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菱聽了孟婆之言,怔怔半響未言。是啊,無論是仙神凡人,還是妖魔鬼怪,很多時候,不都是以自身所站立場和認知去揣度他物的喜怒哀樂嗎?值與不值?我們說了,能算嗎?


    孟婆見昭菱沉思,遂道:“去歇著吧!這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再有投生的魂魄送來了。”


    昭菱忙應了聲“是”,然後服侍孟婆歇下後,出了內殿。


    胤滄因擔憂被孟婆發現,所以特帶了靳弘隱在了躑躅宮後的離沢林裏,正在苦思如何才能接近孟婆翻閱生死簿之事,卻突然聽見離沢林不遠處傳來幾個鬼吏的竊竊私語。


    “我剛從十殿王那裏過來,聽說梓毓殿下今日與十殿王討論了許久的凡人生死之事,十殿王還將那本生死簿拿出來給她看。”


    “天哪,生死簿是何等重要之物,十殿王竟然也拿出來了。果真是親生女兒,如此疼愛!”


    “我也發覺梓毓殿下迴來後轉變了許多,鮮少像之前那般四處亂跑了。”


    “這有什麽好奇怪,殿下總會長大的嘛!”


    “話說,最近三界不太安穩啊!五方關卡都加了重兵把守,就連幾位殿君都親自巡察。你們有沒有發覺,最近從酆都到咱們這裏,到處都是巡邏的兵卒。”


    “你又從哪裏道聽途說來的?”


    “誰道聽途說啊?這可是酆都邸書上所寫。”


    “酆都邸書?你們宗室裏還有在酆都當差的?”


    “自然有,雖然都是差吏,但還是能夠探聽些有用信息。”


    “我有個遠房舅舅在鬱壘和神荼兩位殿君手下當差,據說早些時日見到梓毓殿下迴來時,小殿王就受了極重的傷。”


    “噯噯,這個我也聽說了,還是位上神送迴來的。”


    “上神?天界的上神?難道是對十殿王的那位梓毓殿下有意思?”


    “這事,上頭已經嚴令不能外傳,你們怎麽還到處說啊?是不是活膩了?”


    “嘖嘖,我們就在這裏說一說,誰還知道啊?”


    “你不知道隔牆有耳嗎?快走,快走。”


    “哦哦哦,知道了,你別推我,真是……”


    ……


    瞬間,林邊一片靜寂。


    胤滄與靳弘對視一眼,均從那幾名鬼吏話中聽出了些不一樣的意味來。


    “走,去肅英宮。”胤滄道。


    “殿下,你為何突然轉變了想法?”靳弘一頭霧水,問:“這裏不是更近些嗎?”


    胤滄輕笑一聲道:“你還沒有聽出些什麽來嗎?”


    靳弘忙應道:“屬下聽出來一些,說是十殿王之女梓毓迴來後就不像以前那樣四處亂跑,而且最近冥界五方關卡都加了重兵……”


    胤滄無語的瞪了靳弘一眼,道:“你能不能多想一想?”


    靳弘答道:“屬下想了,隻是沒有想到殿下你這般深刻罷了。”


    胤滄聽了靳弘之言,既生氣又想笑,最後隻得朝靳弘揮了揮手道:“走吧走吧,你跟著本宮就行了。”


    “好勒,殿下。”靳弘對滿臉無奈神色的胤滄憨厚一笑,樂嗬嗬的跟在胤滄身後去了肅英宮,隱在肅英宮外的冥樹林中。


    肅英宮門口同樣是大量鬼卒把守,進出的鬼族侍從子民均需要查驗。


    靳弘見到此景,忍不住歎氣道:“真的是太嚴了吧!殿下,我們怎麽辦?”


    胤滄正在小心翼翼的四處打量,忽聽靳弘問話,遂將目光收迴,盯住靳弘。“本宮也想問你,怎麽辦?”


    靳弘癟嘴道:“可殿下,你看門口,屬下實在是想不出個能夠進去還不驚動十殿王的法子。”


    胤滄一邊聽著靳弘嘟囔,一邊望著道上來往的鬼族侍從子民,腦海中陡然浮起一個可以蒙混過關的辦法,趕緊拉著靳弘遁離。


    肅英宮.鎏英殿。


    “殿下,奴真的沒事了。”檀幽滿臉無奈的望著站在她房中指揮小鬼奴們擺放各種補品的的梓毓,不得不上前將她拉住。“你就休息片刻好不好?”


