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晟因飲了不少酒,臉色暈出一片微紅。他執起一隻斟滿水酒的酒杯,穿過眾姊妹,來到負屭跟前,笑言:“八郎,我敬你一杯如何?”


    薛海悅、薛梓蓉見李瑾晟前來,趕緊騰出空位。


    負屭見到李瑾晟,想起之前在街上相遇的那一幕,忍不住淺笑:他們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負屭收了金邊白扇,微笑起身,舉了酒杯,笑道:“能夠結識李家二郎是八郎我的榮幸,不知道二郎酒量如何啊?”


    李瑾晟把住負屭的肩膀,笑道:“此刻,你看我酒量如何?”


    負屭執起手中酒杯與李瑾晟的酒杯輕碰一下,仰頭飲盡,含笑道:“二郎的酒量實在是太淺了些!”


    李瑾晟此時已有醉意,聽了負屭之言,當即迴頭對李福道:“福叔,拿瓦盆來。”


    李福聞言,立即緊張問:“二郎這是要做什麽?”


    李瑾晟醉眼微縮,笑道:“八郎嫌我酒量淺,我得跟他喝個大的。”


    李福趕忙上前扶住李瑾晟,關心道:“二郎,你醉了。”


    “我哪裏喝多?我清醒著呢!”李瑾晟聽完,不悅的將李福推開,自己卻未站穩,朝後踉蹌了幾步。


    薛蘊聽到那方吵鬧,剛抬頭就看見李瑾晟趔趄欲墜,慌忙丟下高玉湘飛快跑過去扶住李瑾晟。與此同時,負屭朝前快走幾步,長臂一撈,用力攬住李瑾晟的後腰。薛蘊與負屭及時給力,這才沒讓李瑾晟摔倒。


    李瑾晟站穩後,側目瞧見是薛蘊,立即眉開眼笑,握住薛蘊的手,道:“長冰,我現在特別想吟詩給你聽。”


    眾姊妹聽罷,皆捂口偷笑。李瑾晟醉酒,且還要當眾給薛蘊吟詩聽,這可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薛蘊忙道:“二表兄,你若想吟詩盡管吟詩便是,長冰聽著呢!”


    李瑾晟又道:“這八郎嫌我酒量淺,我該當如何?”


    薛蘊聽完,看向負屭,見其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略略顯出微惱,對李瑾晟道:“那就用瓦盆奉陪!”


    李瑾彩趕忙過來,將薛蘊拉住,低聲道:“長冰,二堂兄向來不會如此醉酒失態,你莫要再給他添薪澆油了。”


    李瑾晟雖然有了醉意,但李瑾彩之言他還是聽得真切,當即揮手讓李瑾彩不要再言,順勢將薛蘊摟入懷中,道:“瑾彩堂妹,你莫要管我,如今隻有長冰懂我!”


    負屭見李瑾晟將薛蘊攬入懷中,心裏莫名的泛起一陣酸意。


    李瑾晟看定負屭,道:“前朝有位詩仙,也是位出名的酒仙,他曾寫過一首好詩,雖然與我此時的情形不太相符,但自我出生能讀詩以來,我就特別喜歡他這首詩。八郎,你言我酒量淺,那我就用這首詩來勸你飲酒如何?”


    負屭不知李瑾晟竟然喜愛學文讀詩,本以為李家府上出的是兩位武將,那子嗣後代自然是習武的居多,當然就免不了粗武淺俗,如今竟聽聞李瑾晟要以詩勸酒,不免對他多出幾分興趣。“倘若二郎所吟之詩合我意,今夜定與二郎不醉不休!”


    李瑾晟鬆開薛蘊,柔聲道:“長冰,你且站到一旁去。”


    薛蘊點點頭,與眾人散開。


    李瑾晟獨立大廳正中,對李福道:“福叔,將我的長劍拿來。”


    李福聞言,趕緊命人到園中取了那柄李瑾晟日常慣用的長劍來。


    李瑾晟接了長劍,又執起酒杯飲了一口水酒,將那隻空杯拋在桌幾上,掄起長劍返身畫出一道優美的虹弧。“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迴。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李瑾晟吟完,執劍迴旋,連旋數圈,將那身上的袍紗旋得跟春風裏的柳絮般曼妙。“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李瑾晟旋畢,發冠“嘭”然落地,散開了一頭烏黑青絲,側腰斂劍,執起桌上酒壺,朝口中灌入數口水酒。“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一壺水酒下肚,李瑾晟腳步愈發踉蹌,神色更加熏醉。他執劍揮舞,如雨中亂雲橫渡,泠河白鷺迷途。“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虐。”


    負屭聽到此處,不禁鼓起掌來。“好詩!當真是恣意盡興。”


    李瑾晟轉身看定負屭,執劍對準後,迅速滑將過來,就在長劍即將觸及負屭麵頰時,側身一邁順勢迴劍,一手搭住負屭肩頭。“五花馬,千金裘,唿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眾人聽罷,接連高唿三聲“好”。


    李瑾晟扶肩凝視負屭,微笑道:“如何?”


    負屭讚道:“這詩作得好!二郎吟得好!詩意借酒消愁,詩情桀驁豪邁,全詩風骨奇佳。這詩與你實際不符,但卻適合你這性情。二郎所吟的這首勸酒歌,我收下了。”


    負屭與李瑾晟言畢,轉向李福,道:“福叔,麻煩將瓦盆拿來。”


    李福聞言,不免吃了一驚,道:“當真要用瓦盆?”


    負屭笑道:“二郎如此勸酒,這瓦盆,我還嫌小。”


    眾人聽罷,皆驚得目瞪口呆。


    李福不得已,命人飛快取來兩隻瓦盆,將壺中水酒倒入盆中,並置於桌幾兩端。


    薛蘊不知負屭酒量如何,隻是純粹擔心李瑾晟會醉得不省人事,慌忙上前拉住李瑾晟,低聲勸道:“二表兄,我扶你迴去歇下吧!”


    “長冰,我沒醉。今夜高興,欲與八郎恣意鬥千杯。”李瑾晟輕輕將薛蘊推開,笑道:“此盆一出,萬象開路,啟星當值,辰時歸屋,可好?”


    李瑾彩、李瑾紜、高玉湘聽完李瑾晟之言,均忍不住捂口笑起來。


    薛蘊疑惑的望著李瑾彩、李瑾紜、高玉湘三姊妹,不解問道:“你們在笑什麽?”


    李瑾彩含蓄欲言,卻被李瑾紜搶了先,道:“長冰妹妹,二堂兄在向你請示呢!”


    “請示什麽?”薛蘊還未反應過來,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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