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沒迴信,晚上去見柳善平的時候也沒帶蒲老爺子。


    柳善平的夢境是一片潮濕的森林,蒲援朝和他的同伴就是在這片森林裏遇見了柳善平安排的那窩蛇。


    “好久不見。”玄音從樹後麵走出來,和柳善平打了個招唿。


    上一任家主柳正鬆在的時候,玄音曾經為了一個委托來拜訪過柳家,沒想到今天他又來了。


    柳善平沒有寒暄,而是直截了當地問:“我的提議你接受嗎?”


    “價格太高了,我手上沒那麽多金條,連完整的魂魄也隻有五個,而這五個我都不可能給你。”玄音慢條斯理地說。


    “你耍我?”柳善平大怒,“不要以為你是正神就可以隨便欺負我了,兔子惹急了還咬人,信不信我去上麵告禦狀!”


    玄音一副請便的姿態,他往樹上一靠,說:“想必你也發現了,這個金葉蓮轉生沒那麽容易死。你又不想積業障。明明是燙手山芋,想轉手還要價這麽高?”


    柳善平一聽,氣勢立刻泄了,原來對方早就打聽好了。


    “你聽我說,這趟生意你肯定虧本,不過也不會虧太多,我拿東西和你換,如何?”玄音這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柳善平問:“什麽東西?”


    “你兒子快過成人禮了吧?”玄音問。


    柳善平沒吭聲,算是默認了。這屬於家族機密,不好說太多。


    妖本是不容於世俗的東西,成人禮說起來好聽,但其實就是曆天劫。每五百年一次天劫,連那些遠古巨妖也逃不過。大妖多有保命手段,但剛成年的妖沒什麽自保能力,夭折幾率很高。這種事情長輩幫不了,隻能靠自己和族裏攢的法器硬扛過去。


    “我那裏有一件東西,可以保你兒子順利通過天劫。”玄音說。


    柳善平看著玄音,等他說完。柳善平記得父親在世時評價過玄音,一個有底線的真神,這個評價很高了。所以柳善平相信玄音不會誆自己。


    “沐雷鬥笠。那玩意兒我本來當初是給妙果準備的,不過後來發現,她根本用不著。”說到這裏,玄音的表情有點不自然,不過他很快換了話題:“知道沐雷鬥笠嗎?那是隋朝一個大妖用五百個魂魄煉出來的,可以在隱藏妖的氣息,不過隻能用一次。”


    “你保證嗎?”柳善平看著玄音問,他心動了。


    “我保證那個鬥笠有效果,但我沒法保證你兒子一定不會死。另外,那個鬥笠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別給你女兒用了。”玄音強調。


    “還有嗎?”想起自己還有個小女兒,柳善平又發愁了。


    “你以為是大白菜啊?”玄音無語道。見這位父護子女心切,又加了一句,“倒是可以去晚霞鎮的黑燈夜市看看,經常有不少好東西,說不定呢。”


    隨後,柳善平和玄音簽訂了契約,這樁交易算是達成了。


    “正事說完了,我想打聽一件事情。拍賣會是怎麽迴事?”玄音問。


    “交子莊你知道吧?”柳善平解釋道,“從五百年前開始,交子莊每隔一百年就會提前拍賣下一次金葉蓮的轉世魂魄。”


    玄音點頭。他知道金葉蓮轉世,也知道交子莊,但沒想到交子莊會拍賣金葉蓮的轉世。


    “參加的全是妖??”玄音問,直覺告訴他不一定。


    “也不是,什麽樣的都有,三界的一些正神也會參與。”柳善平說。


    “這東西不就是用來增加修為投機取巧的嗎?”玄音不解地問。


    “它還是做上等長生糕的主料啊。”柳善平詫異地看著玄音,“你不知道長生糕?”


