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前輩抿著嘴一笑。


    曉“學業成果報告會”


    葉隱:“什麽啊那是...那個怎麽看都是死板嚴肅無聊之極的什麽會?”


    曉“那是在凰華學院分校裏,文化祭的正式名稱啦。就是把學生們平日學習的成果,公布給監護人看”


    突然有種荒謬無聊的預感。


    葉隱:“啊嗯...有貨攤嗎?舞台劇呢?舞會呢?座談會呢?單口相聲呢?演講會呢?鬼屋呢?喝茶店呢?”


    曉“放心吧。學生們的研究發表和雙胞胎的畫雖然不在其中,不過會展示在美術周期間畫的畫哦”


    曉“之後,學習家政科的學生們,會在食堂招待大家吃飯哦”


    葉隱:“...也不會有外人進來吧”


    曉“你認為到這裏來的監護人會有幾個?”


    相沢的爸爸和媽媽。奏媽媽...


    .....


    此外,也許就沒了吧。


    葉隱:“...已經不到兩個星期了,一點熱情的氣氛也沒有,雖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我能理解”


    曉“哎呀,好像理事長代理也想做各種各樣的改革,搞得更盛大一些,不過啊,好像被理事會的老人們推翻了”


    曉“現在對於那孩子來說,別說整個世界,就連和理事會鬥,也是很重的負擔哪”


    葉隱:“但是...與此相對的,學生們好像很是期待的樣子”


    曉“那是因為,在文化祭的末尾,有土風舞會的緣故啦”


    好久沒有來這裏了。邑那一言不發地迎接我。猶如花莖一般纖細的潔白手指,將景泰藍花紋裝飾的小茶壺微微傾斜,給我的茶杯裏倒滿紅茶。結果還是來了。纖細的手指還是那麽安詳,美麗的臉龐和光潤的長發還是那麽美麗。


    葉隱:“......”


    還沒有整理好心情就來了。即使知道了那種事實,邑那看起來還是那麽美麗僅僅是看著她就感動得快要流出淚來。即使比我年紀大,即使那身體是別的男人的東西,即使她有可怕的背景,畢竟邑那還是邑那啊。就像花一樣的甜香,從邑那那邊飄了過來。現在就想親吻她,觸『摸』她,確認她的存在。


    邑那“老,啊不...請用”


    葉隱:“......”


    邑那為我倒完紅茶,輕輕坐在我對麵很遠的位置。想找一些話說,可是什麽都說不出來。所以隻好喝紅茶。


    葉隱:“......”


    邑那“......”


    明明是如此的接近,我與邑那之間卻相隔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我甚至覺得,現在我的眼前,這觸碰著茶杯的嘴唇,曾經與我的嘴唇重合過的事情,隻是一場夢。


    邑那“葉隱:...很久不見了呢”


    葉隱:“是呢...”


    邑那“因為期中考試的準備和工作,很忙吧?”


    葉隱:“嗯—...”


    不是的。其實不是的。完全,不是的。


    邑那“...已經,不問我有沒有參加期中考試了呢”


    葉隱:“希望我問嗎?”


    邑那“不是...不過...隻是想,要是以前的話,肯定會盡量裝作不經意的問起我的吧...”


    葉隱:“從不參加考試開始,已經過了幾年...?”


    5年?6年?


    邑那“已經...過去很久了,我已經忘記了呢...”


    邑那看起來很落寞地微笑著。


    葉隱:“是嗎...”


    還是沒有對我說。不可能會說吧...但是,我想讓她說出來。沉默再一次降臨到我們之間。


    隻有把茶杯放在托盤上的聲音,微弱地響著。必須說點什麽。


    葉隱:“那,那個”


    邑那“是,是的...”


    心情緊張得厲害。


    葉隱:“這次的文化祭上,會陳列出雙胞胎的畫吧?”


    邑那“呃,嗯—...高鬆同學她們拜托我務必的”


    葉隱:“是嗎...”


    邑那“嗯...”


    沉默再度支配了這個空間。喘不上氣來。必須說些什麽的想法,和害怕不知道會說出什麽的想法,激烈地鬥爭著。


    葉隱:“......”


    邑那“......”


    葉隱:“...啊”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茶杯裏的紅茶已經喝光了。


    邑那“啊,現在就給您倒上”


    邑那敏銳地察覺到我的表情,慌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光潤的長發飄搖著。如花般的香氣靠近過來。


    纖細得讓人聯想起花莖的潔白手指,將景泰藍花紋裝飾的小茶壺微微傾斜,向茶杯裏倒滿紅茶...舉辦文化祭的這天,實在是可以稱得上『文化祭日和』的晴天。(日本有『小春日和』的說法)對於學業成果報告會來說,這晴天真是太浪費了。


    .....


    通販同學還是和平時一樣,在欣賞通販節目。


    通販同學“隻是跟去年顏『色』不同”


    通販同學“不過,我買”


    果然...是要買呢。


    通販同學“別放棄邑那”


    葉隱:“哎...?”