    “本宮覺得你還是沒有恢複好,快把這盅千年靈芝湯喝掉。”梓毓拿過小鬼奴遞來的玉色小盅,將其塞到檀幽手裏。


    檀幽望著那隻玉色小盅,頓覺胃中一陣翻滾。這東西,自她迴到地府就被梓毓強迫著日日喝,喝得她看見玉色小盅就有種想嘔吐的感覺。“別別別,殿下,奴不想喝。”


    “不行,檀幽,你必須喝掉。”梓毓心疼道:“你為了本宮傷得差點元靈俱滅,本宮得補償你。”


    “殿下呀,守護你是奴的職責。你別總謝奴了!奴怕折陰壽。”檀幽將手中的玉色小盅放到桌幾上後,立馬逃到一邊去。“奴也求求你,你不要再讓奴喝靈芝湯好不好?奴真的是一聞著那味兒就想吐。”


    “檀幽,聽話嘛。”梓毓拿起那隻小盅追著檀幽,哄道:“喝掉它,你就會完全康複。”


    “不不不,殿下,奴真的不想喝。奴現在一看見那種顏色的小盅,奴胃裏就難受。”檀幽一邊擺手一邊躲避梓毓的追趕。


    梓毓見檀幽實在不願意喝那盅千年靈芝湯,隻得悻悻的將玉色小盅放下,道:“那你吃點別的?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本宮命小奴們給你弄。”


    “好殿下,奴已經長胖了許多,不能再吃了。”檀幽嘟嘴道。


    梓毓上前,將檀幽打量一番,道:“哪裏有胖?沒有啊。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窈窕可愛。”


    窈窕可愛?什麽鬼?檀幽望著梓毓,在心中細細將話品了品,道:“殿下,窈窕這詞兒能跟可愛搭配嗎?奴怎麽覺得聽起來怪怪的?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不應該是端莊典雅嗎?怎麽會可愛呢?可愛那就是小巧玲瓏才對……”


    “檀幽,你吃這個嗎?”梓毓見檀幽糾結她的用詞,立馬從桌幾上拿起一隻小碟,碟中盛著一小方粉色凍糕,微笑道:“這可是鼠凍哦!你的最愛。這是用剛出生的小鼠燙皮去肚髒,蒸至肉糜,加入櫻花粉、蜂蜜等物攪勻,然後放置冰窖中凍製而成。”


    檀幽一聽,大喜不已,連忙從梓毓手中接過那碟方糕,用小勺慢慢吃起來。檀幽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的問梓毓:“殿下,你怎麽會如此清楚這道糕點的做法?”


    梓毓略顯不自在的撓了撓後腦勺,尬笑道:“本宮親自去學的。”


    一旁的小鬼奴鼓著勇氣插言道:“殿下連那些乳鼠都是親自捉的,她說要給小殿王你做最好的鼠凍。”


    檀幽聽罷,忍不住落淚,一把將梓毓攬入懷中。“殿下,辛苦你了!”


    “說什麽呢?不辛苦不辛苦。”梓毓拍著檀幽的後背,紅著臉道:“檀幽,隻要你好好的,今後本宮哪裏也不去了。”


    檀幽聽完,笑道:“到時候殿下你可是要嫁出去的,怎能哪裏都不去?難道你要守著奴身歸荒澧啊?奴可不願意被殿下你一輩子守著。”


    “嘿,你這家夥,怎麽調侃起本宮來了?”梓毓佯裝惱怒,舉起手朝檀幽追去。“看本宮不打你。”


    檀幽見狀,趕緊跑開。


    梓毓與檀幽在房中一陣追跑,嬉笑之聲響震得連殿外都能聽見。


    “殿下,櫚樵殿下和魴汶殿下來拜訪。”


    突然,一名鬼侍匆匆跑進來稟告道。


    梓毓與檀幽聞言,當即停止嬉鬧,反問道:“哪個櫚樵殿下和魴汶殿下?”


    檀幽忙提醒道:“殿下,就是九殿王次子櫚樵和一殿王五子魴汶。”


    “哦哦哦。”梓毓聽罷檀幽之言,立刻抬手朝鬼侍道:“不見。就說本宮今日心情不好,不見客。”


    “喲,梓毓妹妹,我們在外邊都聽到你震天的笑聲了,竟然還說心情不好?”


    梓毓的話音剛落,就見魴汶身著一襲蔚藍色袍子,搖著一柄華扇踏進檀幽的房間,話中盡是譏誚意味。櫚樵則跟在魴汶身後,一言不發。櫚樵不似魴汶那般消瘦,著了件烏色袍子,身材稍顯壯實,生得倒十分端正。


    “你倆可以啊,不請自來。”梓毓瞪著櫚樵和魴汶,將檀幽拉到身後,道。“要知道,鎏英殿是本宮的地盤。”


    “知道知道,梓毓妹妹,我們這不是讓侍從先通報你了嗎?”魴汶笑嘻嘻道。“我們就是來看看小殿王,看她傷好沒有?”


