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上有胎記,成了班花霸淩的對象。


    她踩著我的腦袋,逼我給她舔鞋。


    「要是在古代,我怎麽也是個寵妃,而你隻配做我的洗腳婢。」


    下一秒,我跟班花一起穿越。


    我果真成了洗腳婢。


    而班花,成了茅廁裏的美人紙。


    1


    我和班花一起穿成了令妃身邊的丫鬟。


    我跟在令妃身後,冷眼瞧著麵前怒斥不公,要尋短見的沈苓。


    沈苓朝著令妃嘶吼:


    「我要見皇上!否則等我日後成了寵妃,絕不會放過你!」


    穿越不過三日,沈苓卻被折磨得骨瘦如柴,麵色灰白。


    穿越過來之前,沈苓是班花,模樣姣好,舔狗無數。


    而我隻是個書呆子,從額角到眼尾被可怖的胎記貫穿。


    我平日裏用頭發遮蓋,但風一吹,依舊會露出來。


    我成了班級裏的群嘲對象,被捧成大姐大的沈苓更是對我拳打腳踢,說我給班級丟臉。


    那個年紀的女生總是愛幻想的。


    沈苓喜歡照著鏡子,摸著自己那張臉自言自語:


    「我這模樣要是在宮裏,肯定是個禍國妖妃。」


    說完還不忘看一眼我, 嘲諷著貶低道:


    「桑婉這種醜八怪,估計都要被人浸豬籠,但本宮心善,如果真有那天,本宮收你做洗腳婢。」


    這話說完,我們再睜眼,就成了令妃宮裏的丫鬟。


    我果真成了洗腳婢。


    而沈苓,卻成了茅坑裏的美人紙。


    沈苓被惡心吐了,天天嚷著要見皇上,說皇上肯定會對她一見傾心。


    沈苓絕望之下還幾次尋死,但求生的本能讓她一直沒死成。


    對於沈苓這些瘋言瘋語,令妃卻沒什麽詫異的情緒,譏誚道:


    「一個美人紙,也妄想見到皇上?莫說寵妃,就是老太監都不願意找你做對食。」


    沈苓渾身都散發著惡臭,周圍攔著她的宮女皆是麵露嫌棄。


    三宮六院誰人不知,令妃最是善妒。


    她家世顯赫,本為貴妃。


    她身邊曾有一個模樣貌美的丫鬟,皇帝來她宮中時瞧見,寵幸過後還封了才人。


    這像是一個耳光落到令妃的臉上,令妃把人折磨致死,這才受了罰,降了嬪位。


    令妃心生怨恨。


    自那以後,令妃身邊漂亮的宮女,都隻能是最低賤的美人紙,美人盂。


    即便再漂亮,也不會被皇帝寵幸。


    令妃就連多瞧沈苓一眼都嫌惡心,轉頭帶著一眾宮娥離去。


    我正要走,結果沈苓卻像是惡鬼一樣死死拉住我的裙擺。


    她盯著我眼尾的胎記。


    「桑婉,我知道,你這胎記是假的。」


    瞧見我眼神裏沒來得及掩蓋的不安,沈苓得意的笑了。


    「我早晚會把你這東西抹掉,到時候,你來陪我一起當美人紙!」


    2


    很少有人知道,我的胎記,是我媽用特殊顏料畫上去的。


    我媽生的漂亮,我爸就把人拐走了,鎖在我家的倉庫裏,活活折磨瘋了。


    從我記事的時候起,我媽就往我臉上畫東西,瘋瘋癲癲的說,女人太美,是禍。


    我本以為這個秘密可以藏一輩子,可當晚就被令妃知道了。


    是沈苓告了密。


    我給令妃洗腳的時候,令妃猛的抬腳踩著我的腦袋,把我按進她的洗腳水裏。


    我被嗆得咳嗽,卻不敢反抗。


    令妃用腳背勾著我下巴,讓我抬起頭,打量著我的臉。


    「本宮今日好好瞧了才發現,你五官端正,明眸皓齒,若是沒有臉上那道胎記,倒是個美人胚子。」


    她一字一句誘導:「本宮想在後宮安插個幫手,若是把你這胎記去了,定能入了皇上的眼。」


    能進宮的宮女,沒有模樣太差的,各個心裏都幻想著能得皇上青睞,一躍成了妃子。


    身後幾個宮女看我的眼神裏滿是嫉妒,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我急匆匆朝著令妃磕頭。


