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茅草屋中,一個小男孩蜷曲在木板床上,低聲哼哼著,一個瘦弱的小姑娘伴在他的身邊,給他輕輕扇著蒲扇。


    屋裏又悶又熱,豆大的汗珠從女孩子的額角上淌下來,她卻顧不上擦一擦。


    “阿弟,你好點了嗎?”半晌,男孩子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消失了。女孩子覺得不對勁,便輕聲問小男孩兒,卻沒有得到迴應。


    她心裏一沉,提高聲音又叫了一遍,卻還是沒有聽到迴應。


    她連忙放下手裏的蒲扇,仔細察看弟弟,卻見弟弟臉色發白,已經人事不知了。


    她忍不住一聲驚唿:“阿弟,阿弟,你醒醒!”她伸手一摸弟弟的額頭,卻是燙的嚇人。


    誒,小兒持續高熱,這可如何是好?手邊又沒有現成的退燒藥,也沒有消炎藥。身為一個中醫學院畢業的臨床醫生,穿越到古代的孫竹青此刻除了給他做一個簡單的穴位按壓,沒有其它的好辦法。


    再拖,這孩子就要高熱驚厥,就更加難以控製了。她必須找一個大夫來給他診治!


    竹青一邊大聲叫人,一邊給弟弟竹山按壓風池,合穀等穴,以期可以讓他盡快醒過來。


    隨著她的唿叫,一個瘦瘦的中年婦女衝了進來。


    “山兒怎麽了?”那婦人腰上尚且係著一塊破圍裙,兩手都沾著灰塵,頭發也都汗濕了,跑進來了之後,一眼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小兒子,登時急的大叫起來:“竹山,你醒醒,醒醒啊!”


    她正是竹青他們的娘王氏,這會兒本來在屋外做著農活,聽到女兒唿叫,連忙衝進來了。


    “娘,弟弟必須馬上給他請大夫!”竹青說道。


    看著她娘六神無主的樣子,竹青知道此刻自己必須冷靜。


    “對,對,請大夫。可是,那個孫郎中配的藥也沒有什麽用……”竹青娘第一反應是那個家裏常請的孫郎中。


    可是兒子這個樣子,孫郎中的藥顯然並沒有起效。


    “這個可怎麽辦,哎呀,當家的也不在!山兒,山兒!”竹青娘急的抱著小兒子直哭。


    “不然我去找錢大夫吧!聽說錢大夫醫術要比孫郎中精湛多了!”竹青想起了離家十裏開外的那個錢大夫。


    現在這個時候,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她娘愣了一下,看著懷裏氣息奄奄的小兒子,到底還是點頭了。


    “竹青,你行不行啊?不然去叫聲你二叔……”看著年幼的女兒,竹青娘有些不放心。


    “弟弟等不及的,我這就走!”竹青知道救人如救火,一刻都耽擱不了。因此立刻出發了。


    夏天的雨,總是說來就來。竹青出門的時候,天氣還好好的。可是這才趕了兩裏多路,天就一下子暗了下來,接著電閃雷鳴,傾盆大雨說下就下。


    鋪天蓋地的雨,如同倒豆子一般砸下來,一會兒功夫就把竹青的衣裳都淋的濕透了。


    她沒有帶傘,身上的衣衫也都是粗布的,被雨淋濕,那粗糙的布料就都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硬硬的更加讓人不舒服。腳底下已經一片泥濘,她很慶幸自己沒有穿上那雙唯一的布鞋。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用暫時還沒有濕透的袖子內側擦了擦眼睛,努力眯著眼睛盡力看清前麵的路,然後一步一步繼續往前走。


    路滑難行,盡管她已經很小心了,一路上卻還是摔了不止一跤。


    等到竹青趕到遠近聞名的錢郎中家的時候,她已經成了一個小泥人了。


    錢郎中家是青磚大瓦房,一溜五間的大瓦房外圍了一個大大的院子,高高的院牆,朱紅油漆的大門,大門上黃銅的門環,無不顯示出主人富裕的家境。


    竹青站在大門口,伸手想去扣那個銅環,到底還是有些瑟縮。不過想到家裏躺在床上一臉痛苦的小弟,她還是鼓起勇氣,伸手拍響了大門。


    “錢大夫在家嗎?錢大夫在嗎?”女孩子顫巍巍的聲音在大雨聲裏,顯得不是那麽清晰。


    “汪汪汪……”院子裏一下子響起響亮又兇狠的狗叫聲。


    聽到狗叫,竹青下意識瑟縮了一下,不過她咬著牙,還是又一次拍響了大門。


    “誰呀,這大雨天的!”門被人一下子打開了,一條黑色的大狗一下子就從院子裏竄了出來。


    看到竹青,那條大狗一下子撲了過來“嗚……汪!”


