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青蔥的歲月裏,高中的時光如同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緩緩展開。那時的他們,是少有的異性同桌,也是彼此的初戀。


    清晨的早讀課,教室裏迴蕩著朗朗的讀書聲。他們正在背誦《氓》,那古老的詩句仿佛帶著一種神秘的力量,觸動著他們的心靈。


    “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當這些詩句傳入她的耳中時,她的眼眸中漸漸泛起了淚光。他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悄悄遞給她一張紙條,上麵寫著:“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他輕輕地將她摟入懷中,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就在這時,班主任出現在了窗口,輕輕敲了敲窗。他淡定地說道:“沒事兒,筆掉了。”


    晚自習,教室裏安靜而祥和。他在紙上畫著他們未來的家,她則靠在他的肩上,靜靜地看著他的筆觸。班主任再次出現在窗口,他連忙解釋道:“嗯,這個梯形的上底加下底……” 班主任調侃道:“初中的公式還要問?”


    老家有一條步行街,那是他們高中時每雙周周末必去的約會之地。他喜歡看她吃東西的樣子,她總是紅著臉,不許他看。他笑著說:“這兒就咱倆,我眼裏都是你。” 她羞澀地低下頭,說:“低頭,看地板!” 他隻好委委屈屈地低下頭。他們擁抱著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一起仰望星空。她輕聲說:“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接著,她的唇貼上了他的唇,舌探入他的口中,那纏綿濕潤的感覺,仿佛讓時間都靜止了。


    他們一起逛商場,她的目光被高跟鞋吸引,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神情。她比他高,他說:“結婚那天你就不要穿高跟鞋了吧?” 她有些生氣地說:“你連我人生中唯一一次穿高跟的機會都要剝奪嗎?” 他連忙說:“那我踩著高蹺來娶你。”


    然而,命運的轉折總是來得如此突然。有一天,晚自習下課,他們蹭班主任的車迴家。班主任突然問道:“你是不是在談戀愛?” 他坦然地迴答:“是啊,我沒有影響學習吧?” 班主任微微搖頭,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你們倆不該在高中認識的。” 他滿臉疑惑:“?” 班主任看著他,眼神中似乎在迴憶一段屬於她的故事。班主任緩緩說道:“等你們熱戀過後,你會發現,她有時會喜怒無常,有時會拒絕交流,你又是個不屑於解釋的人。如果你真愛她,改改脾氣吧,為了愛人低一次頭,不丟臉的,不要因為可憐的自尊而讓自己悔恨莫及。” 他看著班主任的眼神,心中雖有觸動,但並未將這預言放在心上。


    高考最後一門考試結束,班主任對同學們說:“有哪個要告白的,趁現在趕緊吧,抓住青春的小尾巴。” 同學們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班主任笑著說:“你們別看他,他在某個撿筆的早晨就戀了,當我不知道,祝你們天長地久,百年好合啊,結婚別忘了給我送喜糖。”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那個高中畢業的暑假,他們分手了。她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希望我聽到的不是真的。” 然後,她轉身離去。他想去追她,但看著旁邊幾個哥們兒看好戲的眼神,他終究沒有邁開腿。迴去後,他憤怒地將她給他寫的信、她送他的禮物,全部撕了、砸了。他把她的聯係方式全部刪除,仿佛要將這段感情從自己的生命中徹底抹去。


    第二天,他去了外省姨媽家,度過了那個漫長而又痛苦的暑假。大學後,那撕心裂肺的痛時常湧上心頭。有時他想,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當初一定會追上她,哪怕跪下來求,也會求她留下。然而,這也隻是說說而已。


    十年內,他有無數次機會見到她。她家新買的房子,離他家走路也不過二十分鍾。她養父是他爺爺的老下屬,不幸病故,爺爺讓他開車送他去參加葬禮,他車還沒停穩,便一溜煙兒跑了。大學填誌願,他偷偷打聽了她的誌願,填了同市。他們學校與她學校有一次項目合作,係主任想讓他帶,他看到參與者上有她的名字,還是推掉了。雖然他常去她學校閑逛,比自己的學校還要熟悉,可奇怪的是,竟從未遇上過她。


    熱戀時,他們交換抄寫自己最喜歡的詩詞。他寫給她的是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鬆岡。” 她寫給他的,是納蘭的詩:“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兒,比翼連枝當日願。” 朋友們都說他們是奇葩,人家熱戀都是什麽比翼鳥,連理枝,與子偕老,而他們,一個是老婆死了十年,一個是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然而,這兩首詩,後來真的一語成讖。


