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琳神色未變,關切問道:“陛下,長冰如今才幾月大,怎麽會出現有關於她的順口溜?再者,這順口溜都說了什麽?”


    “既然你不知,那朕就念與你知吧!”赫連嵐盯著趙允琳,淡淡將那首“子夜天樂來,廣城燒連營;長冰不是冰,鴻江起水情。祈望無念想,誠求天公靈;願送神登天,日日好酒筵”的順口溜重複了一遍。


    趙允琳聽罷,略略沉吟片刻,道:“這不是說長冰是禍害嗎?”


    赫連嵐聞言,眸中劃過一抹明暗不清的情愫。


    趙允琳又道:“還請陛下著人嚴查,不能讓這些造謠者逍遙法外。長冰是堇國的長公主,容不得誰人恣意構陷。”


    赫連嵐見趙允琳說得義正言辭,臉色略微緩和,道:“那朕就令人傳諭丞相,讓他著人嚴查。”


    趙允琳聽畢,心中暗自吃了一驚,但臉上神色卻沒有絲毫起伏,道:“臣妾父親是堇國丞相,理應替陛下分憂。”


    赫連嵐微微一笑,從盤中拿起一片已經削成花瓣形狀的奇異果,遞到趙允琳唇邊,低語道:“皇後,來嚐嚐此果的滋味。據說,此果是外域傳來,甚是稀奇。”


    趙允琳不敢忤逆赫連嵐,忙張嘴將那片奇異果果肉吞咽入口,頓覺那果肉滋味酸澀難耐,但又不能當著赫連嵐的麵吐出,隻得強行將其咽下,眉目間盡是憋忍。


    “味道如何?”赫連嵐柔聲詢問。


    “好吃。”趙允琳用絹帕將嘴邊汁漬拭盡,微笑道:“那陛下,可有給茗竹妹妹送點去?”


    “這是自然。”赫連嵐笑道:“你那裏,朕早先已經令人送了一份過去,不知皇後可有收到?”


    “想必臣妾那雍華殿的下人已經收到了吧!”趙允琳看向赫連嵐,依舊從他俊顏中窺不出絲毫的不悅和慍怒。“陛下,臣妾想要親自撫養天賜長大,不知陛下聖意如何?”


    赫連嵐看向皇後,問:“皇後當真願意作天賜的母後,撫養天賜長大?”


    趙允琳眸中含情,柔聲道:“這是自然。臣妾雖然比茗竹妹妹晚入宮中,但跟在陛下身邊已有些年月。如今茗竹妹妹都有了子女,而臣妾還未替陛下產下一男半女,實屬臣妾罪過。所以,臣妾想替陛下撫養長子,替陛下分憂。”


    “皇後如此通情達理,朕就允了。不過貴妃剛得了天賜,想必舍不得,不如讓其養至三歲略通諸事後再交由皇後撫養如何?”赫連嵐笑道。


    “臣妾都聽陛下安排。”趙允琳聽赫連嵐詢問她的意見,不由大喜。不管是何時,隻要你同意將赫連錦交予本宮就好!


    赫連嵐望著趙允琳滿是喜色的眉眼,輕輕笑了笑。“皇後,喝茶。這茶可是雪域貢茶,要知道在我們南邊要喝上這雪域貢茶,可是有難度。”


    趙允琳忙道:“再有難度的事情在陛下這裏都不算事。”


    赫連嵐聞言,頓時大笑起來。“皇後這話,朕愛聽。”


    趙允琳見赫連嵐龍心大悅,臉上隨之露出溫婉笑意,然而眸底卻暗藏幾分得色和晦暗。本宮都不能擁有的東西,他人憑什麽擁有!


    自赫連長冰、赫連錦出生後,倒也沒有遇到太大的風浪。兩姊弟在整座皇城宮人們的嗬護備至下平平安安長到三歲,到了一個見什麽都好奇且愛四處亂跑的年紀。


    “小殿下,小殿下……”


    睿竹殿後麵有一片很大的林子,裏麵種著各種果樹,如今正是早熟蜜桃成熟季節,那片果林中到處都是熟透的蜜桃。赫連錦則像一匹脫韁的小野馬,疾風般的在林中亂竄,追趕得睿竹殿的宮人們上氣不接下氣。