    “長生糕是什麽?”玄音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這個詞了。


    可是無論玄音怎麽問柳善平,他都不再透露半個字,還跪下求玄音不要再逼他了。


    玄音沒再問了,而是迴去給遠在泰山的秦顗寫了一封信。他說的很巧妙:“有長生糕的銷售渠道,但需要知道一些細節,見麵詳談。”


    ……


    早上,餘洋終於接到了玄音的通知,今晚去解決張為民的委托。


    “速戰速決。”玄音說,他想快一點把手上積累的委托解決完,然後去了解一下長生糕的事情。


    張為民二十世紀初開始開服裝廠,一直替一些大品牌代工,生意相當不錯。可是隨著人們的環保意識加強,大城市的環保稅和環保標準都在提高,他隻能把廠子往偏遠地區挪。


    他選了有招商引資政策優惠的望越鄉。


    張為民沒有按照規定,把廠子建在望越河的下遊,而是聽信了風水大師的建議,開在了上遊。望越河變成了一條重汙染的河,裏麵的魚蝦成群結隊地死去。


    玄音在張為民的夢裏看見了這條被汙染的麵目全非的望越河。死氣沉沉的河水散發著臭氣。


    “大師,你救救我!”張為民在夢裏聽完玄音的身份,直接給他跪下了。


    餘洋剛想拿出無字佛經讓他簽字,玄音卻說:“等等。”


    河的對岸站著個白胡子老頭。


    “大師,就是他!就是他打我小人讓我得病了,你要給我做主!”張為民指著白胡子老頭哭喊道。


    玄音沒理他,而是飛過了河麵,來到白胡子老頭身邊。


    “你終於來了。”白胡子老頭一口當地口音,淡定地說。


    “你是河神吧。”玄音說。


    對岸的張為民轉而向餘洋拚命磕頭,弄得餘洋尷尬地不停躲避。


    “是,在下正是望越河河神曹誌。我是清末的落魄秀才,因為救人溺死在了這條河裏,機緣巧合成了河神。當年我因它而死,現在卻又要豁出命去保護它,你說諷刺不諷刺。”


    白胡子老頭說話語氣完全沒有張為民信中說的那般兇惡,他說完,又淡定地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盒香煙,抽出兩根,遞給玄音一根,問道:“抽不抽?”


    “不抽。”玄音說。


    河神曹誌也不勸,把多餘的煙放進煙盒裏麵,然後自己美滋滋地抽了起來。


    “私自動用言咒,懲罰不輕吧?”玄音的手上多了一杯茶。


    兩個人一個喝茶一個抽煙,看起來像認識多年的兄弟在閑聊。


    “怎麽不輕,神都做不成了。”曹誌笑著說。


    “人界有人界的秩序和規矩,你這樣破了規矩,天道會不高興的。像張為民那種人,日後定有報應,何必急於一時,把自己的命給填進去?”玄音問道。


    “我等得起,這條河等不起啊,兩岸的鄉親也等不起啊,孩子們還要喝這河裏的水長大呢,你看這水,怎麽喝?”曹誌不笑了,換了一幅愁苦的麵容,“我的時間快到了,你幫幫我,別讓這個廠子再開下去了,勸勸鄉親們,做養殖搞農產品一樣能致富。”


    曹誌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的時間什麽時候到?”玄音問。


    “現在。”一根還在點著的香煙掉在了地上,河神曹誌消失了。


    “你這是連拒絕的詞都不讓我有機會說出口啊。”玄音苦笑道。這樣的請求他是真的沒有辦法拒絕。


    對岸的張為民和餘洋眼睜睜地看著對麵兩人聊得好好的,突然,白胡子老頭消失了。


    玄音飛到張為民的身旁,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帶著餘洋走了。


    “老大,你和他說什麽了?為什麽他最後的表情那麽……那麽詭異?”餘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形容張為民聽完話之後的表情,又哭又笑像是活見鬼。


    “我說,那老頭給你施了連環咒,你要是不把廠子遷走,你家人也會全部得喉癌。及時止損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玄音說。


    “這孫子信了?”餘洋瞪大了眼睛問。


    “他都看見我飛了,能不信?”玄音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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