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長老,要不要把夫人帶迴去。”站在幾丈之外的白霜,試探著問身前的白衣老者。


    三長老擺了擺手,白霜識趣的退迴了原處。


    “我們下去吧,夫人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三長老,我怕夫人會……”白霜還有有些擔憂。


    “夫人是有分寸的人,答應了尊主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餘音還未落,白霜茫然看著白當當的前方,哪裏還有三長老的影子。


    “霜兒,我們迴去吧。”疏影輕輕把妻子攬入懷中。


    白霜不舍的看著那個在墓碑前爛醉如泥的紅色身影,還有離開了墓地……


    一個月後,在天族勇士的護衛下,花傾顏抱著墨熙宸的靈位,迴到永國,天還沒亮,城外便站滿了前來迎接宸皇靈位的文武百官和永國百姓,有的傾城遠的,甚至半夜或幾天前就趕到這裏了,隻為了送一送這個謫仙般的帝王,真正將他們帶離苦難的帝王,覆天蓋地的白色,如果不是現在細雨綿綿,涼風陣陣,不知道還真真以為今天下了一場大雪……


    方才三更天,城裏城外便跪滿了百姓文武。


    東方漸白,金橙色的光芒將天地照亮,一聲聲歡快的鼓樂聲,遠遠傳來,聽到聲音,一個個身著喪服,匍匐在地的人們皆是一愣,為首的曹丞相,花傾羽,孫慶明和曹岑對視一眼,連忙示意侍衛去打探。


    宸皇英年早逝,為了哀悼宸皇一聲的不世之功,三國舉國哀悼,永國更是一年內不能行婚慶之禮,哪個長了雄心豹子膽的,竟然在這時奏婚樂,是活膩了不成?


    “報,幾幾位……”


    “有話就說,結巴什麽!”孫慶明的不耐煩的衝那侍衛大吼出聲。


    “是是是,前麵確實是陛下的靈位儀仗隊,隻隻是……”那個侍衛好半天才說出了一句不完整的話來。


    正說話間,歡快的鼓樂聲進了,一個浩浩蕩蕩與這邊同樣清一色縞素的儀仗隊緩緩駛來,隻是那絲竹管樂的聲音,在永國百官人民麵前,不但沒有收斂,聲音反而越來越大了,生怕人們聽不到的,歡快的聲音,帶著自從九霄之勢,離得越近,聲音越大。


    終於,全部縞素的儀仗隊在百官跪拜的不遠處停了下來,鼓樂之聲隨著馬車中一聲女子的“停”字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臣等恭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隨著山唿海嘯般的聲音,終於侍女掀開車簾,一女子抱著靈位,走了出來,在侍女的攙扶下,花傾顏下了馬車,來到百官近前,才悠悠開口,一雙絕美的鳳眸宛如古井深潭般,看著映入眼中的鋪天蓋地的雪白,“諸卿平身。”


    “謝皇後。”


    無論是沉穩內斂的曹丞相,還是張揚無束的孫慶明,還是學識淵博的翰林學士,就是和花傾顏一母同胞的花傾羽,在看到眼前的花傾顏之後,也倒抽了一口氣,眼前的皇後,哪裏像不久前死了丈夫的女子——


    一身紅衣盛裝鑲金戴玉,好不奢華,一顆碩大的明珠斜斜插在滿頭青絲見,光芒閃閃,雍容華貴,勝雪的肌膚更是為這身盛裝添上了繼續顏色,再加上與生俱來的絕美容顏,站在有著覆天蓋地之勢的白雪中,絕世而獨立,遺失而獨孤。


    萬點白中一點紅,說得就是此時的花傾顏吧,人人縞素,偏偏她這個身為妻子的,一身紅妝!


    這如何不讓人驚訝!


    山唿海嘯般的抽氣聲,在空氣中,此起彼伏,終於,寒氣一閃,三尺青鋒,橫在花傾顏麵門三寸遠,僅僅三寸的距離,好似隔了兩個世界。


    “曹將軍,你怎麽不前進了?”


    空靈的聲音成了全場的導火線,曹岑,三朝元老,幾十載的腥風血雨,讓他越發成熟老練,一身劍術更是出神入化,而就當他要親手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的時候,看著花傾顏深潭般的鳳眸中,刹那未動的時候,曹岑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全身僵硬,明明很想殺了麵前的女人,明明隻要再往前三寸,他就可以成功,偏偏,手不聽話的不動了,全身僵住了。


    曹岑憤憤的把長劍收迴劍鞘中,“妖顏禍水,不配死在本將軍手上!”


    終究,曹岑還是下不了手,因為她是墨熙宸摯愛的女人,皇子公主的親娘;


    終究,她還是禍水,不論是醜顏跋扈,還是傾國無雙;


    終究,她還是逃不掉命運的安排;


    終究……


    “嗬,”花傾顏不禁冷笑出聲,眼神在曹岑,孫慶明,曹丞相,花傾羽等站在前排的官員身上一一掃過,佩劍的武將,帶刀的侍衛,在這一瞬間,紛紛亮出了兵刃,蓄勢待發,天族的勇士一個個抽出兵刃,隨時準備加入戰鬥,聖女尊主的命,也是他們的命!