    本科畢業,他迴來看班主任。班主任說:“你倆倒是默契,她剛走十分鍾。” 他隻是淡淡地迴應:“哦。” 班主任無奈地看著他,他也沉默不語。他知道班主任的意思,便去了當年的步行街。那裏早已成了一片廢墟、爛尾樓。爺爺告訴他,在他畢業那年暑假,就拆了。他走在當年的街道上,每一個角落都能勾起他們曾經相依相偎的迴憶。


    時間慢慢流淌著,畢業後的同學聚會安排在北京。聚會後,當年的室友邀請他去他家小住。室友在電腦前聊天,他竟然看到了她的照片。他猛地站起身:“這誰?” 室友迴答:“隔壁學校的姑娘啊。” 他急切地問道:“你們怎麽認識的?” 室友說:“當年做項目的時候認識的呀,你忘了?還是你推給我的呢。” 他緊張地問:“她有男朋友嗎?” 室友搖搖頭:“沒呀,咋啦?” 他激動地說:“滾!” 然後一腳踢開室友,點進了她的 qq 空間,卻進不去。室友拍了拍他的肩:“試試用你的賬號進去。” 他疑惑地問:“啊?” 室友神秘地說:“別問為什麽,聽我的。” 他在列表中翻了許久,終於翻到那個熟悉的號碼,解開了動態屏蔽,點進空間。她還是像以前一樣愛記說說,他翻著她十年來的點點滴滴。直到翻到,十年前,他們分手的那天。之後的每晚,她都在那條街等他,都在迴憶著他們的點滴。而那時,他已經離開了那座城市。一個星期後,她發了篇名為《告別》的文章,從此再也沒來過。兩年前,她拍了拆遷施工的照片,寫著:還是忍不住想你,如果那晚我去找你,今天的你會不會陪在身邊?那一天,他也在那條街的另一個角落,看著一片廢墟。他問室友:“她跟你說什麽了?” 室友搖搖頭:“不能告訴你。”


    聚會完後,幾個學姐要來他老家出差,非要他招待她們。他說:“你們出差都在市區,我家在縣城,沒什麽可玩的。” 她們說:“聽說你們縣城有個步行街,夜景特別好。” 他無奈地說:“都拆遷十年了。” 學姐不相信,說他騙她,不久前還在網上看到旅遊主播的宣傳,非要來。他隻好答應她。那晚,她們要吃夜宵,讓他開車去接。夜深人靜,荒無人煙。學姐很納悶:“不是說這兒很熱鬧很嗨的嗎?難道我們來晚了幾個小時,小地方商店都關門了?” 他脫口而出:“你們不是來晚了幾個小時,你們來晚了十年。” 這話一出口,眼淚瞬間刷地流了下來,幸而沒人看到。


    狗血的事情發生了,有個熱心的親戚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介紹他們相親。時間地點還沒定,他已經答應了,不過他想她應該不會來。


    迴憶如潮水般湧來,那也是一個雨天,高中的排水係統極差,那天學校幾乎被淹了。他沒帶傘,司機在校門口,車開不進來。她帶了傘,說一起出去吧。當時全班走讀的一共就四個同學,就他一個男的。結果風又大,雨又猛,她的傘還特別小,兩個人撐著結果是兩個人都濕了。他突發奇想,表示要不他背她,她打傘。她有些猶豫,怕別人看到。他說:“拉倒吧,咱倆都濕成這樣了,還怕誰看到。” 她脫下已經快泡爛的鞋襪,趴在他背上。然而,這並沒有什麽效果,倆人反而更濕了。而且他明顯有些吃力,畢竟她當時身高都比他高六厘米。“唿唿唿,不行了,歇會兒歇會兒。”“你讓我下來!”“不不,歇會兒繼續,俗話說,行百裏者半九十,屈指行程數萬,老夫聊發少年狂,雄關漫道真如鐵,不到長城非好漢……”“什麽玩意兒!”“沒啥,再歇會兒。” 他們艱難地走到了校門口。“啊,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死了……”“我讓你別背,你這樣搞得你尷尬,我也很尷尬!”“你是不是有一百多斤?”“廢話!我這身高能沒一百斤嗎!是你太虛!”“不是,主要是你身材太婀娜了,我骨頭酥行了吧?” 她沉默了。他的腰又被掐了。“上車吧,我讓老汪(司機)順便送你迴去。”“額,不用了吧?”“你這一路濕得迴家好看?冷風一吹再感冒了。”


