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隱:“梓乃,振作一點!!”


    手心一滑。梓乃的手在我的手中稍微滑落。


    葉隱:“隻有現在就好,用力抓住我!!之後你要討厭我一百年都無所謂!!”


    葉隱:“所以隻有現在先忘掉吧!!上來吧,梓乃,拜托不要從我的麵前消失啊!!”


    手心傳來一陣顫抖。梓乃對我的聲音有反應了。她的表情變得稍微沒那麽緊繃,手指也動了一下。


    葉隱:“沒錯!就這麽抓住啊,梓乃!!上來吧!!”


    葉隱:“活下去啊,梓乃!!你抓著的並不是我的手!!是你自己的人生啊!!”


    啊啊。這句話再度喚醒了沉眠在我內心深處的勇氣。葉隱:『拜托不要從我的麵前消失啊!!』要是我摔下去的話,這個人一定會被絕望囚禁吧。就像是他被雙親拋棄的時候一樣。我不就是為了避免這樣,才會想要克服恐懼症的嗎?葉隱:『活下去啊,梓乃!!你抓著的並不是我的手!!是你自己的人生啊!!』這句話一定正如字麵上的意義吧。放開手就會死。他是以這樣的意義說出這句話吧。梓乃“老師!!”


    然而聽到這句話,我覺得我領悟了一切。就是這樣。要是不去握住他人的手,要是害怕著他人,要是隻逃進熟悉的環境裏,無疑是拋棄自己的生命,拋棄自己的人生。我至今一直害怕著他人。害怕他人的話語、視線,以及與他人接觸。所以我一直鬆手直到現在。我是從最近才開始活起來的。變得不會逃離別人的話語,變得不會逃離別人的視線。不會從老師,以及朋友們的身邊逃離。我終於緊抓住自己的人生了。在浪費了無比漫長的時間之後。如今對我伸出來的這隻手。堅強又溫柔的手。對我來說,這是什麽?梓乃“老師!!我!!”


    我對著右手使力。我緊緊抓住這隻手迴應著他。這是我的未來。我的人生。放開他人的手,等於是自殺的行為。這麽理所當然的事情,我直到現在總算理解了。


    葉隱:“好,梓乃,左、左手也伸出來!好好抓穩了!!”


    梓乃“是!!”


    沙沙我一直抓在左手裏的包裝盒。梓乃“啊……”


    應該會在今天送給老師的巧克力。


    葉隱:“那種東西給我丟掉!!沒有東西比生命還要重要!”


    在我不由得停止動作的時候,傳來了老師的聲音。蘊藏著心意的巧克力。不過……


    葉隱:“沒錯,這樣就對了!!”


    我扔掉了。因為巧克力是可以重做的。梓乃“我!!”


    我舉起了左手。以雙手抓住了這隻手。這是我的未來,我的人生,以及我……我最愛的人。梓乃“……我愛你。”


    葉隱:“你說什麽!?我沒聽到!!”


    沒能以言語來傳達。阪那麽我以這雙手來迴答吧。然後我再度讓自己的手用力緊握。


    葉隱:“唿、唿、唿……”


    把梓乃拉上來之後,我不斷大口喘氣。梓乃也一樣,就這麽坐在我的身邊低著頭。黑衣男子至今還昏倒在那裏。以那個樣子來看,會有好一陣子不會清醒吧。


    葉隱:“太、太好了。你還很平安……”


    索長時間拉住梓乃的左手臂已經麻痹,應該有一陣子不能動了。明天之後一定會肌肉酸痛吧。就這麽朝著我的左手臂看去,我的手依舊被梓乃的手緊緊抓著。


    葉隱:“梓、梓乃,抱歉。我、我的手不能動了,你、你就自己撥開我的手指吧。”


    我的左手跟手臂一樣無法動彈。我就是如此全力抓著她的吧。梓乃“………老師………”


    然而在下一瞬間,梓乃出現了驚人的舉動。她就這麽和我的手相握,讓自己撲向我的懷抱。梓乃“老師!!”


    葉隱:“唔、喂,梓乃?!”


    從馬拉鬆大賽之後,第二次碰觸到的梓乃身體。又瘦又輕,毫不可靠,然而確實有著溫暖的溫度。梓乃“謝謝您,老師!”