    睿竹殿的宮人們對這個隨時都元氣滿滿且從不知疲憊為何物的小殿下赫連錦心中是萬千疑問:明明小殿下人小腿短,但是隻要跑動起來,就沒幾個年輕宮人能追趕上;明明小殿下的年紀不過三歲,說話做事卻特別持成穩重,讓人莫名生出他活了上百歲的感覺;明明他現在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年紀,但偏偏他什麽都能看得懂,哪怕是誰深夜在膳房偷吃過,他都能知道……這些奇怪的細節令睿竹殿的宮人們應付起三歲的赫連錦來簡直比對付一頭熊還有難度。


    這日,赫連錦不知從何處聽人說睿竹殿後院的早熟蜜桃成熟,遂嚷著要去嚐鮮。徐茗竹派在赫連錦身邊的掌事宮人郜斕擔心赫連錦生出意外來,所以特意叮囑赫連錦身邊的小丫鬟煙雨多帶著幾個宮人看護赫連錦。之前,赫連錦就因登高望遠從房簷上摔下來過,並且外出時還被倒塌的竹竿壓倒過,但這些意外均沒能讓赫連錦受傷。於是,赫連錦更加有恃無恐的消遣起自己的性命來!不過天不怕地不怕的赫連錦,還是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特別怕他的姐姐赫連長冰。


    守果林的老宮人見到赫連錦來了,哪裏敢攔他,任由他闖入果林。


    “小殿下,你別爬上去。哎喂,危險哪!”郜斕追不上赫連錦,眼睜睜的望著赫連錦爬到一株樹幹有腰粗的桃樹上去。


    赫連錦爬到他認為郜斕捉不住他的位置,尋了根桃樹幹坐下,伸手摘來一個蜜桃,順勢在錦衣上擦了擦後,放進嘴裏啃起來。笑眯眯的俯視煙雨及其他宮人。


    “小殿下,你趕緊下來,桃樹太高,怕摔壞你!”煙雨仰頭望著氣定神閑的赫連錦,好言勸道:“小殿下,聽話呀!”


    “那你可要吃蜜桃?”赫連錦望著十二三歲的煙雨,笑問。


    “奴不吃。”煙雨繼續道:“小殿下,你快些下來。待會兒奴帶你去摘花撲蝶如何?”


    “摘花撲蝶?”赫連錦聽畢,噘嘴道:“這種事情不該是赫連長冰喜歡的嗎?還有,你們不要總跟著我,像群蠅蚊似的在我耳邊嗡嗡嗡的吵個不停。”


    “小殿下,貴妃娘娘交代過,奴們必須要跟著你,不能讓你有絲毫差池,要不然奴們的腦袋可要搬家了。”煙雨道。


    “那你看我現在有事嗎?之前從房簷上掉下來、被竹竿壓倒也沒事啊!再說了,我自有分寸,不用你們瞎操心。”赫連錦略顯不耐煩的應道。


    煙雨抬頭看了看有些暗沉的天空,道:“小殿下,天色暗了,恐怕是要降大雨,你就跟奴們迴去吧!”


    “我不迴我不迴。你們若是離開,我就自己迴去。你們若繼續守著我,那我今日就在這樹上待著。”赫連錦蠻橫不講理道。


    “小殿下,小殿下……”煙雨還欲再言,卻見赫連錦舉起手中啃了一半的桃子朝他們扔了過來。煙雨見狀,頓時一驚,趕忙避到一旁,她身後的那個宮人沒有及時躲開,被赫連錦的半個蜜桃砸中膝蓋,疼得他在原地蹦跳了幾圈,看得赫連錦大笑不止。


    煙雨見無法將赫連錦從桃樹上請下來,隻得喚來一個宮人,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個宮人聽畢,臉色大喜,趕緊匆匆奔離。


    赫連錦在樹上看見煙雨悄悄吩咐其他宮人,又見那個宮人滿臉歡喜的拋開,立刻指著煙雨問:“你在做什麽?你跟他說了什麽?”


    煙雨笑道:“既然小殿下你不願意自己下來,那奴就隻能派人去告知郜掌事,讓他將天樂長公主請過來了!”


    “赫連長冰?你們要讓她過來?”赫連錦一聽見煙雨要將赫連長冰請過來,心中頓時秒慫,但口上卻絲毫不服軟,道:“我警告你,我若是被赫連長冰打了,我也會打你!”


    煙雨笑道:“小殿下盡管打奴便是。小殿下打奴總比奴被貴妃娘娘打死好!”