    第二天上課,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知道昨天你家司機跟我說什麽了嗎?”“啊?說啥了?” 司機跟她說,以後嫁給他有福了。“他是不是碰到一個女同學就這麽說?”“啊?應該沒有吧?恩,沒有,他這人嘴賤,你別理他,恩,我讓我爸漲工…… 啊不是,批評他,嗯對,嚴肅批評。”


    他有點感冒了,睡了會兒,一覺醒來,三條私信,都是關於這個帖子的。兩條是鼓勵他的,還有一條,又是讓他別水知乎,初戀趕緊更新後續的。他心想,我別的帖子也沒那麽水好嗎?他爭取有個好後續啊,有大的進展會來更新的,但是現在還沒有。所以,被大家催著,他隻好再更迴憶了,可惜他當年把情書都撕了。


    說說他們真正意義上的認識吧,其實他錯過她不是十年,是十四年。還有小學的一年和初中的三年。他們從小學五年級就見過了,本來有機會做青梅竹馬的。她是孤兒,她的養父母在外經商,又把她常年寄養在初中的班主任家。他們初高中是一起辦的,老教師當年分房,他倆算是住隔壁,他跟爺爺住高中部,507 幢,她住初中部,509 幢。她是五年級的時候搬過來的。他們上下學不知道打了多少個照麵。客觀來講,她顏值中上,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當時下意識對她印象一直不好。總覺得她是個女混混、女流氓。是因為短發?因為個子比他高?也許是因為他對她班主任印象不好,總之是毫無道理的偏見。反正整個教工部的其他教職工子女,都跟他關係不錯,隻沒跟她說過一句話,甚至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這麽一迴憶,她小時候性格也比較孤僻,從來沒跟他們玩兒到一塊。


    後來高中,他們一個班,暑假的時候,學校先組織了一個文學社,他們都是社員。建了個 qq 群,學姐組織的。她在群裏說她很喜歡他初中時候寫的文章,喜歡很久了。他們越來越投緣,從文史哲聊到人生觀,從來沒有一個人跟他這麽默契過。他們約了開學前見一麵。他帶著小禮物,等了她許久,她沒有來。他有些失望。開學,他提前拿到了同學名單,看到有她的名字,高興極了。見了麵,他又驚訝,居然是她。還是那熟悉的樣子,她在他心目中越來越美,越來越好看。不是第一次見麵,但算是一見鍾情。


    後來高二分班的時候,他很怕跟她分到不一樣的班,選了他不擅長的物理。但物理班有兩個。他隻好跟爺爺說,他想分到施老師班上,施老師教得好。爺爺給當時的副校長打了電話,對方表示小事兒。分班完成後,他們雖然不是同桌,但還是前後,還是原來的班主任。他邀功似的跟她說:“你知道我們為什麽還能一個班嗎?” 她輕輕說:“那你知道,我們開學的時候為什麽能分到一個班嗎?” 他疑惑地問:“啊?” 她說,她在陸老師家住了這麽久,第一次求陸老師。陸老師,就是那個他不喜歡的老師。


    後來,他們畢業後,他們第一次以情侶的身份去看望班主任施老師。施老師對他們說:“你們以後要是吵架,就想想當年你倆是怎麽分到我班上的。” 所以,他後來才明白,他們其實十三年前就認識了。再後來,他才知道,不止十三年,其實將近二十年。


    一張照片,他倆都有,區別是,她藏在身邊,他的在爺爺的相冊裏。才幼兒園的他,拿著玩具刀,很騷包地擺 pose,旁邊是被他打哭的兩個小男孩,還有一個小女孩。小女孩衝他吹著泡泡,他笑著。當時的她,還沒有那麽高。她說,小時候就覺得他很有意思。後來,他拿著這張照片問爺爺。爺爺說,好像是他倆一塊欺負了倆男孩。他說:“你確定不是我英雄救美?” 爺爺說:“那我哪知道,你們小孩的事情。”


    後來,他問她,為什麽初中畢業那個暑假放他鴿子。她問:“你是不是以前很討厭我?” 他連忙否認:“…… 沒,沒啊。” 她說:“我對感情很敏感的,你不要騙我。” 這句話,下次她再說,就是分手的那晚。下一句是:“我希望我聽到的不是真的。” 雖然他至今不知道她聽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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