    通販同學一邊看著電視畫麵,一邊低聲說道。


    通販同學“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放棄”


    葉隱:“哦...”


    溫室裏的氣氛不知怎麽地感覺跟平時不同了。玻璃的牆麵上,樹木和植物之間,裝飾著數十幅畫,把溫室變成像美術館一樣。


    我來到桌子旁邊。好像是布置成了坐在這裏,就能將作品盡收眼底的樣子。那邊的那幅,充滿刺眼的光芒、令人害怕的夏季天空,以現在看來還好似流淌著的濃重顏『色』描繪出來。在這邊,則是巨大的忘記了重力般浮在藍天裏。(海灘球,海邊用的膠質氣球)在對麵,夏天的太陽就像在打西瓜遊戲裏被打碎的西瓜一般爆發著。在用威嚴的『色』調畫成的如同監獄的主校舍邊,還有像用『奶』油蛋糕做成的校舍。學校的風景經過了雙胞胎的眼和手,每一個都如同活生生的影像,竟是如此的夢幻。


    邑那“葉隱老師。請用”


    喀嗒,放置茶杯的聲音讓我迴過頭來。


    葉隱:“哎,啊,啊—”


    用“葉隱老師”來稱唿我,是因為意識到周圍還有其他人吧。雖然知道這一點,還是稍有些寂寞。


    葉隱:“很厲害啊...”


    邑那“嗯...確實是”


    葉隱:“剛才是開玩笑?”


    邑那“不是啦”


    忽然,邑那把嘴唇湊到我耳邊輕聲私語。花一般的香氣,刺激著我的鼻尖。


    邑那“如果可以的話,之後請和我一起跳舞好嗎?”


    我出來到『操』場的時候,已經有很多學生各自選好了的舞伴開始一起跳舞了。用曲的節奏並不是特別快,是那種誰都可以跳的,和緩而優雅的曲子。在燒的通紅的火焰映照之下,跳舞者的身影也在搖晃著翩翩起舞。有在和老師跳的。有和同學跳的。也有和女仆們跳的。還有和職員們跳的。各種各樣的人挽著手在一起跳舞。


    上原和曉在一起跳。上原的表情顯得是那麽幸福,簡直就像在夢中一樣。曉十分優雅地引領著上原,即使舞伴常常絆倒自己的腳,也若無其事地繼續著舞步。


    高藤陀和小曾川在一起跳。不管怎麽說都是身材高大的高藤陀,與不管怎麽說都是小不點的小曾川組合起來,就像公主和隨從一樣。


    八乙女和鷹月在一起跳。八乙女還完全不習慣跳舞,鷹月靈巧地引領著她。


    大銀杏有點寂寞地閑晃著,看似什麽都沒考慮的野原邀請她一起跳了起來。


    林香和三橋在一起跳。


    雙胞胎讓人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仿佛是在與鏡子裏的舞伴一起跳著。


    不知為何,理事長在和莉達小姐一起跳。


    相沢在會場周圍跑來跑去,啪嚓啪嚓地打著閃光燈,記錄著大家幸福的樣子。


    邑那“葉隱:”


    我轉過身去,邑那站在那。


    葉隱:“邑...榛葉...”


    邑那“叫邑那也沒關係哦”


    邑那莞然一笑。


    邑那“假若您還沒有舞伴的話,能不能請您與我跳一曲呢?”


    葉隱:“跳多少曲都ok啊。不過,我可能不太會跳”


    我伸出手去,邑那的手自然地疊在我手上。


    邑那“沒關係的啊。因為我也從來沒有跳過”


    葉隱:“看起來,完全不是沒關係呢”


    邑那“是呢。摔倒的時候肯定是一起聽天由命了”


    趁換曲子的空檔,我和邑那混進了跳舞的人群。


    舒暢而柔和的曲子緩緩流淌起來。我們看著周圍的人,學著跳了起來。完全不懂什麽舞步,隻是互相牽著手,一圈一圈不停地旋轉著。火焰跳動的光線裏,邑那的前襟顯出複雜的陰影,就像在遊水的魚鰭。嬌豔的秀發合著我們的腳步飄舞著。在火光中閃耀,發出金『色』的光輝。就像無數發光的微粒在邑那周圍飛舞著一般。曲子一支支地變換,我們兩人用笨拙的姿勢不停地跳著。不過姿勢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了。我的手握著邑那的手,邑那的手握著我的手。邑那的眼中隻映著我,我的眼中隻映著邑那。互相隻感覺著對方的體溫和心跳。就像沒有距離般地感覺著。僅僅如此已經足夠了。我們不斷跳著,漸漸地,變得完全注意不到在周圍跳舞的人們。感覺世界就像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


    音樂要是永不停止的話就好了。


    不過,事物總是要完結的。終末會來臨。城牆會倒塌,星星會碎裂,宇宙會崩潰。


    會場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音樂終止了。火焰已經變得很弱,不過還是燒得通紅,讓我們能互相看到對方的表情。


    葉隱:“已經結束了呢”


    邑那“嗯...已經結束了呢”


    葉隱:“不過,跳的很高興”


    邑那“跳的很高興呢”


    就這樣一起站著,繼續看著火焰漸漸消失也不錯——我想。不過,不能這樣下去。


    葉隱:“有些話...想對我說吧?”


