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永安殿中傳出女子尖銳的厲叫。


    “不要!不要過來,不是本宮!害死你的不是本宮!你不要過來!”


    “娘娘!娘娘!”一直候在殿門外的宮女推開殿門魚貫而入,將一早就準備好的安神香燃上。


    “娘娘勿怕,不過是個夢。”一年老的嬤嬤候在柳文茹床前,輕聲勸道。


    “嬤嬤……”柳文茹顫抖著捏緊被角“我方才…又…又夢見許綰了…夢見她披散著頭發來找我索命了!嬤嬤!”


    說到最後,柳文茹的嗓音不禁尖銳起來,嚇得底下服侍的宮女身子一顫。


    那嬤嬤眼底閃過厲色,拉過柳文茹的手說道:“這不過是個夢罷了,娘娘可有什麽好害怕的。許才人仙去多年,此時怕是早已化成一撮灰了。”


    “娘娘,現在宮中可是娘娘一人獨大,娘娘還在怕些什麽?”嬤嬤的最後一句說的極輕,似是蠱惑。


    聽了這話,那柳文茹顫抖的手才慢慢放好。


    “娘娘,還請聽老身一句勸,死人又怎可能鬥的過活人。娘娘現在要做的,就是要抓住陛下的心。隻有這樣……”隻有這樣,他們柳家才能永保富貴。


    嬤嬤盯著柳文茹的眼中閃過莫名的光彩。見著柳文茹的神情漸漸鬆弛,又寬慰了她幾句,才囑咐下人們離開,讓她好生歇息。


    “連峰。”這邊,華錦瑟等人剛迴了住處,便將連峰喊住,“我明日即要入宮,你可有什麽打算?可是要隨我和十一一起?”


    連峰將手背在腦後,憨憨地笑了:“桑桑說笑了,就我這糙性子我能不清楚,宮裏的生活我怕是適應不了,沒準到時候還會連累了桑桑你們。”


    華錦瑟早已猜到他會這麽講,旋即點了點頭,說道:“也好,那你先在此處好好歇著。等我解決了宮中的事再來尋你。”


    連峰笑著應了。


    隔日,王公公果真一大早帶人來接她,堵在門口,生怕她跑了。


    華錦瑟拎起早已準備好的行囊,去同連峰告別。


    臨出門前,連峰喊住了她“師姐。”


    華錦瑟詫異地迴頭。


    “萬事還須小心,莫要將自己搭了進去。”連峰倚著門框,笑得憨厚老實。


    華錦瑟卻是知道他話裏所指,他怕她為了扶辰的事將自己也搭了進去。


    魂不守舍地轉過身去,華錦瑟俯身上了馬車。腦海中不住地迴放著往昔他們三人還有師父還在時的日子。


    那段日子可能是她這一生中活的最為恣意灑脫的時候。


    一路上,馬車搖搖晃晃,華錦瑟忍不住小憩了會。迷迷糊糊地,她好像又迴到了兒時拜師學藝的時候。


    晨起采藥練劍,午後嬉笑打鬧,晚飯過後,師父來檢閱功課,總是吹胡子瞪眼地說要責罵他們,卻一直都沒能狠下心來真正處罰他們三人。


    “大人?神醫大人?”王公公隔著車簾輕聲喊道。


    華錦瑟揉了揉腦袋,清醒了幾分。掀開簾子,映入眼簾的是精雕細琢的兩尊石像,其後是朱紅漆成的大門。


    華錦瑟一語不發地下了馬車,站在十一身側。


    王公公趕忙小跑上前解釋道:“大人,這宮中紀律頗多,馬車是入不得宮內的,還望大人見諒。”


    華錦瑟點點頭:“扶桑明白。”跟著王公公一行人步行入了大門。


    永安殿中,柳文茹正困乏地支著額頭,身旁的粉衣侍女在給她揉著肩。


    “娘娘,娘娘。”一著翠綠衣裳的宮女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柳文茹倏然抬頭,“人到哪了?”


    “王公公已經領著人去了偏殿。”那宮女不敢遲疑,立馬答道。


    “大人且先在此處住下,若是有什麽不適應的還請大人和掌珠姑姑說明。”王公公掬著把笑對著扶桑說道。“大人的行李我也早已命人安放好,大人且歇著便是。”


    扶桑環視了圈整個房間,應道:“有勞公公了。”


    王公公連連推辭,“不敢當不敢當。”就在二人客套間,外邊傳來了一聲唱諾“貴妃娘娘到。”


    王公公臉色一變,忙拍了拍衣袖,伏跪在地。


    華錦瑟卻並無半點慌亂,理了理麵紗,就這樣安穩地站著。


    “大人!大人!”王公公未曾見到華錦瑟有所動作,忍不住小聲喚她。


    華錦瑟仍舊絲毫未動。


    隨著愈來愈近的瓔珞玉石的撞擊聲,柳文茹攜著數個宮女款款走來。


    華錦瑟微微彎腰福了一禮“娘娘安好。”


    柳文茹此刻眼裏心裏隻有日夜困擾她的噩夢,哪顧得上她的失禮。


    “神醫不必多禮。”柳文茹扶起了華錦瑟。旋即,又屏退了眾人,隻留下一名心腹和華錦瑟。


    偏殿的大門緊閉,一群宮人默不作聲地守在店門口。誰也不知道裏麵究竟在發生些什麽。


    “王爺。”何伯佝僂著身子站在蕭鈺的下首,“宮中傳來消息,那神醫,現在正住在永安殿。”


    蕭鈺放下手中的書卷,抬起頭,緩緩說道:“我久住王府多日,倒也不曾去見過皇伯父。不知他身體可安好。何伯,你且去庫中尋些珍稀的藥材,明日我便去宮中見一見皇伯父。”


    何伯應聲退下了。


    蕭鈺重新翻看起手中的書本,不經意地,一張夾著的畫自書頁中掉落。


    畫中,是一個麵紗覆麵的女子,端坐在一張破舊的木桌前,專心致誌地寫些什麽。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這副畫正是幾天前他手下的人交給他的,畫上的人正是最近聲名躍起的神醫。


    “鳳君然!你剛剛說什麽?”鳳家內院,鳳楚兮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看著對麵的人。“扶桑姐姐當真來連讀了?”


    鳳君然失笑,分明是一母同胞所生,他與楚兮的性子怎會大相迥異。


    “嗯。”替她撫平了發頂翹起的幾撮頭發,“現在人在永安殿。”


    “永安殿?”鳳楚兮有一刻呆愣,隨即又明白過來“那不是柳文茹的住處嗎?扶桑姐姐怎麽會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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