    「奴婢無才無德,恐會讓娘娘失望,奴婢此生隻想侍奉在娘娘左右,再無貪念!」


    身後有人聲音不大不小的嘀咕道:「蠢貨!」


    我身子抖如簸箕,對那句辱罵如若未聞。


    我深知,自己剛才但凡表現出半點喜色,都會頃刻人頭落地。


    令妃露出滿意之色,讓我抬頭,她指腹大力摩挲我的胎記,見擦不下來,才鬆了口氣。


    我拿過帕子,將令妃還濕著的雙腳擦淨。


    令妃享受的半眯著眼睛,不急不緩的開口:


    「本宮知曉你們是穿越女,上些日子死的那個妃子也是穿越女,宮裏宮外,好多穿越的。」


    這些話,令妃說的無比自然。


    「那個妃子試圖陷害皇後,被發現之後,揚言自己是攻略者,倘若陛下皇帝不愛她,她將會徹底消失,陛下當場就賜了她一丈紅。」


    「上些日子還有一個,得寵幾日之後,見陛下寵幸別的女人,直接在宮裏自盡,留下遺書,說要讓陛下後悔,陛下當日下令誅她九族。」


    「有個太監,妄想勾搭上皇後,接近皇位,可他隻是偷瞧皇後一眼,立馬就被賜死了。」


    令妃說這些,像是在講笑話一樣。


    可我卻越聽越心驚。


    雖不知名諱,但直覺告訴我,這些都是曾經班裏的那些同學。


    我和沈苓,並不特殊。


    令妃擺弄著自己的指甲,悠悠開口:


    「穿越者,不過是一群異想天開的蠢材,妄圖用自己單薄的三言兩語,登上高位。」


    她意有所指的盯著我,輕聲道:「可在這個世道,異類,不可活。」


    「忠心二字光嘴上說說,可沒用。」


    她抬手掐住我的下顎。


    「用行動,來向我證明,你與他們不同。」


    3


    當年被令妃害死的那個宮女,誕下一子,正是如今的九皇子。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隻要九皇子一天不死,令妃就一日難安。


