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百裏沂靜立在旁,微笑道。


    “沂兒,坐下說話。”百裏邕朝旁邊的胡椅指了指,示意百裏沂坐下。“你去堇國這一來迴,可真是辛苦了!”


    百裏沂依言坐下後,看向百裏邕,道:“不辛苦,父皇。”


    “你看,隻要派你出馬,凡事都能解決的幹淨利落,你那幾個皇兄真是差你太遠了!”百裏邕笑著看向黎雪碧,道。


    黎雪碧含笑朝百裏邕微微頷首,以示讚同,遂又對百裏沂道:“沂兒,你父皇誇獎你,你可不能驕傲!”


    “兒臣知道,兒臣會謹記在心。”百裏沂忙道。


    “朕怎麽沒有聽你提到你迎迴來的那位堇國天樂長公主呢?”百裏邕笑眯眯的看著百裏沂,問道。


    百裏沂忙道:“父皇不是已經命韓大監接走了嗎?”


    百裏邕道:“朕是命韓丙將她送至清蕤殿休憩,但你們一路行來,難道沒有發生點有趣的事情嗎?”


    “父皇說笑了。”百裏沂笑道:“我們雖然一路同行,但兒臣在馬上,行在前方,而那位天樂長公主的車輦跟在其後,她又在車中,兒臣與她照麵並不多。”


    “是嗎?”百裏邕道:“朕可是聽說,你提前了十日趕至尚都,並且還住進了那位公主所居的睿竹殿,要說你對她沒意思,朕可不信。”


    “父皇,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百裏含笑道:“兒臣之前聽聞天樂長公主姿容出色,就想一睹芳容罷了!”


    “見過後如何?”百裏邕問。


    “的確與傳言相符。”百裏沂笑道。


    “你啊你,還想蒙騙朕。”百裏邕見百裏沂不願如實道出他與赫連長冰相識過程,笑道。


    “兒臣沒有蒙騙父皇啊!”百裏沂忙道。


    “瞧把你緊張得。”黎雪碧笑著接言道:“你父皇的意思是,你沒有如實向他交代你跟那位天樂長公主之間相識的過程。”


    百裏沂聽完,不由鬆了口氣。


    “朕可聽說,沂兒你對那位天樂長公主是一見鍾情!”百裏邕笑吟吟道:“沒想到,咱們沂兒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陛下,臣妾聽聞,那位天樂長公主曾在堇國的鷹鴞大軍中待了十六年。軍中皆是男子,她一介女流之輩與那些男子相處甚久,有損聲名啊!”黎雪碧眸中浮起憂色,道:“臣妾是擔心,若沂兒將她迎入九華宮,會招惹朝中議論。”


    “母後……”百裏沂聞言,當即看向黎雪碧,急道:“這不是她的錯。”


    “沂兒,母後自然知道這些都不是她的錯!她的錯在於生錯了地方。”黎雪碧看定百裏沂,緩聲道。


    “母後,她跟其他女子不一樣!”百裏沂急辯道。


    “的確是不一樣。”黎雪碧道:“她曾深夜潛入潘文城刺殺過你,令你一見傾心對嗎?”


    “她心腸極好……”要不然也不會被我所騙,使用苦肉計就進入佳陽城,讓我了解掌握城中兵力部署、糧秣軍需的情況,鷹鴞大軍也不至於退敗!百裏沂還欲再言,卻被百裏邕打斷。


    “你母後說得在理。你若真喜歡她,可以收作側妃,但正妃是萬萬不可的事。”百裏邕平靜道:“且大婚之日,她隻能從側門進。”


    “為何?”百裏沂不解,反問。


    “沂兒,天樂長公主畢竟是亡國公主,朝中不會有任何人認為她有資格做你的正妃。”百裏邕道:“再者,你三哥和七哥替你甄選出來的女子是江左丞的嫡孫女,她才是你最合適的正妃!”


    黎雪碧雖然對於江遇晗被當選為百裏沂的王妃頗感詫異,卻沒有表露分毫不悅神色。“沂兒,你就聽你父皇的安排,他也是為你好。”


    “母後,七哥也沒有正妃,你們為何不先替他選?古往今來不都是講究兄友弟恭嗎?”百裏沂眸中浮起怒意,道:“兒臣的這個王妃讓給七哥了。”


    “你……”百裏邕沒想到百裏沂會如此迴敬他,當即沉色道:“沂兒,你休要胡說!你七哥的正妃人選,朕與你母後會仔細替他考量。”


    “父皇,兒臣從小沒有跟你討要過什麽,你可記得,你曾允諾兒臣,兒臣的王妃可以自己挑選。可如今,父皇竟將兒臣的王妃當作了平衡朝中勢力的工具,怎能不讓兒臣心寒?”百裏沂站起身,朝百裏邕行了一禮,正色道:“兒臣自小就被父皇送入軍中,極少享受父母疼愛,如今兒臣唯一的期望就是想迎娶一位能夠令兒臣心悅的女子做王妃。如果父皇不允,兒臣大婚之事,今後都不必再提了!”