    竹青下意識地驚叫一聲,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整個人一下子滑倒在了雨地裏。


    “旺財,退下!”開門的人一聲嗬斥,把大狗趕開了。


    隨即他看到了門口雨地裏躺著的小姑娘。


    “嘿,小姑娘,是不是你敲門啊?這下雨天的,你做什麽啊?”開門的人是個胖胖的中年人,挺著個圓圓的大肚子,一臉不善地看著竹青。


    竹青頗為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因為剛剛被那條黑狗嚇到了,她的手還有點發抖。


    她盡力站直了身體,然後用盡可能恭敬的態度說道:“這位大叔,我是來求醫的。我弟弟病了,病的很重,所以我特意趕過來請錢大夫給他看診……”


    “你沒看見這雨這麽大嘛?今天錢大夫不出診!”沒等她把話說完,那胖胖的中年人就截斷了她的話。


    這個穿的這麽破舊的小姑娘,一看就不是個有錢付診金的。居然還想讓他家主人冒雨出診!那人想都不想,一口拒絕了。


    竹青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然後忍住了心底裏的委屈,繼續軟語相求:“這位大叔,您就行行好吧!要不是我弟弟真的病的很重,我也不會這麽大的雨趕過來了。您就跟錢大夫說一下吧!”


    那中年人一臉不耐煩:“錢大夫今天沒空!他要熬製藥丸,走不開!”


    他這句話倒是沒有說謊,主人確實在配製一味藥丸。所以拒絕的話出口,他頗為理直氣壯。


    竹青看他半點也不肯通融,想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弟弟,不由得又急又惱:“大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錢大夫可是咱們這裏方圓百裏最好的大夫,肯定不會做出見死不救的事情的。你還是去問問錢大夫吧!要是我弟弟這次出了差錯,錢大夫拒不出診,對他的名聲可是不大好的!”


    這丫頭,說話居然還會軟硬兼施?話裏話外,合著自家主人要是不去看診,就要壞了名聲?


    胖胖的中年人被她說的一愣,然後又有些惱羞成怒。


    “小丫頭,我家主人的診金,可是不便宜的,給你看了病,你倒是有沒有錢付?”看著竹青一身濕漉漉的舊衣服,中年人語帶嘲諷。


    聽他提起診金,竹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當時光顧著給弟弟找大夫,倒是沒有帶著錢在身上。但是她也絕對沒有不出診金的意思。


    “隻要錢大夫給我弟弟看病,無論如何,診金我一定會付!”她大聲迴應。


    “二兩銀子,先拿來,我去給你通傳!”中年男人一開口,就把竹青嚇了一跳。


    二兩銀子?他們家一年都沒有這麽多收入。


    光憑她爹一年到頭種地收的那幾個錢,都隻夠一家人勉強溫飽。根本就不可能有這麽多銀子。


    再說家裏也攢不下這麽多錢。畢竟,弟弟的身體弱,吃藥看病是常事。


    “大叔,您能不能行行好,先幫我通傳下。銀子,我保證肯定不會少你們的!”竹青紅著臉,再次軟語相求。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她現在,兜裏是真的沒有錢。


    “小姑娘,你開什麽玩笑?沒有錢你來幹什麽?先收診金再瞧病,這是錢大夫的規矩!你身上沒錢,那就迴去吧。別浪費時間了!”中年人把臉一放,轉身走迴院子裏,一甩手,那扇紅漆大門就這麽關上了。院子裏,隱約傳來狗叫。


    雨仍然在下著,竹青看著緊閉的大門,到底不死心。


    她一大早辛辛苦苦跑了十來裏路到這裏,淋雨淋得整個人都打哆嗦,居然還是沒有把大夫請迴去。這次弟弟發病發的又急又快,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她咬咬牙剛想繼續上前敲門,一輛騾車停了過來。


    穿著蓑衣的車夫側了側頭,甩掉鬥笠上往下掉的雨水,甕聲甕氣地問她:“嘿,丫頭,這裏是錢秉仁家嗎?”


    竹青不知道錢大夫的大名,不過想來來人應該也是找的錢大夫了。於是點了點頭:“是的。不過錢大夫今天不出診。”


    “大夫還能不出診?沒這個道理啊!”那車夫打量了一下竹青,看她被雨水淋的一身濕,小臉都有些發白,不由得說道:“這麽大的雨,丫頭你要不要上車躲躲雨?”


    這是遇上好心人了,竹青心中一暖,不過還是下意識地拒絕了:“謝謝,不用了,大叔。我這一身都潮了,把你車上都要弄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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