    她要我替她除了心頭大患。


    即便是丫鬟生的,但也貴為皇子,我若是真的動了手,那就不用活了。


    可我若是不動手,我連在令妃這裏活到隔天都難。


    我不由把心思打到沈苓身上。


    我去找她的時候,她正在一遍遍漱口,渾身都透著戾氣和不甘。


    她見到我的時候,眼神裏難掩詫異,脫口而出:「你怎麽還沒死?」


    說完之後察覺不妥,又緊忙閉嘴。


    我臉上的胎記是假的,她本以為令妃會氣的將我斬殺。


    我全當聽不懂她說了什麽。


    我說:「娘娘命我去見九皇子,你可願與我同行?」


    聽見是個皇子,沈苓又開始蠢蠢欲動。


    可到底還是多了幾分警惕。


    「你會那麽好心?」


    我露出脖子上的傷給她看。


    昨晚令妃將我踩進洗腳盆裏,我的脖子就磕在盆沿上,險些窒息,現在那處青紫一片。


    「你生的花容月貌,而我平庸至極,若是你能勾搭上皇子,我也算是跟著你借了光,當你的洗腳婢,總比當令妃的洗腳婢好。」


    見到沈苓眼中的動容,我不禁冷笑。


    殺了皇子,我固然是活不了的。


    但隻要找個人替我死,一切就都完美了。


    沈苓把自己收拾幹淨就隨我離開,一路上都顯得很是興奮。


    我將毒藥塞進她手裏,騙她這是催情藥。


    令妃特意打探到九皇子行蹤,知曉他今日會隱瞞身份在一處酒樓與友人相聚。


    孤身一人,不帶侍衛,顯然是最好的動手機會。


    我特意給沈苓安排好了店小二的身份,隻等著看九皇子七竅流血死在裏麵。


    結果,我到底還是高估了沈苓。


    我被九皇子的人從巷子裏拎上樓的時候,我就知道,露餡了。


    九皇子垂眸看著跪在他腳下的沈苓,眼神涼薄淡漠。


    沈苓嚇得直哭,將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腦的告訴九皇子。


    「並非是奴婢要害殿下,奴婢都是受了這毒婦指使!她是令妃身邊最信任的宮女,殿下要殺就殺她吧!」


    我看了一眼沈苓,這才明白這麽快就露餡的問題在哪。


    九皇子今日行事低調,不想惹是生非。


    沈苓上來就香肩半露,媚眼如絲,意圖不要太明顯,幾乎就要把「我知道你是皇子」這幾個字掛在臉上。


    妄想潑酒弄濕九皇子的衣袍,來個近距離接觸,結果帶毒的酒一灑下去,直接將九皇子的衣擺腐蝕出來個窟窿。


    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九皇子瞧我,詢問道:「你是令妃的人?」


    九皇子的母妃在他七歲那年被活活溺死。


    這份仇恨,任誰都不會忘記。


    我不言語,低頭等候發落。


    九皇子抬手撩起我遮蓋胎記的發絲,問:「這是令妃弄的嗎?」


    在令妃宮裏,妙齡女子,沒有幾個是沒被虐待過的。


    我像是啞巴了一樣,始終不說話。


    暗殺這種重罪,說的越多,死得越慘。


    開口求饒已無意義。


    九皇子沒再多說什麽,隻是招招手,讓人將我和沈苓拖到他府上,打了一頓板子。


    本以為會將我二人活活打死,結果卻是在瀕死之際,又將我們扔出了府。


    似乎隻是警告。


    沈苓快要恨死我了,看我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與我同歸於盡。


    我冷眼瞧她,警告道:「如今,我與你才是最親的人,令妃重用我,屆時我也會讓你好過一二,如若不然…」


    我後麵的話沒說完,但沈苓還是害怕的抖三抖。


    沈苓明白,如今的她,在我麵前什麽也不是。


    寵妃也好,皇妃也罷。


    她眼下最大的心願,是先從茅坑裏出來,像個人一樣過活。


    4


    令妃對我任務失敗並沒有太多的意外。


    隻是見我活著迴來,眼神裏難掩詫異。


    九皇子並非心善的人,若是以往,必然查清心懷不軌之人身份,將人扒皮剔骨掛在主人家門口。


    我如實說:「沈苓表明我們是娘娘的人,九皇子便心有顧忌,沒有殺我們。」


    打狗還要看主人。


    令妃背後母族強硬,否則暗害妃嬪這種重罪,不可能隻是降了個品階就草草了事的。


    令妃臉上帶著幾分得意。


    我說:「娘娘,奴婢此行去了皇子府,還發現個事。」


    「奴婢自小嗅覺靈敏,奴婢見到他府上大夫手裏拎著個袋子,味道與您寢宮的熏香,別無二樣。」


    這話一出口,令妃猛的變了臉色,跑去香爐麵前,看著那升起的嫋嫋白煙。


    令妃向來謹慎,立馬讓我拿著去找了太醫。


    太醫的迴答讓令妃徹底穩不住身子。


    香爐其中,被人混雜了麝香。


    令妃已經用了多年,以後怕是再難有身孕。


    令妃發了瘋似的砸了寢宮裏的所有擺件,怒聲辱罵著,絕色的容貌在此刻都猙獰扭曲。


    後宮之中想要站穩腳跟,第一靠的是母族,第二靠的就是子嗣。


    令妃入宮多年,肚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說不急那是假的。


    新人來舊人去,後宮三千佳麗,皇帝根本寵幸不過來了。


    她已經記不得皇帝多久沒來過她這裏了。


    打碎的瓷器劃傷了她的手,血順著指尖往下淌。


    我拿著帕子過去,跪在地上為她擦拭。


    「隻要發現了,就不算晚,娘娘風華正茂,稍作調整,過不了多久,必然會誕下皇子。」


    令妃牙根緊咬,怒目盯著被她打翻的香爐,咬牙切齒道:


    「他賊心一日不死,本宮就一日難安。」


    當初九皇子母妃過世後,九皇子就被養在皇後身邊。


    他心中怨恨的種子一直存在。


    皇後看似溫婉大氣,可歹毒手段令妃早已見識過。


    若說後宮之中,有誰的背景能與皇後比肩,那唯有令妃。


    隻怕皇後遠比九皇子,更不願讓令妃有機會生下孩子。


    這出戲,說沒有皇後插手,令妃是萬萬不會信的。


    我仰頭看令妃,輕聲說:「奴婢有一計,可助娘娘永除後患。」


    令妃聞言,嗤笑一聲。


    「本宮給你這個機會,若是成了,本宮讓你做女官。」


    我磕頭謝恩。


    我嘴上說著多謝娘娘,可心裏,卻對這個賞賜無感。


    我如今,隻想離這吃人的皇宮遠遠的。


    再無瓜葛。


    5


    香爐的事讓我從卑賤的洗腳婢,一躍成了令妃的心腹。


    身邊那幾個原本瞧不起我臉上胎記的丫鬟,現在都開始像哈巴狗一樣討好我。


    有人背著我偷偷議論,說我手段了得。


    「誰人不知,娘娘最厭這些裝瘋賣傻的穿越者,如今竟然對桑婉另眼相看。」


    一個丫鬟一撇嘴,陰陽怪氣的說:


    「這些女人就是有手段,當初那個銀珠不就是穿越的係統女嘛,也一樣把令妃哄得心花怒放。」


    她們口中的銀珠,正是九皇子的母妃。


    羨慕裏又帶著嫉妒,可在見到我的時候,又紛紛掛上諂媚的嘴臉。


    我無心與她們爭論什麽,隻好裝作沒聽見的抬腳離去。


    皇宮裏每天死的宮女和太監,幾個馬車都裝不下。


    宮女妄想被皇帝看中。


    可皇帝隻要一想那纖纖玉指給人洗過腳,倒過恭桶,再旖旎的心思也沒了。


    至今為止,能從宮女翻身的,一隻手都查得過來。


    更多的,都永遠留在了亂葬崗。


    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


    生命如草芥,同為螻蟻,我能做的隻有自保。


    我要不擇手段的活下去。


    6


    中秋宮宴那日,文武百官和各位皇子都在。


    我跟在令妃身邊,視線打量著不遠處的九皇子。


    幾位皇子裏,九皇子模樣和氣質最為出眾。


    當年能從丫鬟的身份,爬上龍床,不難想象銀珠生的有多傾國傾城。


    隻是稍作打量就收迴視線,不敢再輕舉妄動。


    趁著離席之際,見到九皇子起身,我便悄無聲息的跟上去。


    九皇子雖然被養在皇後膝下,但兩人不是親母子。


    九皇子俊美,對他傾心的世家女數不勝數,宮中丫鬟偷瞄一眼都會羞紅了臉。


    皇後為後宮之主,但與九皇子不過差了十歲出頭。


    想要一起搞垮兩人最簡單的方法,無疑隻有一個,那就是弄出皇帝頭上戴了綠帽子的傳聞。


    到時候莫說是九皇子,即便是太子,也隻有死路一條。


    令妃看皇後的目光裏透露出虛偽的憐憫。


    我迴來令妃身邊時,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娘娘,事已辦妥。」


    令妃給了我烈性藥,讓我尋個機會,給九皇子服下。


    隨後帶人去偏殿休息。


    令妃再帶著皇後過去。


    事成之後,隻要鬧大了動靜,招來了人,就一切大功告成。


    令妃已經壓不住笑,立馬過去皇後身邊,與人攀談,引導著皇後隨她往偏殿走。


    皇後不解的問:「妹妹來此處是作甚?」


    令妃收攏淺笑,眼底寒光乍現。


    「當然是送皇後娘娘,最後一程。」


    她抬手推開那扇門,當即就要把皇後推進去,然而入眼的一幕,卻讓她動作頓住,眼神裏被錯愕填滿。


    偏殿裏的人不是九皇子,而是她宮裏的太監!


