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送走小家奴後,心裏竟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情愫在發酵。薛家阿郎他們此時來是為何?難道是要接小娘子迴去?迴去後,阿郎和杜家大娘子會如何待小娘子?……


    薛蘊被白馬帶出了桃花別院,她原本以為白馬會一直這樣穩步前行。殊料,剛出李府,白馬竟開始一路狂奔,朝著兔兒山方向而去。


    薛蘊緊握著那隻裝了彩色小鳥的鳥籠,俯首緊攥馬鬃,渾身被顛簸得快要散了架。薛蘊被白馬背上的骨頭硌得雙臀生疼,好不容易到了兔兒山上他們之前玩耍的平坦地方,原本以為白馬會將她放下來,哪知,白馬馱著她徑直朝著她采花的方向去了。


    薛蘊盯著熟悉的路徑,滿心疑慮。這個小白,它之前又沒有跟著他們來玩耍,怎會知道她是在哪裏采的花?在哪裏遇到的種花郎君?


    白馬走走停停,很快就行到了之前薛蘊采花的林中。


    薛蘊放眼望去,發現那片樹林之下根本就沒有什麽五顏六色的花海,隻有山間亂草。此時,這裏的天色一片陰鬱,陣陣冷冽陰惻的山風拂過,讓人不覺在後背泛起寒意。


    “小白,你是想讓我在這裏放了小藍?”薛蘊見白馬停駐不前,遂下意識問道。片刻後,薛蘊才反應過來,白馬不能人言,自己此問豈不是多此一舉?她笑了笑,執起鳥籠,打開籠門,對那隻小彩鳥道:“小藍,快走吧,下次千萬不要再被人捉住了。”


    薛蘊將鳥籠門打開,那隻小彩鳥沒有任何猶豫的飛了出去,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後,落在了遙遠處的一株老鬆樹上,一動不動的注視著薛蘊和白馬。


    白馬靜立須臾,扭頭朝著來時的路緩步行去。


    薛蘊坐在白馬背上,忍不住降身摟住白馬的脖頸,暗咐道:這小白果真是一匹聰慧的馬兒,看來,外祖父說得沒錯,她得好好待它才行。


    由於白馬在返途中行路緩而穩,導致薛蘊伏在它背上,不知不覺竟熟睡過去。待她醒來時,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片山穀之中。穀中鶯飛草長、遍野山花璀璨,空氣中流轉著淡淡香氣。


    薛蘊抬手揮了揮手,將那些想要停靠在她臉頰、衣襟上的蜜蜂和野蚊扇開些,隨後站起身來四處打量。


    這裏群山環抱,四麵山頭皆呈青碧色,群山之中有一方水澤,如玉麵般平靜。輕霧繚繞,將那方水澤氤氳得若隱若現。水澤四周是一望無際的花海,花海之上鶴雀翩飛,時不時還有鳳凰掠空而過,發出悠長的“啾”鳴聲。空氣中的淡淡香氣,像極了那日薛梓蓉偷偷塞給她的奶酪酥餅味道。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怎麽跟仙境一般?”薛蘊忍不住低聲讚歎。她拿眼四處環視,驀然見到不遠處的花海中立著兩人,看身形是男子無疑。一個著一襲白袍,一個墨灰色長袍,皆是背對著她。


    薛蘊見這穀中竟有人,頓時喜出望外,提足就朝那方奔去。然而,待她奔至兩個男子所立之處時,發現四周空曠靜寂壓根就沒有人的蹤跡!


    難道是我眼花了?天哪,真的沒有人啊!最近怎麽總會遇到這樣的怪事?薛蘊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嘀咕道。


    “噗,噗……”


    忽然,薛蘊感覺後頸一片溫熱。她慌得迴頭,見白馬正朝她後頸噴著水汽,那副神情仿佛在嘲笑她像個傻子似的又在發什麽呆?


    “我剛才明明看到兩個郎君站在遠處,怎麽會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薛蘊沒心情跟白馬計較噴她口水的事,歎息一聲道:“我最近總會遇到些奇怪的事情,你說我是不是生病了?天嘞,我還沒有及笄呢,可不想後半輩子都病懨懨的在房中足不出戶……”


    白馬聞言,晃了晃雙耳,不屑搭理在旁自哀自憐的薛蘊,提蹄朝山頭的小道行去。


    薛蘊見白馬轉身離開,趕緊快步追上,捉住白馬的鬃毛,氣唿唿道:“小白,我在跟你說話呢!你就算不會人言,至少也要給我點反應吧,表示你能聽懂嘛!”


    “小白,我走路腿有點酸,你就讓我到你背上休息一下吧!”


    “小白……”


    還真是上路就腳疼,見醋就牙酸!我今天就偏不馱你下山。白馬用力搖了搖頭,卻未能把捉住它鬃毛的薛蘊甩開。最終,無論白馬眼裏再怎麽流露嫌棄神色,都無法丟掉薛蘊這隻“拖油瓶”,隻得將她連拖帶拽的“請”下山去。


    薛蘊和白馬返迴桃花別院時已是當日申時。


    薛蘊剛進院門就瞧見月牙正忐忑不安的在院中來迴踱步,遂喚了她一聲。


    月牙聞聲,喜極而泣,跑過來抱住薛蘊,哽咽道:“小娘子,你可算迴來了。”


    薛蘊發現月牙眼眶通紅,又見她臉頰上有兩處細細的血痕,忙問:“發生什麽事了?”


    月牙帶著哭腔道:“阿郎來了。”


    薛蘊聞言,喜道:“你說我阿耶來李府了?”


    “是的,小娘子。家中三位娘子、五郎和各位小娘子也都來了。”月牙點點頭,道:“阿郎此番隨行還帶了厚禮。”


    薛蘊聽罷,吃了一驚,道:“怎麽全來了?”


    月牙低聲道:“奴看他們的樣子倒是為了來玩耍,一點都不像是要接小娘子你迴去。”


    薛蘊聽完,歎息道:“我也沒指望。”


    月牙聽畢,擠出笑意,道:“小娘子,奴服伺你去梳洗更衣吧!戌時的晚宴,李家阿郎和娘子叮囑說一定讓你參加。”


    薛蘊聞言,迴眸看定月牙,道:“難道外祖父和外祖母以為之前我沒有去參加筵席,是在故意躲避嗎?”


    月牙忙搖頭道:“奴已經告知了前來通報的李府家奴,想必李家阿郎和娘子是知道的。”


    薛蘊聽罷,微微頷首,抬手摸了摸月牙臉頰上的血痕,心疼問道:“是薛凝香幹的好事?”


    月牙垂首,低聲道:“小娘子,別問了。”


    薛蘊見月牙不願迴答,心中更加篤定是薛凝香所為。她皺著眉頭去櫃中尋了一瓶藥膏替月牙塗抹上,囑咐道:“一日三次敷於傷處,十日就能脫痂。下次遇到他人動手,能躲就躲開,不要實實在在的挨上。走吧,去梳洗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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