之色,道。


    “我自然是不知的。”漾言畢,驀然感覺心中不知為何竟泛起苦澀滋味。“但有誌者事竟成,相信殿下定能如願以償!”


    “漾,你所言之事,我都記下了。”嬰九靈打量漾的神色,笑道:“但我發現你,似乎有些不對勁。”


    漾納悶道:“我哪裏不對勁了?”


    嬰九靈那雙能洞察心思的雙眸微微一斂,笑道:“你心裏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子了?”


    漾聽罷,頓時一驚,忙否認。“沒有。你休要亂說。”


    嬰九靈笑而不語。


    漾不願再被嬰九靈追問,遂向嬰九靈告辭。嬰九靈也沒有挽留,目送漾離開。


    漾出了新梨教坊,在大街上遊蕩,不知不覺竟走到了九華宮門外。他想要提足轉身,卻不知被什麽法術釘在了原地。他心中微微一亂,抬手撫住胸口,喋嚅道:“原來是你不願走哦!”


    漾抬頭凝望九華宮高大的殿門,久久佇立在原地。他卻不知,在遠處的暗影中,嬰九靈正含笑望著他的背影。須臾後,嬰九靈悄無聲息的遁離。


    九華宮.暖冰殿。


    “你說兢王殿下半個時辰前被召入了宮中?”赫連長冰著一襲鬆花色衣衫,望著綠籬驚詫問。


    “是啊,娘娘。”綠籬自上次被百裏沂嗬斥後,就已對赫連長冰的稱唿改了口。“兢王殿下走的時候,臉色很是難看,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還專門留了蔡欖守在你的殿外。”


    “為何要守在我殿外?”赫連長冰不解道。


    “奴也不知是為何?感覺不似什麽好事。”綠籬道:“娘娘,不如你先歇下?”


    赫連長冰聽罷,略略沉吟道:“綠籬,替我更衣。”


    “更衣?這大晚上的,娘娘你更衣要去哪裏?”綠籬吃驚道。“再者,這裏離宮門還有很遠的路程。”


    “我想去打聽打聽。”赫連長冰道。


    “娘娘,這是在關心兢王殿下?”綠籬打趣道。


    赫連長冰聽完,不覺沉色道:“誰關心他?我就是想知道這大晚上的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非得出去不可?”


    “娘娘,難道你忘了?兢王殿下手中還握著兵權,他的主要事務都在軍中。”綠籬提醒道:“說來夜間出去也不稀奇。”


    “軍中之事?”赫連長冰自言道:“快替我更衣。”


    “是,娘娘。”綠籬拗不過赫連長冰,趕緊替她換了件紫棠色的長袍,還加了件厚實的狐裘大氅。“娘娘,這麽冷,你當真要出去?你還是先等等再說吧!”


    “兢王妃可在?”


    一道尖細的聲音自殿外傳來,驚得赫連長冰與綠籬互視一眼默契的沒有出聲。綠籬趕緊朝殿外行去,很快又迎著一位小監從殿外進來。


    “見過兢王妃,還請兢王妃隨奴去一趟碧鳳殿。”小監笑眯眯道。


    “碧鳳殿?你說皇後娘娘召見我?”赫連長冰吃驚道。這麽晚了,會有什麽事非要此時見?


    小監笑道:“沒錯,兢王妃。皇後娘娘要見你。”


    “那公公可知,皇後娘娘見我有何事?”赫連長冰心中忐忑問。


    “兢王妃去了不就知道了嗎?”小監並未告知赫連長冰,道:“兢王妃,隨奴走吧!”


    赫連長冰看了看綠籬,綠籬趕緊上前攙扶住她,緊跟在小監身後出了九華宮,坐上了去皇宮的轎輦。


    轎輦之上,綠籬見赫連長冰怔怔出神,忍不住傾身上前,挨著赫連長冰坐下,握住她冰冷的雙手,驚道:“娘娘,你的手為何如此冰涼?”


    赫連長冰見綠籬大驚小怪,笑道:“剛才出殿門時被冷風吹著了,所以才會這般涼。”


    綠籬瞄了瞄赫連長冰,道:“娘娘,你休要騙奴,定是你有煩事鬧心。”


    赫連長冰聽畢,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綠籬的鼻頭,道:“那你說會是什麽事?”


    綠籬想了想道:“娘娘難道是在擔心兢王殿下?”


    赫連長冰輕輕搖頭道:“你不是說他主要事務在軍中,夜間出去也不稀奇嗎?”


    綠籬笑道:“奴那不是安慰娘娘嗎?勸娘娘不要在寒夜出門。”


    赫連長冰看定綠籬,道:“恐怕是你畏寒,不想出門吧?”


    “哪裏有?”綠籬嬌嘖道:“奴還不是心疼娘娘,大晚上的,莫要冷壞了身子,讓他人占了便宜去。”


    “他人?”赫連長冰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綠籬口中的“他人”,大約是指秋水殿的江遇晗了!想必綠籬是擔心她身子不好,百裏沂若從此不再前往暖冰殿,讓九華宮的其他宮人看了笑話會小瞧她。“她是兢王的側妃,哪能叫做占便宜呢?再者,她與我同日嫁到九華宮,得到的待遇卻不一樣,而且這麽長的時間,也沒見她生出什麽幺蛾子來,想必不是你所想的那般人。”


    綠籬嘟嘴道:“娘娘,正是因為如此,奴才覺得蹊蹺呢!”


    赫連長冰聽完,微怔道:“為何如此說?”


    “娘娘,以你的聰慧,難道看不出風平浪靜之下的暗流湧動嗎?”綠籬道:“奴覺得啊,那個江側妃定是在醞釀什麽大的陰謀!奴聽說,江側妃是江左丞的嫡孫女、江郎中的掌上明珠。這樣一個在家中位尊受寵的女子,她怎會甘心屈居人下?”


    赫連長冰聞言,略略想了想了,沒有言語。


    綠籬繼續道:“娘娘,你再想想。江側妃大婚第一晚就獨守空房,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她心裏會沒有埋怨?她恐怕絕對不會咽下這口氣啊!盡管江側妃平日間也做到了對娘娘你晨昏定省,但奴每次見她笑,渾身都會不由自主的泛起毛骨悚然的寒意。”


    赫連長冰聽完,輕笑道:“綠籬,如果沒有發生的事情,就不要過早的去下定論,這樣容易出現偏見,致使判斷上出現差錯。”


    “娘娘,真的不是奴對江側妃有偏見。”綠籬忙道:“奴發現江側妃籠絡人心的手法很高明,這樣的女子就跟那扮豬吃虎的人一樣,太可怕了!娘娘,你可要多多提防她才是。”


    “她做事全是按照規矩禮儀來的,你可挑得出她哪點有差錯?”赫連長冰問。


    綠籬想了想,道:“這還真沒有,所以,娘娘你就更要小心了。她每日來你殿中噓寒問暖,將你的作息規律、喜愛都摸清楚了,而你卻不了解她,這最是容易吃虧了!娘娘你瞧瞧江側妃身邊那兩個貼身女侍,個個都好生厲害!”


    “怎麽厲害法了?”赫連長冰含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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