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埠口,薛蘊總共來過兩次。一次是阿娘尚在人世時,與阿耶薛釗帶著她到外祖父家迴門,途經此處;一次是她受了大娘子的惱氣,獨自跑到這繩水江邊坐了兩個時辰!如今再來,便是第三次了,也不知當初那位擺渡人還在不在?


    繩水水麵此時被夜晚的水霧籠罩,猶如雲海般渺茫。懸掛在木房子四周的燈籠在江風中飄搖,好似那霧海上浮動的螢光,朦朧迷離。


    薛蘊立在原地,望著埠口怔怔出神,須臾,才緩緩朝那棟木屋走去。


    盡管天色暗下,但木屋裏的擺渡人還未休憩。他從木窗內見到老遠有人行來,趕緊打亮燭火迎出門,待看清是兩個小女子帶著一匹白馬後,遂堆笑道:“兩位小娘子這是要趕著明日渡江?”


    “正是。”薛蘊待那個擺渡人走近,才將他看清,見其麵色黝黑發紅,身材高而健壯,年紀約莫二十出頭,十分麵生,自然不是之前那位擺渡人,遂問:“請問郎君,之前在埠口擺渡的那位老丈呢?”


    擺渡人聽完,笑道:“想必小娘子問的是我的阿耶吧?阿耶早已過世,我在這繩水的拉鮓埠口擺渡已經三四年了。看小娘子這般打扮,想來是還未到及笄年齡?”


    “我今年剛滿十三。”薛蘊聽說之前那位擺渡的老丈是這位麵生男子的阿耶,忙道:“當初孫家伯伯與我之言,如今還猶記在心。我不知他老人家已經離世,失禮了。”


    那個擺渡人聽薛蘊喚自己阿耶為“孫家伯伯”,當即微怔,忙問:“小娘子莫不是西寧縣城內薛家的那位?”


    薛蘊頷首道:“正是我。”


    擺渡人笑道:“阿耶曾跟我提起過薛小娘子你,說你聰慧識禮,今後定是個賢能貴人。我是阿耶的長子,單字江,因生在這繩水,所以阿耶就給我取了這個名。”


    薛蘊聽孫江誇讚自己,不覺略顯羞赧,道:“大郎謬讚了。此時,可還有空餘客房?”


    “有有有。薛小娘子來,即便沒有,我也會騰出來。”孫江忙道。他話畢,引著薛蘊朝前行去。


    月牙聞言,忍不住輕拽薛蘊袖口,掩嘴竊笑。


    薛蘊則略帶惱怒的瞪了月牙一眼,扶住她隨孫江而行。


    白馬跟在薛蘊和月牙身後約莫丈餘遠,慢騰騰挪著步子,抬頭四處張望,似乎在找尋什麽東西。


    孫江先引著薛蘊和月牙上樓尋了間上房住下,這才返身下樓,不經意間看見立在梯口的白馬腦門上有傷,想了想,又跑了迴去。


    薛蘊與月牙因想著要沐浴,正欲找孫江要個浴斛,沒料到孫江竟去而複返,當即大喜。


    “薛小娘子,你那匹馬受傷了,可要專門治療馬傷的藥膏?”孫江立在門外,問。


    “若是有,自然最好。”薛蘊笑道。


    “薛小娘子你的馬可真奇怪,怎麽連個轡頭馬鞍都不裝上?平日間,你是如何駕馭它的?”孫江饒有興致的問。


    薛蘊聽完,與月牙相視一笑,道:“哪裏是我的馬?是我們在半道上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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