    “你,你……”赫連錦氣唿唿的瞪著笑眯眯的煙雨,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坐在桃樹幹上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從桃樹上下來。


    煙雨望著同手同腳朝桃樹下移動的赫連錦,覺得他又可愛又可憎,忍不住捂嘴暗自偷笑。


    赫連錦因害怕被赫連長冰狠揍,心中急切,才朝下移動了沒多遠,突然就一腳踩空跌下樹來。


    煙雨發現赫連錦失足墜落,霎時嚇得目瞪口呆。其他宮人見狀,少傾才反應過來伸手去接赫連錦。然而,當他們撲到那株桃樹下欲接住落下的赫連錦時,竟發現赫連錦憑空消失了。


    煙雨帶著其他宮人將四周看了一遍,皆沒有發現赫連錦的身影,頓時著急起來,率著宮人在果林裏四處找尋。


    再說赫連錦,他從滿周歲能夠站穩四處跑動以來,就時不時的尋些危險高處、意外事件來求死,然,事與願違,他不僅沒死成,還越活越好。毋庸置疑,這個爬低上高總拿性命作死的赫連錦正是意外墜入迴元池的白沂所投生。白沂本想著要瑾衡助他投到另外的人家,但因北帝的突然出現,打斷了他們的計劃,讓他意外跌入迴元池投生成為轉世後的薛長冰的親弟弟赫連錦。白沂一直的心願就是要對長冰以身相許,然而如今的他卻變成了最不能對長冰有非分之想的人!你說,他怎能不氣惱?他既不能說明自己的來曆和目的,又沒法再對赫連長冰有所圖,自然隻能將火氣發泄在了其他地方。


    赫連錦從樹上墜落,開始還在下意識掙紮祈求活命,但後來,他就聽天由命了,他想要趁此事解脫。


    “嘭!”


    一聲悶響後,赫連錦整個人砸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什麽情況?不是該撞擊在堅硬的地麵,撞出一地血腥得不可描述的場景嗎?……此時看來,情況似乎並不樂觀,他仿佛被誰穩穩的接住了!赫連錦在心裏一陣咒罵後睜眼朝接住他的人望去。不管怎樣,他此時作為堇國的小殿下,理應要感謝救他性命的人才對!


    赫連錦看向溫暖懷抱的本主,發現對方是個身材頎長、麵如冠玉的墨灰色衣袍年輕郎君。那個年輕郎君垂眸望著他,滿目戲謔。不過,這人看起來怎麽有點眼熟呢?“你是……”


    “少君,是我。”身材頎長、麵如冠玉的墨灰色衣袍年輕郎君望著懷中的赫連錦,斂去眸中戲謔之色,輕聲應道。


    “你……”赫連錦將這個年輕郎君仔細端詳了一遍後,驚道:“長生。”


    “是我。”這個身材頎長、麵如冠玉的墨灰色衣袍年輕郎君正是瑾衡,他將赫連錦放下地後,顧不得地麵的灰塵,也坐到了地上。那日,因北帝的意外到來讓他無意間將白沂擠落迴元池。他掐指演算了白沂落下迴元池的時辰,得知白沂已投生到了轉世後的薛長冰的同一娘胎裏,頓時風急火燎的趕迴司命神府,翻箱倒櫃的尋如何助白沂墜入迴元池後脫離凡界的辦法。瑾衡雖然得了法子,但依舊不放心,又去冥界地府見了一殿王和十殿王,這才篤定了自己的法子能夠完美幫助白沂如願以償,隨後匆忙趕來見白沂。然而,待瑾衡趕到堇國皇城覓到白沂時,已是天界之時的兩日後,投生的白沂,也就是如今的赫連錦,早成長為一個容貌俊秀、性情古怪的堇國太子。


    赫連錦挨著瑾衡坐下,問:“你怎麽現在才來?”


    瑾衡看定赫連錦,道:“少君,這兩日,我可是四處替你問詢如願以償的法子,這還真讓我尋到一個。”


    赫連錦忙問:“什麽法子?”


    瑾衡望著赫連錦嫩白的小臉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笑道:“待你返迴天界,我再與你詳細說。如今,你得讓自己從這具凡人軀體裏離開。”


    赫連錦氣惱的拍掉瑾衡不安分的手,並未深究瑾衡所說的能夠讓他如願以償的辦法,歎氣道:“我折騰了那麽久,如今還不是好好的在。要死,還真難!”


    瑾衡笑道:“凡人都說活著難,你竟說要死難,我看你若敢說出來,恐怕是要引起凡人共憤。”


    赫連錦嗤笑一聲,道:“我們所圖不同,哪能如此相提並論?”


    瑾衡輕笑,壓低聲音道:“少君,最近胤滄還在尋長冰的下落,應該很快會尋到你們!”


    赫連錦聽罷,微微一愣,緊問:“長生,你是如何知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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