    我抬手將令妃推進偏殿,令妃在失聲驚唿裏,眼睜睜看著我,站到了皇後的身側。


    皇後臉上的迷茫頃刻間收斂,怒聲訓斥道:


    「好一個恬不知恥!身為妃嬪,竟與下人私通!」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九皇子與皇帝站在後麵,一同目睹了這一幕。


    令妃衣衫不整,麵露驚恐。


    而那個被她從家裏帶來,甘願做太監,護在她左右的侍衛,竟然沒有淨身。


    皇帝龍顏大怒,當即把人打進大牢。


    在後宮作威作福已久的令妃,就此落幕。


    我低著腦袋跟在皇後身邊,像是從未認識過令妃。


    我冷眼看著令妃被人拖出宮去,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眼尾的胎記。


    那日九皇子用指尖觸碰。


    我感受到他並非是毫無章法的好奇,而是勾畫出一句話:


    【你可願為我所用?】


    我當然願意。


    令妃不會重用我,她隻會殺了我。


    當初踩著令妃,爬上龍床,生下龍子的銀珠就是穿越女。


    令妃最恨穿越女。


    我隻有一條命,不知道自己的懂事乖巧能不能讓令妃心軟。


    我賭不起。


    我隻能在令妃殺了我之前,先讓她去死。


    我要帶著這份投名狀,投奔九皇子,證明我並非無用之人。


    所謂的香爐有問題,不過是我撒的謊。


    香爐是我送過去的,麝香也是我偷偷放的。


    這股仇恨的火,是我特意為了今天而燃起來的。


    我想活下去。


    涼薄也好,卑鄙也好,隻要活下去,怎樣都好。


    那個太監被處死了。


    令妃也活不了幾日。


    九皇子帶我離開皇宮,他說:「那毒婦臨死之前,想見你一麵。」


    我本是不想見的。


    但九皇子卻並非是讓我選擇,而是告知我。


    我被送來天牢,見到成了階下囚的令妃。


    令妃瞧見我的時候,臉上帶著苦澀的笑。


    「女主身邊,一般都有一個機敏忠心的丫鬟,女主會待人如親姐妹,我等了十幾年,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我等到了。」


    7


    令妃瘋瘋癲癲的自言自語,手裏端著我拿進來的毒酒。


    「我墜樓之後,再睜眼卻是在這裏,漂亮的臉蛋,強大的背景,我以為我是女主無疑,我以為我是特殊的,可接二連三的穿越女跳出來,讓我的一切都看起來像是笑話。」


    進了皇宮,當了一段時間的寵妃,令妃本以為自己會像是小說裏那樣,最後母儀天下。


    穿越女銀珠出現的時候,她以為那是惡毒女配,隻要把人解決了, 一切就都結束了。


    可是死了一個銀珠,事情反而變得更糟了。


    沒有什麽主角光環。


    她也並不特殊。


    令妃的話讓我腦袋裏不由出現大量生疏又熟悉的畫麵。


    我迴憶起,我穿越似乎也並非是突然的。


    學校組織春遊,大巴失控,翻進了河裏,全班的人都被困在車裏,活活淹死。


    我們死後,穿越了。


    令妃沒再多說什麽,她仰頭喝下毒酒,透著一股子灑脫。


    她迴眸看我,輕笑道:


    「桑婉,我自認為待你不薄,你這種薄情寡義的賤人,下場不會比我好。」


    「我在下一層地獄等你。」


    令妃口吐鮮血,身子倒下來,在我懷裏斷了氣。


    她到死,那雙眼睛都在怨毒的看著我。


    我不由將視線落在外麵那些獄卒的身上。


    荒唐的想法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


    會不會…這裏的所有人都是穿越的?


    人死後,來了這裏。


    那這裏,真是隻是古代嗎?


    這裏簡直,就像是地獄。


    人命如草芥的地獄。


    我抬手合上令妃的雙目,呢喃道:「可是地獄裏,隻有薄情寡義的惡鬼才能活下來。」


    8


    出來的時候,九皇子問我,令妃都對我說了什麽。


    我一字不落的如實迴答。


    九皇子似是感慨的歎了口氣,卻也沒多說什麽。


    皇子府倒是比宮裏好過多了,起碼不會每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九皇子的奶娘似是格外喜歡我,時常盯著我額角的胎記看,感歎的說:「像!真像!」


