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我媽是個戀愛腦。


    我爸狂嫖爛賭,將家產都敗光,我媽愣是沒有離婚,靠擺地攤將這個家撐了起來,還一路做大做強,成了十裏八鄉有名的女老板。


    讓我爸成功過上啃妻生活,拿著我媽賺來的錢美美瀟灑。


    我替我媽打抱不平,她卻毫無在意,依然每天努力賺錢然後上交。


    直到那天,我爸逼我嫁給一個離異帶娃男。


    01


    七月盛夏,滾燙的太陽一刻不停地炙烤著大地。我拖著行李箱走出火車站,隻覺得熱的快要窒息。


    我,江多多,一個剛畢業的應屆大學生,因為遲遲找不到工作,隻好選擇迴家鄉啃老。


    此刻在烈日下站了半個小時,終於看到蘇琴女士,也就是我媽開著她那輛十幾年的小polo,姍姍來遲。


    「麻溜著上車,還有一堆事兒等著我呢。」 我媽搖下半截玻璃,耳朵邊還夾著手機,再沒工夫對她許久未見的女兒拋去一個眼神。


    我迅速上了車,坐在副駕不敢出聲,靜靜看著我媽打電話。


    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我依然覺得我媽還是如珠玉般閃閃發光的少女,身材纖細高挑,皮膚瑩白如玉,一頭烏黑大波浪,真不愧是我們鄉小有名氣的美女。


    所以從小到大,我都不理解,為什麽我這麽好的媽媽,會選擇嫁給我爸呢?


    我爸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被我爺爺奶奶慣得無法無天,整天就知道摸牌喝酒,遊手好閑。因為嗜賭如命,欠下一屁股債。偏偏還極度大男子主義,加上我那重男輕女的奶奶整天吹耳旁風,更加對我媽頤指氣使,態度惡劣到了極點。


    是我媽背著小小的我,不顧風吹日曬,起早貪黑去擺地攤,看什麽賺錢就賣什麽,攢下錢替爸爸把賭債還清。


    後來,我媽發覺服裝生意前景不錯,問身邊親戚朋友借錢籌備開一家服裝店。


    在她的三十五歲生日那天,早早做了一大桌菜,豪情壯誌的宣布了她的創業計劃。


    可迎來的,是我爸的怒罵與指責,他大手一揮,將桌上的碗盤重重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一個女人,能有什麽本事?還敢借錢去開店,賠了借的那些錢休想讓我給你還!」


    隨後摔門離去,留下我和媽媽。


    濺起的玻璃碎片劃傷我的腳麵,火辣辣的疼,可我不敢哭出聲。


    因為我看到媽媽就那麽靜靜坐在桌子旁,落寞又無助。


    地板上,是一片片暈開的小小湖泊。


    淚眼朦朧中,她看到了我流血的腳,立馬擦幹眼淚抱著我去包紮,一遍又一遍在我耳邊重複:「媽一定會做到的,媽一定要讓你過上好日子。」


    她是個堅定有力的人,相信一切,相信自己。


    再後來,我媽那一間小店擴展成一間大店,從鎮裏開到了縣裏,市裏,從一店做到了二店,三店,日子就這樣越過越好,一直證實著她的相信。


    我爸則從橫眉冷對變為了一臉諂媚;「老婆,我這個月錢不夠花了,再給我點。」


    我的疑惑又成了我媽為什麽不離婚呢?


    直到後來,戀愛腦這個詞開始廣為流傳。


    我在心底,給我媽媽下了定義。


    02


    車子在我家鄉下的別墅門口停下。


    我媽捏捏我的臉頰;「媽還要繼續巡店,你先迴家,晚上我們一起吃飯。」


    在我媽發達後,我們家隻是將以前的舊房子翻蓋成新別墅,卻並沒有去市裏置業。


    每每人們問起,我媽總是淡淡道:「長勇說他在鄉下住慣了,不愛去那城裏。」


    「那你這還得天天城裏鄉下兩頭跑,多累啊。」


    我媽垂著眼,溫柔一笑:「我辛苦點不算什麽,他開心重要。」


    我進了家,偌大的客廳此刻被三張麻將桌占據,我爸正在其中一張牌桌上摸得正起勁。每張牌桌都在激烈進行著,旁邊還圍坐著一群觀看的。烏壓壓一片人,都是鄉下的一群沒素質的大老粗,個個叼著煙吞雲吐霧著,時不時咒罵幾句髒話。


    刺鼻的煙味嗆得我直犯惡心。我心裏不爽,選擇無視我爸,拖著行李箱上了二樓臥室,將門關的震天響。


    樓下頓時安靜下來。


    半晌,我聽到有人問:「勇哥,那美女誰啊?」


    我爸哼了聲,語氣刻薄:「還能有誰,我養的那賠錢貨唄。」


    立馬有那好事的男人發出一陣陰陽怪氣的笑:「勇哥,要不我改口叫您嶽父大人吧?」


    沒聽清我爸說了句什麽,引得樓下哄堂大笑。


    笑聲裏,滿是惡意。


    我拿被子捂住頭,不想再聽到任何動靜。


    眼淚控製不住滑落,我沒忍住,給媽媽發了條微信:


    「媽媽,你不在,這個家我真的一刻都待不下去。」


    「乖乖,媽媽努力早點結束迴家,我還有份禮物要給你哦。」


    03


    樓下不知何時沒了聲響,我打開門一看,早已空無一人,隻留下滿地的煙頭垃圾。


    我認命的拿起掃帚,開始打掃。


    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我媽的車在晚霞的餘暉中終於歸來。


    她拎了滿滿一大包食材進門:「今晚我親自下廚,歡迎點菜哦。」


    「那我要吃辣椒炒肉!酸辣土豆絲!」


    「早已為您備好食材,我親愛的公主。」


    我並不會做飯,隻得跟在媽媽屁股後麵打打下手,滔滔不絕分享著彼此最近的生活,隻覺得無比幸福。


    就在最後一道菜端上餐桌時,我爸迴了家。


    我媽笑著給他添了副碗筷:「迴來的正好,趕緊洗手吃飯吧。」


    「老婆,你看現在多好,別每天想著賺錢,店裏都有店長,你交給她們做就好了,天天在家給我做做飯收拾點家務,多輕鬆。」我爸扒拉著盤中的菜,隨口道。


    「我再給你們添點飯去。」我媽並沒有接話,拿起碗起身去了廚房。


    我卻沒有忍住,冷哼了聲。


    我爸突然暴怒,將手中的筷子砸在我身上:「老子早忍不了你了!今天一迴來就給我甩臉子,要不是那會兒人多,我早衝上樓打你了!怎麽,看不起你爹?我告訴你,在這個家我說了算,你能住住不能住滾!」


    「滾就滾,要不是我媽,誰稀罕和你住一起!」


    04


    出了門, 我一邊哭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被我媽的小polo攔住去路。


    「上車。吃完飯帶你去個地方。」


    媽媽開車帶我來到縣城,去吃我最愛吃的那家牛肉麵。


    在撫養我方麵,我媽有一條準則:永遠不會讓我餓著肚子去睡覺。


    熱氣騰騰的麵條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我加了滿滿一大勺辣子,一口下去,辛辣在舌尖彌漫開來,又在心頭百轉千迴的落下。


    我還是沒忍住開了口:「媽媽,你為什麽要嫁給爸爸?」


    我媽吃著麵沒吭聲,半晌,她放下筷子:「那時候你小舅已經談了戀愛,急著結婚,可越過姐姐,弟弟先結婚是要被村裏人笑話的,所以媒人介紹過來的時候,你姥姥姥爺都覺得你爸家庭條件不錯,五官端正,是個良配,就這樣見了三麵,然後就草草訂婚,結婚,生下你。」


    「那為什麽,後麵發現他不好還不離婚呢?」


    「剛開始的時候呢,還對婚姻抱有期待,想著去拯救和改變你爸,一次次相信他的保證會變好,你姥姥也常勸我說婚姻嘛,誰都是那樣吵吵鬧鬧過來的,等到年紀大了就會變好,後來我發現糾纏在這些事情上是毫無意義的,我應該把時間和精力完全放在真正值得的事情上。」


    她笑了笑,扭頭看了我一眼:「那就是賺錢和養你。」


    我媽也確實把我養的很好,她努力賺錢,送我去她能力範圍內最好的學校,尊重我的每個想法和意願,讓我明事理知榮恥,在這樣的家庭裏還能擁有正確的三觀健全的人格。


    我無法去評判我的媽媽選擇繼續這段婚姻是否正確,也為我之前對媽媽的定義感到羞恥,因為在此刻,我發覺我一直低估了一顆,作為母親的,強大的內心。


    吃完飯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我們正要結賬離開的時候,我爸打來電話:


    「家裏有大事,你快點迴來!把多多記著也帶上。」


    我媽隻好帶著我急匆匆趕迴家,一進門,我爸正坐在沙發上抽煙。茶幾上,是堆滿的禮品盒,甚至還有兩瓶茅台和兩條中華煙。


    「怎麽迴事?這是誰送過來的東西?」我媽也坐了下來,掃了眼這些東西,抬眼看向我爸。


    我爸吐出一大口煙圈,煙霧繚繞下是他那張笑的陰惻的臉:「我給多多談了門親事,就是和我一起打牌的老王,雖然離過婚,但是有錢,能給我三十萬彩禮呢,這是他送過來的過門禮,我已經替多多收下了。」


    就像一道驚天大雷,把我砸的頭暈目眩。


    我爸瞥向我,滿是輕蔑:「這麽多年被你媽慣得刁蠻任性,幸好還有張臉不錯,要不然哪個男人願意娶你。趁現在行情還好趕緊嫁了吧。」


    「我不嫁!你憑什麽替我做主!我是人,不是你用來買賣的商品!」我氣得渾身發抖。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我姑娘,我有權決定你嫁給誰!」我爸也生了氣,滿色通紅,好像一條暴怒的瘋狗。


    我媽在此之前一直沒有出聲,靜靜坐在沙發上不知道想什麽。


    此刻她站了起來,走到我爸麵前,低頭俯視著我爸的眼睛。


    然後,她揚起手,「啪啪」兩聲,重重地甩了我爸兩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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