    說不定是,想要對我說和祖父之間的事情嗎。


    邑那“......”


    唰地,握在一起的手被放開了。我不禁向身邊看去。那被跳動的火焰映照出的側臉是那麽美麗。


    邑那“每一句話灌進耳朵,我們的腳步就愈發沉重”


    邑那“我們這些不成器的舞女,想要踮起腳尖,在這個無言世界的邊緣跳出像樣的舞步”


    邑那向我轉過頭來,輕輕地微笑著。|


    邑那“是小說的一節哦”


    邑那“我也算是個不成器的女人,所以至少也想,和男**漫地跳一次舞呢”


    葉隱:“別說一次,多少次都行啊”


    邑那“已經夠了。一次就很足夠了呢。因為已經知道是什麽感覺了”


    邑那微微一笑,向我宣告道。


    邑那“遊戲的時間已經結束了哦”


    葉隱:“哎...?”


    在火焰中,木料倒塌的聲音,變得異常的響。


    邑那“我是說,和葉隱老師的遊戲已經結束了”


    邑那“我也算是個不成器的女人,所以至少也想,把男人置於掌心,玩弄一下看呢”


    邑那就像在水裏行走一般,用緩緩的步子漸漸向遠處走去。


    葉隱:“突然說什麽...”


    我不禁伸出手去,但已經夠不到她。


    邑那“所謂的分手,總是很突然的事情呢。而且...也不能算是突然吧?”


    葉隱:“你是說...什麽?”


    邑那“因為...已經讓老師您看到了吧?”


    邑那的嘴唇,還是一直帶著那和藹的笑。


    葉隱:“說什麽...”


    喘不過氣。就像身在冰冷的水中一樣。我就像馬上要倒下去一樣。


    邑那“是指在燕玲架好的dc(應該是dv)前,我自己所做的一個人的遊戲呀”


    葉隱:“什!...”


    這衝擊就像頭被狠砸了一下似的。


    邑那“您在溫室裏麵,從窺視孔裏,屏住唿吸在看吧?”


    葉隱:“為什麽會知道...”


    邑那“因為感覺到某處『射』來的視線,我也比平時都要興奮呢。托您的福,給我家老爺送去了很不錯的畫麵呢”


    那和藹的笑容,看起來就像含著無法形容的惡毒和輕薄。


    邑那“不出所料,之後去管理室裏,發現本來應該是已經借給葉隱老師的《鬆永彈正》已經放迴書架裏了呢”


    葉隱:“啊...”


    邑那“不過,時機也不錯呢。我的身和心都是我家老爺的東西,暴『露』給葉隱老師知道這件事”


    邑那“要是繼續這樣遊戲下去的話,像老師這樣純情的人會很難受,明明是一場遊戲,一方卻很痛苦的話就太煞風情了”


    我被那看起來愉快的眼神和那略帶嫵媚的不耐煩的聲音所鎮住,發出碎裂顫抖般的聲音。


    葉隱:“邑那...”


    邑那“唉呀唉呀,遊戲已經結束了嘛,能不能請您叫我『榛葉』呢?被卷進奇怪的誤會就難辦了”


    葉隱:“邑那!!”


    邑那“真是不識風情的人呢。那種純情又笨拙的地方,我倒是不討厭啦”


    就像是在責備撒嬌的小孩子一樣,邑那低聲說道。


    邑那“不過...差不多我也有點膩了。舞也已經跳過了,我們彼此,差不多該落下帷幕了吧。”


    邑那攏了攏秀發,恭敬地向我行了一禮。


    邑那“那麽,葉隱老師。再見了”


    邑那朝我背過身,慢慢地向遠走去。


    葉隱:“......”


    光潤的長發,映著火焰,閃著金『色』的光。可惡...好美。明明是被那麽狠狠甩了,還是覺得好美。


    走掉了。


    不,走掉不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嗎。


    走掉了。


    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她要走掉了啊。


    葉隱:“邑那!”


    我大喊著。


    葉隱:“邑那!!”


    我大聲唿喊著。


    葉隱:“邑那!!!”


    邑那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一邊微笑,一邊宣告著。


    邑那“再見了,葉隱老師”


    隨著燃燒著最後一點火焰的木料倒下,火苗飛了上去,最後火光消失了。


    腳步聲走遠了。在突然降臨的黑暗中,隻剩下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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