    當年九皇子的娘親,也是用這樣的法子遮去自己絕色的容貌。


    後來皇帝遇刺落水,銀珠跳入水中,將人救上來,臉上的顏料也隨著被水融去,露出本來模樣。


    我時常感覺有一道熾熱的視線緊隨在我身後。


    我從未迴頭與人對視。


    我知道,那是九皇子。


    奶娘說,九皇子想娘親了。


    她暗示我抓住這個往上爬。


    九皇子還未娶妻,若是能得寵幸,我便會翻身成了這裏的女主人。


    可我隻想碌碌無為的過一生,對於奶娘的慫恿,我隻當耳旁風。


    世間事事不如人所願,晚上的時候,我到底還是被九皇子召見。


    我緊張的捏緊了手,朝著九皇子恭敬的行禮。


    九皇子招了招手,讓我過去他麵前。


    他手裏拿著一塊濕了的帕子,還能聞到些許味道,顯然浸濕帕子的不是尋常的水。


    我跪在他麵前,九皇子拿著那帕子擦拭我眼尾的胎記。


    他問:「女子天生愛美,你為何要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顏料已經被全部擦去,露出本來模樣。


    我迴答道:「太過惹眼,隻會招來禍端。」


    九皇子並未多言。


    他親自為我盤發,修長的手指在我發絲間穿梭,讓我轉頭看著銅鏡裏,他為我梳頭的模樣。


    他解釋說:


    「當年,那些丫鬟看不起我母妃的出身,就連盤發這種小事也不願意做,母妃便教我為她盤發,時隔這麽多年,我的手藝似乎也不如當年了。」


    九皇子不帶半點架子,說話時候連自稱都不用。


    見他如此,我一個字也不敢迴。


    他脫去我的衣裙,為我換上漂亮的新衣。


    料子極好,我隻看過宮裏那些娘娘穿這個。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袖子處繡著鴛鴦,和九皇子衣袍上的繡花明顯同出一人之手。


    銅鏡裏瞧上去,我與他親昵的像是恩愛多年的夫妻一般。


    九皇子垂眸看我,猶豫著說:「桑婉,你能叫我一聲言川嗎?」


    九皇子名為蕭言川,他貴為皇子,奴才直唿主子名諱是大不敬。


    我沉默片刻,到底還是如他所願的開口。


    「言川…」


    九皇子露出一抹笑,抬手環住我的腰。


    「我初次見你,在你身上看到了母妃的影子,從你願意站在我身邊那一刻,我就想要保護你。」


    「當年我年幼,未能護住母妃,如今我已羽翼豐滿,定會傾盡所有保護你。」


    九皇子俯下身,一吻落在我的唇角,眼神裏是翻湧的情愫。


    「母妃和你來自同一個世界,她最大的心願,就是推翻壓死人的階級。」


    「桑婉,你來幫我,好不好?」


    望著他的雙眼,我緘默良久,迴了一個好字。


    房中燭火通明了一夜。


    而我也一夜沒從九皇子這裏出去。


    隔天我醒的時候,九皇子已經離開了。


    我剛邁出門,就看見沈苓拿著石頭砸我,哭喊道:「賤人!」


    沈苓借了我的光。


    當初我被九皇子帶走之後,沈苓跑去找皇後,嚷著說她是我的生死之交,於是與我一同被送進了九皇子府。


    她從美人紙,晉升成了洗腳婢。


    是奶娘的洗腳婢。


    奶娘昨夜笑的合不攏嘴,沈苓一問,這才知道九皇子寵幸了我。


    沈苓快要氣死了。


    她指著我,罵我狐狸精,不要臉。


    「當初說什麽想讓我當皇妃,結果卻自己爬上九皇子的床,真沒看出你這麽喜歡當小三,搶別人的男人!」


    院子裏的下人,都笑盈盈的說,九皇子有了喜歡的人,要娶妻了。


    九皇子的母妃從小叮囑九皇子,此生一生一世一雙人,萬不可傷了姑娘的心。


    九皇子此生不會有妾室。


    沈苓一副天都快塌下來的模樣。


    我淡然說:


    「我無意做什麽皇妃,我早已與一個宮中侍衛定情,我不可能辜負了他。」


    一聽這話,沈苓哭聲戛然而止,眼裏又重新燃起希望。


    我話音一轉,接著說:


    「可我又不敢違抗皇室旨意,正好你心悅九皇子,而我隻想和心上人歸隱山林,我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你可願一試?」