    花傾顏不以為意的一擺手,天族的勇士值得硬著頭皮收迴兵刃。


    “曹將軍,你想弑君嗎?”


    不待花傾顏開口,一直跟在花傾顏身後的淩雲冷聲開口。


    所有都愣住了,弑君?弑君?君?!


    文武百官一個個睜大眼睛了,驚駭看向盛裝的“皇後”。


    “尊主,臨終遺詔……”淩雲剛想宣布被花傾顏一直封閉不傳的遺詔,花傾顏對淩雲使了一個眼色,淩雲無聲的後退一步,充當背景牆。


    “本宮著紅妝,隻因先帝喜歡,諸卿誤須多慮。”花傾顏溫柔的撫摸一下懷中的靈位,喃喃自語,“你是不是很喜歡?”


    “皇後娘娘一定累了吧,先帝靈位不容耽擱,煩勞諸位同僚讓讓。”


    花傾羽察覺到花傾顏的不對勁兒,幾步上前,硬把花傾顏“扶”上馬車,儀仗隊在讓出的道路緩緩行進,兩路兩旁的百姓們紛紛跪伏在道路兩旁,萬籟俱靜,與天地同靜,隻有馬車車輪嘩嘩的聲音的,文武百官緊隨其後。


    終於忙完了一切,花傾羽默默跟著花傾顏來到禦書房。


    “顏兒,你你還好嗎?”


    千言萬語的擔憂,話到花傾羽嘴邊,竟然換成了一句“你還好嗎?”


    “大哥,我沒事。”花傾顏展顏一笑,竟比哭還難看。


    “顏兒,想哭就哭吧,何必何必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花傾羽看了看花傾顏的一身紅衣,現在他已經肯定了,自家妹子所做的一切,隻不過是掩蓋自己的悲傷罷了,別人都滿身縞素,紀念著生命帝王的離世,而花傾顏卻一身紅衣,是不相信那人不在了?還是用這一身紅妝,來麻痹自己的神經!


    他失去過愛人,其中痛苦,他比誰都清楚。


    花傾顏一把撲到花傾羽懷裏,把頭埋起來,不敢正視自家大哥,悶悶的聲音響了起來,“宸走了,他真的走了,是我害死了他……我是禍水,我真正禍害天下的人……”


    輕輕拍著妹妹的肩膀,現在他隻是一個感同身受的兄長,“顏兒,這不是你的錯,熙宸希望你活著,而不是希望你這個樣子。”


    花傾顏忽然放開了花傾顏,看向花傾羽,猛搖著頭,“大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


    “啪”一聲脆響,花傾顏忘了哭泣,捂著清晰隱者五指印的臉頰,冷冷看著花傾羽。


    “我不知道?”花傾羽指了指自己,嘴角上勾起了自嘲的弧度,“我怎麽不知道!我隻是愛上了一個女人而已,為什麽天下人都為我不值,為我不忿!雅兒,天真善良,我隻喜歡她,天下的女人,隻有她,被窩放在了這裏,”花傾羽指了指自己的心,“命運真是個捉弄人的東西,雅兒變成禍國妖妃,甚至慕青被消去了皇位,雅兒自由了,爹娘傾妝還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雅兒錯了嗎?我錯了嗎?我們千辛萬苦在一起,我娘就在雅兒過門的第三日不在了,第四日,我爹不在了,知道的人是知道娘是真的病了,不知道的人呢,還不是吧爹娘的死,全加在了雅兒身上,到後來雅兒去了,也沒堵上那些可惡的嘴!”


    花傾顏撕心裂肺的大吼聲,把花傾顏弄了一愣,花傾顏突然拍了拍肩膀,“就如雅兒臨終前留給我的話一樣,熙宸隻希望你好好活著,你現在不瘋不傻的樣子,隻會讓熙宸在天上不安。”


    “不,大哥,你不懂。”花傾顏連連搖頭,整個人蜷縮到角落裏,“我隻是一個小女人,我隻想相夫教子,我胸無大誌,我生死對世間秋毫無損,而宸宸卻把他的家國天下甩手給了我,大哥,你知道的我的無助嗎?家國天下,與我何幹!為什麽要我去背負,我不要,我不要,我什麽都不要,我隻想和他在一起,上窮碧落下黃泉,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花傾羽愣住了,任他如何猜測墨熙宸臨終前對顏兒說了什麽,他也沒想到,墨熙宸竟然他的萬裏如畫江山給顏兒,自古男主天下,是恆古不變的鐵規矩。


    墨熙宸竟然將自己的一世賢明,毀在了一個女子身上——


    以天下為賭局,隻為伊人十數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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