    “檀幽還需要靜養,不方便讓你們探視。”梓毓不客氣道。


    魴汶輕笑道:“梓毓妹妹,別這麽火大嘛!咱們來者是客,你至少要請咱們坐坐,喝口茶呀!”


    櫚樵見魴汶與梓毓交談,遂徑直坐到檀幽榻前的那張桌幾旁,順手拿起檀幽已經吃得隻剩些糕屑的鼠凍,抬眸看向略顯忐忑的檀幽,道:“你喜歡吃這個?”


    檀幽猛然聽到櫚樵問話,當即一愣。要說檀幽在冥界地府最怕誰,估計就是眼前這兩個霸王了。檀幽抬眸看了看盯著自己的櫚樵,咬唇半響沒有答言。


    梓毓見狀,惱怒道:“你給我放下。”


    櫚樵輕笑道:“梓毓妹妹,為何發怒?難道這鼠凍是你做的?”


    梓毓道:“關你何事?你倆趕緊走,要不然,本宮去告訴父王。”


    櫚樵見魴汶在旁氣定神閑的搖著華扇,不覺微笑看向梓毓,道:“梓毓妹妹,你這不是待客之道啊!我們今日來,就是為了探望檀幽。來呀,將東西送進來。”


    櫚樵也不管梓毓和檀幽是否應允,直接令跟隨的鬼侍將所帶的物品盡數搬了進來,幾乎堆滿了檀幽的床榻。


    檀幽望著堆放在她榻上的物品,滿臉無奈的對櫚樵道:“二殿下,你將這些東西全放在奴榻上,奴如何歇息?再者,奴現在已經不需要吃這些了。”


    “這麽說,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呀!”櫚樵似笑非笑的望著檀幽,道:“本宮閑來無事,一直想找小殿王切磋切磋。之前來尋,聽說你與梓毓妹妹出行了,今日來尋,你的傷勢又未痊愈。那你什麽時候有空,咱們先定個時間如何?”


    “櫚樵送你這麽多東西,你還嫌棄將你的榻占滿,若是實在無地方入眠,不如去他那裏。他那裏的榻又寬又大,還很柔軟,保證合你心意。”魴汶在旁笑眯眯道。


    檀幽被魴汶明目張膽的調侃,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垂首道:“五殿下,請自重。”


    梓毓越聽越火大,直接喝道:“魴汶,你若是再跟檀幽說些不幹不淨的話,休怪本宮不給你臉麵!”


    “魴汶。”櫚樵在旁出聲道:“別逗小殿王了,瞧把梓毓妹妹急得。”


    “好好好,本宮不說話,那你們說吧!”魴汶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尋了張凳子坐下,自顧自的在旁扇著華扇。


    櫚樵看了一眼依舊躲在梓毓身後的檀幽,對梓毓道:“梓毓妹妹,你可否讓檀幽與本宮單獨說幾句話?”


    梓毓聞言,立刻道:“不行。”


    櫚樵當即笑道:“那梓毓妹妹的意思是,讓我們日日都來嗎?”


    梓毓沉色道:“你什麽意思?”


    櫚樵微笑道:“倘若梓毓妹妹能行個方便,讓本宮與檀幽將有些事情說清楚,那麽本宮自然不會日日上門叨擾。”


    梓毓略略想了想,迴眸看向檀幽,欲征求檀幽意見,不料卻見檀幽惶恐不安的搖了搖頭。梓毓趕忙輕拍檀幽的手背,安慰道:“放心,本宮就在門外守著,他不敢放肆。”


    檀幽滿心忐忑的看了看臉色平靜的櫚樵,不由得咬緊嘴唇。她的法力不比櫚樵差,可以說還勝出許多,但櫚樵卻每次都能拿捏到她的弱點,讓她徒有一身高強法力而不敢隨意使用。“殿下,奴……害怕……”害怕,就像當初淨世對待她那般,用最深重的惡意去羞辱她,而那些羞辱猶如一道永遠都無法很好愈合的疤痕,被撕裂,再愈合,撕裂,愈合……鑽心的疼,令她終生都難忘。


    “別怕檀幽,本宮在呢!”梓毓將檀幽略略顫抖的身子攬入懷中,緊緊的抱了抱,才將檀幽放開,抬眸對櫚樵道:“你若膽敢欺負檀幽,別怪本宮帶鬼侍去掀了你的宮殿。”


    櫚樵聽罷,笑了笑,道:“梓毓妹妹,你當真覺得本宮會對檀幽怎麽樣嗎?”


    “沒有最好。”梓毓狠狠瞪了櫚樵一眼後,率先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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