    沈苓想也不想的點頭。


    「願意!」


    聞言,我忍不住勾唇一笑。


    9


    當晚,沈苓跳井假死。


    這件事無人在意。


    府中下人眾多,再添一個洗腳婢就好了。


    這消息,還不如死條狗來的熱鬧。


    而我,也趁著夜色,離開皇子府。


    九皇子自身優秀,又是在皇後的膝下。


    可就算再優秀,也到底不是皇後的親生兒子。


    我藏身於醫館的屏風後,不過片刻就聽見外麵焦急的腳步聲,有人在喊:


    「太子殿下莫要心急!」


    男人的身影被燭火拉長,步伐極快,唿吸都變得不穩。


    太子走至屏風後,急聲問道:「九弟怎會突然遇刺?可有抓到刺客?」


    就在出府前,九皇子命人飛鴿傳書,送信到太子手中,稱自己遇刺,讓太子帶著信得過的太醫前來醫館會合。


    太子見到屏風之後的人並非九皇子,而是我的時候,不由愣住。


    僅僅一刹那的疏忽,匕首已經刺穿他的胸膛。


    「噗嗤」一聲,血濺了我滿臉。


    我陰惻惻的看他。


    「刺客,就是我。」


    昨夜,九皇子摟著我,一遍遍細數著我在令妃身邊時候留下的疤痕。


    他說,他母妃告訴他,這裏是地獄,地獄是會吃人的。


    皇宮裏,這邊用馬車往外拉死了的奴才,另一頭就有人為了幾兩碎銀,賣兒賣女繼續進來送死。


    這裏隻有名門貴族是人。


    平民百姓,是螻蟻,是畜生。


    他不想要這樣的世界。


    他想要做個好皇帝,讓這裏變成母妃口中的另一個世界。


    可太子,就是那個阻止他登上皇位的人。


    太子一死,皇後會傾盡全族之力推他上位。


    九皇子府正在張燈結彩。


    繡娘在趕製嫁衣。


    臨行時,九皇子摸著我的頭發說:


    今夜過後,京城的天,就徹底亮了。


    太子斷氣前,眼裏帶著迷茫。


    或許到死,他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被他視如手足的親弟弟,為他設下的局。


    皇長子的身份,強大的母族,太子一出生,就順風順水。


    站在山巔的人,怎麽可能看見溝渠裏的陰暗。


    太醫見到這一幕,嚇得失聲尖叫。


    「太子殿下!殿下!」


    任由他怎麽喊,太子都沒有半點迴應。


    一刀斃命,已再無生還可能。


    太醫嚇得兩腿打顫,見我拎著刀的樣子,他連連後退。


    我收迴視線,跳窗跑了。


    然而跑的方向不是九皇子府,而是城門。


    九皇子府,自然有人替我迴去複命。


    沈苓帶著人皮麵具,照我所說那樣拎著刀,進了府。


    我將我要做的一切都告訴了她。


    我是有功之臣,以身涉險,隻為推著九皇子登上皇位。


    沈苓未來不隻是皇妃,而是皇後。


    沈苓激動得心髒都怦怦直跳。


    鳳冠霞帔,母儀天下的畫麵已經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見到九皇子那張俊美麵龐時候,她連忙喚道:「殿…」下。


    「下」字還不等說出口,長劍就已經沒入她的胸腔。


    九皇子淡漠的站在她麵前,昨夜的濃情蜜意在此刻已然不複存在。


    「桑婉,若有來生,你投胎到世家女肚子裏,我再來娶你。」


    沈苓呆呆的看著他,不明白為何會是這種局麵。


    她張口想要解釋自己不是桑婉,結果剛要開口,九皇子又補了一刀。


    一劍封喉。


    上幾日還對我滿臉懷念之意的奶娘,見到倒在地上的那具屍體,眼裏唯有厭惡。


    似是嫌血弄髒了皇子府。


    所有人都是戴著麵具的演員,真正入戲最深的,是自以為特殊的穿越者。


    在至高的地位和利益麵前,兒女情長是最可笑的東西。


    他可以弱水三千,為何非要取一瓢飲?