    “沂兒,休要任性!”黎雪碧見百裏沂轉身就走,趕緊起身,上前追上百裏沂,拉住他的衣袍,柔聲道:“你是母後的嫡子,你父皇對你寄予了重望。你若真喜歡那位天樂長公主,你將她納入九華宮作為側妃便是。”


    “母後,你也知道,作為側妃,她享有的一切是有限的,而兒臣想要給她全部最好的!”百裏沂道:“兒臣希望今後無論去哪裏、出席什麽筵席、重要活動,都可以有她在身畔陪伴,就如父皇母後你們這般。”


    黎雪碧見百裏沂執意,心中疼惜百裏沂,但百裏沂王妃之事她又做不了主,隻得求救般看向百裏邕。


    百裏邕則蹙眉未言。


    百裏沂見百裏邕未表態,遂朝百裏邕和黎雪碧躬身一禮,道:“兒臣前來打擾了父皇母後賞花看蝶的興致,兒臣有罪,兒臣就先行告退了!”


    “哎,沂兒……”黎雪碧望著百裏沂的背影,心疼的喚道。她是百裏沂的母親,她怎會不期望自己的孩兒能夠跟心愛之人長相廝守,享受甜蜜和快樂?怎不希望自己的孩兒能夠覓到個心悅的女子陪伴左右?


    “沂兒!”百裏邕注視著走出丈遠的百裏沂,突然出聲。


    百裏沂聞聲,當即止步,卻未迴頭。


    “你當真想讓那位天樂長公主作你的正妃?”百裏邕問。


    百裏沂迴頭,看定百裏邕道:“是的,父皇。”


    “說說你的意見!”百裏邕平靜道。


    百裏沂朝前行了幾步,在離百裏邕三步之遙的地方站定,道:“父皇,江左丞在朝中的勢力已經足夠龐大,難道父皇還要扶持他?若是讓他一家做大,可不是什麽好事!”


    “這跟你迎娶江左丞的嫡孫女有什麽關係?”百裏邕道。


    “江左丞的長女已是父皇你後宮中的貴妃娘娘,若他的嫡孫女再成為你現任皇後娘娘最疼愛的獨子的正妃,今後,這戎國是不是都該改姓江了?”百裏沂道。


    “亂說!”百裏邕喝道。


    “父皇莫急,兒臣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何會將江左丞的嫡孫女選做了兒臣的王妃,但這裏麵恐怕沒有兒臣所想的那麽簡單吧?”百裏沂淡淡道:“這江家,莫非是想全麵包抄整個百裏氏?”


    百裏邕的眉頭微微一跳,道:“那你非要迎娶那位亡國公主又是出於什麽考量?”


    “天樂長公主是堇國貨真價實的公主,她的身後還有堇國的舊部子民在,兒臣若將她立為正妃,一來可以安撫堇國那些子民之心,二來能讓那些想要死灰複燃的堇國舊部有所顧忌,三來也可以讓戎國那些扶持江家的人看看,江家對戎國來說並非是不可或缺!四就是,父皇正好可以圓了兒臣的心願,讓兒臣得償所願。一舉四得之事,父皇為何不允?”百裏沂望著百裏邕,輕聲道。


    百裏邕想了想,竟不怒反笑。“好,朕就遂了你的心願!”


    “多謝父皇成全。”百裏沂大喜。


    “陛下。”黎雪碧見百裏邕忽然改了主意,不免急道:“天樂長公主生來就有天煞星轉世的說法,而且她十六年都身居鷹鴞大軍駐營中,身邊都是些男子。你說,哪家的大家閨秀會成天與男子廝混在一起?如此聲譽,如何做得沂兒的王妃啊?”


    “樰嬋莫急,沂兒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百裏邕伸手將黎雪碧拉至身邊複坐下,含笑道。


    “陛下,你不能縱容沂兒胡鬧!”黎雪碧道。


    “樰嬋,難道你真心願意讓江左丞的嫡孫女做沂兒的王妃,然後等你我百年之後,母儀天下嗎?”百裏邕輕撫黎雪碧的手背,道。


    “陛下,大不了再讓沂兒迎娶一位景都名望之女作側妃便是。”黎雪碧道。


    百裏邕輕笑道:“你認為沂兒會願意?”