    我不由得想要舉起還能動的另一隻手抱住她,然而此時我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不可能不會怕的,是吧。被蒙麵的變態所追,摔下斷崖麵臨生命的危機。不難想像這造成她多大的痛苦。我畢竟也是一名男性。肯定不是在遭遇到這種事情之後,願意馬上碰觸的對象。梓乃『我希望至少可以不要害怕我的恩人!』我迴想起她曾經說過的這句話。如果是她的話,或許會這麽想吧。而且或許會這麽做吧。希望壓抑自己的痛苦,避免讓我留下不好的迴憶。


    葉隱:“不用道謝的,梓乃。保護你是我的工作。”


    所以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推開了她的身體。


    葉隱:“了不起喔,但丁。”


    但丁“嗚嗚嗚”


    很乾脆地離開我的老師,走到但丁前麵摸著它的頭。


    葉隱:“還好你有把主人的危機通知我呢。”


    但丁“汪!”


    看來似乎是但丁把老師帶來這裏的。然而這時候的我所感覺到的,是微微的悲傷。梓乃“………老師………”


    一般來說,老師會這麽撫摸的對象是我才對。應該會撫摸著我的背,貼著我的臉頰緊抱著我才對。然而老師離開了我的身體。違背了我的心意與覺悟。梓乃“為什麽……”


    葉隱:“……嗯?想害怕就害怕吧,梓乃。不用勉強自己的。”


    他撫摸著但丁若無其事地說著。梓乃“可、可是……”


    我的身體確實在顫抖。那時候拚命忍耐的不去害怕老師,這也是事實。然而即使如此,像這樣由老師主動保持距離,卻使我感到無比的悲傷。梓乃“可是、我對老師,那個、我很愛老師的……”


    當我說出這句話,老師的臉上一瞬間浮現出那個悲傷的神情。為什麽?我明明這麽愛您,為什麽您卻……


    葉隱:“這的確讓我很高興啦,但是不需要勉強縮短距離的,梓乃。”


    看到說著這番話露出苦笑的老師,我心中出現一個蠻愚蠢的想法。難道說……不過,這麽一來的確說得通。之所以接納不敢被別人碰觸的我,之所以會讓這樣的我成為他的戀人。總是在我努力的時候從身後推我一把的他,在我走到這一步之後,卻不讓我繼續努力的原因。而且最重要的,是老師曾經分手的那兩位女性的存在。


    葉隱:“一直維持現狀,對我來說也無所謂的。”


    難道說老師,您……梓乃“老師……”


    您害怕被別人所愛嗎?篪害怕著我愛上您嗎?就像是我曾經想要逃離我自己的人生。………即使在內心輕聲這麽說,也無法得到答案。然而即使說出口,我也不覺得能得到答案。我自己都認為這是愚蠢的想法。然而即使如此,現在還存在於我麵前的叁公尺,卻無法令我不覺得這代表著真相。


    第十二話『八乙女梓乃的做法』


    我所抓到的黑衣男子。看到這名男子的真麵目時,沒有人能掩飾自己的驚訝。阪水老師。他是這間學校負責教育指導的老師。進入他的房間進行調查之後,找到了許多梓乃的照片,或是從她的房間拿出來的垃圾。也就是說,他一直覬覦著梓乃。雖然梓乃在一時之間遭受到很大的打擊,不過畢竟是抓到了犯人,所以過一陣子之後就恢複了心情。即使擔心這個事件多少在她的心中留下陰影,哎,總之算是暫時放心了吧。梓乃“老師,紅茶泡好了。”


    葉隱:“嗯,謝謝。”


    我就這麽拿著正在閱讀的課本,走向梓乃所等待的沙發。梓乃不知為何坐在平常我所坐的位子,所以我很自然坐在她正對麵的位子。梓乃“……不願意和我坐在一起對吧?”


    葉隱:“梓乃?”


    她看著自己旁邊的空位,悲傷地皺起眉頭。最近的梓乃,常常以這種悲傷的眼神看著我。這種甚至帶有無力感的視線日漸增強。梓乃“我們是……”


    啊……她的這個樣子在一瞬間,和我曾經交往過的女性身影重疊在一起。在當年和我提出分手的幾周之前,那位女性剛好就是露出這樣的表情。


    葉隱:“梓、梓乃?”


    梓乃“抱歉,沒什麽的。……來,請用。”


    葉隱:“……啊啊,謝謝你。”


    我壓抑著內心的些許動搖對她露出笑容,接過她所遞給我的茶杯。雖然她也露出笑容迴應我,卻無法拭去眼睛深處滲出的悲傷。看著這樣的她令我心想。又會這樣了嗎……說不定,梓乃也即將會提議分手吧。我不禁開始有著這樣的預感。


    葉隱:“……好喝。”


    我輕輕將杯子靠到嘴邊,含了一口紅茶。與咖啡不同,圓潤溫柔的口感。非常符合梓乃給人的高雅印象。梓乃“老師……”


    一直凝視著自己杯裏紅茶的梓乃開了口。梓乃“那個,如果我過去的話,您不介意嗎?”