    這樣環境下長大的人,隻會不擇手段的往上爬,不會彎下腰去聽下人的苦衷。


    人人平等這四個字,在這裏就是場笑話。


    主子愛上狗,更是天方夜譚。


    九皇子舉起劍,麵不改色的一劍貫穿自己的腰腹。


    他轉而看奶娘,一字一頓道:「傳禦醫,本皇子遇刺了,至於刺客…已經死了。」


    10


    親眼目睹了太子被殺的太醫,迴去立馬將親眼所見盡數稟報。


    皇後幾欲哭死過去。


    九皇子上演了好一出母慈子孝的戲碼,說日後皇後身邊還有自己,他會連著太子的份,一同孝敬皇後。


    頂著我身份的沈苓已死,動機如何,全憑九皇子的一張嘴。


    「那賤婢是令妃生前的心腹,主子一死,她自然對我們心生怨恨。」


    「她先是行刺了我,把我受傷的消息帶去太子府,把太子引誘出來,一同消滅。」


    本是他布下的局,卻又幾句話讓皇後心生愧疚。


    隻因,我是被她送去九皇子身邊的。


    若是當初沒有留下我,也不會有今天這災禍。


    九皇子對自己下手的那一刀極狠,再偏一點就會要了命。


    一切都如他當初所預料的那樣。


    九皇子踩著我和太子的屍骨,登上了他夢寐以求的儲君之位。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種話,不過是騙翩癡心妄想的穿越女,為他赴湯蹈火。


    愛情在皇權麵前,不值一提。


    我像是落水狗,他卻榮登高位。


    雖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


    我的心願,本就是遠離皇宮,如今,也算是達到了。


    我藏在宮裏運屍體的推車裏,被一起扔到了亂葬崗。


    一路上,我聽見侍衛譏笑著說話:


    「又來了一堆穿越的丫鬟太監,宮裏又有熱鬧的了。」


    「上陣子不是還有一個自稱學霸,張嘴就要和太傅搶飯碗的傻逼嗎?」


    聞言,身邊侍衛無所謂一笑。


    「蠢貨天天有,我那時候次次考試年級第一,現在還不是把嘴閉的比菊花還緊。」


    身邊的侍衛聞言哈哈一笑,沒問年級第一是什麽,也沒問菊花是什麽。


    又或許,他也一樣是穿越的。


    我從亂葬崗爬起來,找了個棍子,吃力的挖出來個不算深的坑,將沈苓埋進去。


    我盯著她的臉自言自語。


    「多謝了。」


    我知道沈苓要是能說話,這會兒肯定恨不得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罵一遍。


    她雖罪不至死。


    但我要活下去,我別無他法。


    這個世界的所有人,或許都是穿越的。


    隻是有些宣之於口,有些揣著明白裝糊塗。


    誰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誰都有可能死於明天。


    又或許,我們所有人都已經死了。


    這裏不是權謀的樂園。


    這裏是人死後的地獄。


    這個想法一生出來,我的腦海裏莫名出現一道聲音:


    【第一層地獄已過。】


    我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恍惚,再次定睛看過去,見到了倒在病床上的自己。


    全班同學都在,沈苓和幾個同學都已經宣告死亡。


    隻有我和少數的幾個人還有生命跡象。


    我氣若遊絲的倒在病床上,聽見醫生說:「桑婉同學剛剛情況轉好,有醒過來的可能。」


    我不由想到剛才聽見的那句第一層地獄已過。


    我拚命朝著麵前的病床方向跑,想告訴所有人,我沒死,我還活著。


    然而無論我如何努力,都始終達不到病床前。


    那畫麵突然消失,我力竭的倒在地上。


    沒有預想中的疼痛,而是「咚」的一聲,像是跪在了木板上。


    我垂眸看向身下,見到了實木的地板。


    我身上髒亂的衣服,竟然成了白色的短裙。


    大床,吊燈,玻璃,入眼的一切都在告訴我,我從那個恐怖的世界迴來了。


    然而還不等我笑出聲,餘光觸及到一抹人影,我剛咧開的嘴角就僵硬住了。


    男人穿著襯衫西褲,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垂眸看著我。


    那張臉我永生難忘。


    九皇子…


    不,在這個時代,應該叫他的名字。


    蕭言川。


    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被他玩弄於鼓掌之中的獵物。


    弱小到連掙紮都顯得可笑。


    他的手裏掐著皮帶,而我後知後覺感受到身上火辣辣的疼, 目光觸及到的皮膚上,全都是紅腫的傷。


    「桑婉,還跑嗎?」


    我的心墜入穀底。


    這是…第二層地獄開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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