    黎雪碧聞言,當即輕歎一聲。


    百裏邕將黎雪碧攬入懷中,柔聲道:“朕知道你心裏有陰影,也有擔憂,但你勿要害怕,朕絕對不允許同樣的事情再發生,更不會讓誰膽敢再來敢傷害你和沂兒。”


    黎雪碧聽罷,臉上浮起笑容,眸裏卻依舊憂色未散。她斜倚在百裏邕的肩側,默然無語。


    百裏邕朝百裏沂揮了揮手,道:“去罷,如你所願!”


    百裏沂臉色一喜,向百裏邕和黎雪碧躬身一禮,轉身出了華清殿。他本要徑直返迴九華宮,但突然想到赫連長冰這幾日都會居住在清蕤偏殿,遂頓了頓,提足朝清蕤殿方向去了。


    百裏沂行到清蕤殿時,正好瞧見綠籬在門邊與一宮人交代什麽事,驀然側目看到百裏沂立在不遠處,當即扭頭就跑開了。百裏沂有些納悶的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繼續朝清蕤殿大門走來。


    門邊的宮人見到百裏沂,忙朝他行了禮,輕喚一聲“兢王殿下。”


    百裏沂朝綠籬跑開的方向努了努嘴,問:“她剛才在說什麽?”


    那宮人忙道:“綠籬姑娘問奴哪裏有治療傷寒的藥草,奴說隻有太醫署才有。”


    難道是長冰病了?百裏沂心中暗驚,道:“誰病了?”


    那宮人道:“似乎是天樂長公主有些咳嗽。”


    “咳嗽?幾日了?”百裏沂心中一緊,急問。


    “大約兩日了。”那宮人如實道。畢竟,天樂長公主入住清蕤殿也不過才兩日!


    真的是長冰病了!百裏沂臉色微變,提足就朝殿內走去。


    “兢王殿下,奴馬上去通傳。”那宮人見百裏沂要入殿內,趕緊道。


    “不必通傳,本王親自去瞧瞧。”百裏沂道。


    那宮人聞言,便不好再攔,隻得跟在百裏沂身後,亦步亦趨的入了內殿,果真見到赫連長冰正用絹帕捂著口,大力咳嗽,因極其壓製,所以聲音並不響亮,但能感受到咳嗽時的力度頗大。


    “殿下,你咳血了!”綠籬將赫連長冰剛咳嗽時捂了嘴的絹帕不經意展開後,竟見上麵有一團團血跡,不免驚慌道:“你的咳嗽怎會越來越嚴重?”


    赫連長冰的神色顯得十分憔悴和疲憊,聽完綠籬之言,遂輕輕搖了搖頭,在綠籬的攙扶下小心坐在椅上。“無礙,我……”


    “什麽叫無礙?”百裏沂大步跨進門,快步到了赫連長冰跟前,嚇得剛坐到椅上的赫連長冰“噌”的站起身來。“都咳血了,還說無礙!”


    “你,你怎麽進來的?”赫連長冰驚愕的看了看百裏沂,又將目光轉向跟在百裏沂身側的宮人。


    那宮人趕緊朝赫連長冰道:“長公主殿下,奴還沒有來得及向你稟告,兢王殿下就進來了。”


    百裏沂側目對那宮人道:“你去忙吧,這裏沒你的事了。”


    “是,兢王殿下。”那宮人哪裏敢忤逆,趕緊言畢,轉身離開。


    百裏沂又看向綠籬,道:“你,也出去。”


    “可奴……”綠籬正欲反駁,卻被赫連長冰拉了拉衣襟,使了個眼色。“哦,好吧!”


    百裏沂目送綠籬悻悻的出了內殿,才迴頭看向赫連長冰,道:“你病了為何不跟本王說?是不是在途中的時候就已經病了?”


    “我生病跟你有何關係?”赫連長冰端起桌幾上的茶杯,欲用溫水潤喉。


    百裏沂一把奪過赫連長冰手中的茶杯摜在桌上,俯身湊到她的身前,冷色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說過,從你身穿喜服離開尚都那日起,你的一切都跟本王有關係!”


    赫連長冰不想搭理百裏沂,重新將百裏沂摜在桌上的茶杯拾起斟滿水,然後送到口邊小口飲盡,撫了撫胸口,終於將咳嗽的欲望壓製下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嫤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古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古蕷並收藏嫤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