    葉隱:“要過來?”


    我有些驚慌失措。沒想到她會主動說出這種話。


    葉隱:“沒關係嗎?你、那個……”


    隨即梓乃猛然抬起頭來,並且筆直看著我。梓乃“……其實我,一直都希望可以這樣的。”


    她才剛說完,就不等我的迴答站了起來。並且繞過桌子,坐在我所坐的沙發上。


    葉隱:“梓乃……?”


    梓乃“請讓我坐在這裏。我是您的什麽人呢?”


    葉隱:“……是我很重要的人啊。而且,也是戀人……”


    梓乃“那麽,這樣就是理所當然的。”


    梓乃就這麽沒看著我,如此堅定地說著。像這樣坐在一起是第一次。左肩到腰部一直到大腿都與她親密接觸著。前所未有的超近距離。不對,根本就沒有距離。對我們來說,這是我們首度有著情侶的樣子。梓乃“………唔………”


    不過果然如此。梓乃的側臉有些掙紮。雖然馬上就佯裝出笑容,然而我並沒有看漏。仔細一看。她手上所拿的茶杯,裏頭的紅茶表麵正微微搖晃著。紅茶出現了幾道漣漪,在小茶杯的中央形成許多的起伏。還有那略為蒼白的側臉。即使以笑容來隱瞞,我也知道的。我每天都近距離看著這張臉。如果是梓乃的事情,就算是些許的變化我也看得出來。


    葉隱:“這麽說來,梓乃。”


    我從沙發起身走向書櫃,並且取出了一本書。是我剛才所看那本書的後半部份。我拿著那本書走迴沙發。


    葉隱:“下次上課的時候我想用這兩本,你覺得呢?”


    然後我所坐的位置,是目前梓乃所坐位置的正對麵。


    葉隱:“還是再過一陣子————”


    在我正要這麽說的時候,我察覺到了梓乃的表情。她的臉上已經恢複了血色。表情恢複紅潤,沒有剛才難受的感覺。還有她手中的茶杯。也維持著寧靜的水麵。然而。梓乃“……為什麽逃走了呢?”


    她的眼中有著滿滿的淚水。更重要的是那張悲傷的表情。梓乃“每次都是這樣,為什麽……”


    噗通她的表情再度與我當年的戀人重疊。當年的戀人『為什麽你會說這樣無所謂?!我是說我打算要去外遇耶!!你就算不惜來硬的也要阻止我啦!!』曾經聽過的這番話在我耳中響起。眼淚,以及憤怒。她的語氣被這些事物所點綴。梓乃“為什麽您要逃走呢?我明明都已經,連一步都不打算逃了……”


    茶杯開始微微搖晃。平靜的水麵再度出現起伏。


    葉隱:“怎麽說我逃走呢……”


    並沒有。她沒有給我時間讓我把話說完。梓乃“那麽為什麽?!您曾經說過希望我陪在您的身邊啊?!”


    葉隱:“可是你在發抖對吧?我不希望你變成這樣!”


    她的激動情緒,使得我的聲音也稍微變大了。梓乃“我正在說我想要突破這個障礙!”


    梓乃“何況您這種說法隻是藉口!!您在害怕的不是這種事情!!”


    葉隱:“我是因為擔心你————”


    梓乃“騙人,您在害怕!您在怕我!怕我陪在您的身邊!!”


    葉隱:“梓乃……!?”


    梓乃已經察覺到了。察覺到我無法愛她的真正原因。梓乃拚命掙紮著想要離開自己的殼。她不知何時已經開始超過了我的預料。我對著這樣的梓乃說不出話來。梓乃默默地,動也不動地看著我。蘊含著無比悲傷的寧靜眼神,就這麽筆直凝視著我。看到這樣的梓乃,我就完全領悟了。原來如此,這正是我所擁有的缺陷。


    叮鈴鈴鈴鈴鈴打破我們沈默的,是房間裏頭的電話。電話分別置放在工作用的桌子,以及麵前的茶幾上。我像是要逃離似地伸手去拿話筒。的確如此。我想要逃離她的這份心意。


    葉隱:“喂,我是葉隱。”


    雅『葉隱葉隱:,梓乃在那裏嗎?』沒有問候就直接進入正題。對於這種作法以及聲音我有印象。


    葉隱:“啊啊、是理事長嗎。她在這裏。”


    我悄悄看向梓乃。她正低著頭擦拭眼淚。雅『太好了。可以讓她馬上來理事長室一趟嗎?八乙女家裏剛才跟我聯絡……』


    葉隱:“是嗎。”


    雅『好像要讓梓乃休學。』


    葉隱:“咦?”


    雅『總之讓梓乃過來一趟,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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