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歸煙看來,小皇帝的話真假參半,究竟幾分真幾分假怕也隻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了。


    小皇帝這麽說,無非是想激起歸煙對顧月白的恨,借歸煙之手殺了顧月白,他也可坐收漁利。


    思及此,歸煙也不得不感歎,小皇帝自小便心思深沉,善用權術,絕非池中之物,日後若掌握實權,必將有一番大作為。


    歸煙想著想著便入了神,一扭頭突然發現窗戶前有一個高大的黑影。


    這麽大晚上還喜歡來他院子裏的,也隻有那一個人了。


    歸煙冷嗤一聲,還真是陰魂不散,看著就煩。


    顧月白一身黑衣,仿佛與這夜色融為一體,歸煙冷冷看她,並沒有動作。


    他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裏麵好像有很多種情緒和千千萬萬他想說是花。


    可惜,歸煙並沒有給他機會。


    她眉梢微挑,站起身伸手,“啪”得一聲就把窗戶關上了。


    兩個人隔著一扇窗戶,顧月白隻能看到窗戶上他映出的剪影,眸光黯淡了一瞬,放在身前的拳頭握緊。


    他站在窗前一直沒有走,歸煙心中暗罵一聲——媽的!


    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歸煙起身,打開了房門,顧月白移步到門前,兩人就這麽杵著,相顧無言。


    半晌之後,顧月白麵色突然僵硬,道“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歸煙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顧月白剛剛說了啥,心中不免冷笑。


    孩子,他和宋姬的孩子?如今宋姬是他名義上的嫂子,兩個人還真會玩。


    歸煙眸光冷淡,語氣幾分嘲諷,“那得看是誰的孩子了,要是你和宋姬的,我見一次打一次。”


    顧月白身子一顫,稍稍側過了頭,縱然心有所料,但是聽到她這樣的話,心中不免的還是有幾分疼痛。


    他側頭遮掩自己的狼狽,可歸煙瞧他的動作,卻像是逃避一般,忍不住猜測道:“宋姬她真懷孕了?”


    宋姬如果懷孕了,顧月白對外說這個孩子是先帝的,然後搞死小皇帝也不是沒可能啊。


    可憐小皇帝今天才跟她“商量”大業,說不定一年過不上就會死於非命。


    一年啊,能改變什麽呢?朝堂之上,小皇帝怕什麽都改變不了。


    顧月白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轉過頭認真的問她,“如果是我和你的孩子呢?”


    他眼底有一種壓抑住的狂熱,看的歸煙眉頭一皺。


    “現在整個楚國已經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下,下一步就是越國,接著便是整個天下,從此之後世間再無人能與我匹敵。”


    “我們的孩子……”


    “嗤……”歸煙抬起嘴角譏笑一聲,眼睛裏麵全是不屑。


    顧月白看著她,嘴裏其他的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歸煙沒有看顧月白,而是看著天空那輪圓月。


    月光皎皎,撒在她的麵容上,多了幾分聖潔。


    “第一,我們不會有孩子,第二,我也不會讓我的孩子出生在皇室。我不需要他稱霸天下,我隻想他平安喜樂”


    她聲音冰冷,就像一把鋼刀利落地插上了他的心髒。


    顧月白聽著,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第二,我的孩子,不會有陰謀,不會有詭計,不會經曆刀光劍影,不會從小顛沛流離。”


    “他會有一個美好的童年,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健康快樂的長大,他會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和疼愛他的爹娘。”


    “如果他真的有野心,想要闖出一番自己的天地,那麽我也會支持他,會放手,讓他自己去闖,無論生死。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不強求,但隻要他願意迴家,家中的門便永遠為他敞開,他永遠都是我的孩子。”


    她聲音逐漸溫柔,帶著一股子暖意,眼中也有著淡淡的光。


    這是她在二十一世紀便有的願望了,她自小吃了太多苦,身上背負了太多,枷鎖太多,所以她就想著。


    如果她有孩子,她一定讓他們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


    可惜,孩子這種東西,離她太遠了。


    顧月白看見她眼中的光亮,愣了好久,腦海中浮現起她當年的樣子。


    這個問題他不是第一次問她了,可是兩次迴答答案都是相同的。


    當年夏清煙從天幽穀迴來,一身殺氣,殺伐果斷。


    可是她看著他的時候,還是那種熟悉的目光。


    兩人在街上行走的時候,一轉頭便會看見她在身後,目光溫柔。


    花燈節的時候,他在河邊問過她這個問題,她先是一愣,然後目光轉向河邊,一雙眸子映出了慢河燈火,明亮又溫柔。


    然後她說了與這次一模一樣的話。


    那時候的顧月白有些不滿,覺得她沒有野心,可是如今聽到這樣的迴答,他隻覺得自己心痛的厲害。


    字字句句,分毫不差。


    也許這麽多年,她一點都沒變,可是變的是他。


    是他有了野心,是他算於算計,是他不管不問,是他不再關心她,一心隻有楚國江山。


    可是這麽多年,她卻絲毫未變。


    “這麽多年,真是一點都沒變。”顧月白隻覺得嘴巴發苦,心中更苦。


    歸煙一愣,他的這種反應好像她曾經對他說過這種話一般。


    可是,那又不是她,那是夏清煙啊。


    這麽一想,歸煙心裏有覺得有幾分不對了。


    但是她目前也沒打算細究,她看著他,目光冷淡嘲諷,“顧月白,我變了,我變得更好,我的身邊不再是你,我很開心!”


    顧月白身子一顫,歸煙嘲諷看了他一眼,便進屋關門,再不理他。


    顧月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怎麽離開歸煙院子的,待迴到自己房間時,他才迴神。


    輕嘲一聲,眼角卻分明有一滴淚。


    脆弱不過瞬間,顧月白又恢複那種冷硬的模樣,仿佛今夜的他,隻是他自己的一個夢。


    夢裏麵的歸煙,還和當年一般,而他的心已經垂垂老矣。


    歸煙躺在床上,忍不住迴憶顧月白的話。


    她現在對夏清煙越發的好奇,自從記憶開始融合,歸煙就越來越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己了。


    剛剛那些話,分明就是自己的心中所想,可聽著顧月白的語氣,倒像是夏輕煙也說過。


    他們的性格竟然這麽像嗎?


    偶然?還是巧合?


    歸煙冷冷勾唇,她可不相信有這這樣的偶然巧合。


    ……


    深夜,皇宮,床榻上的宋姬額頭上滿是冷汗,一張精致的麵容上失去了往日的明豔,就像一朵缺水即將枯死的花。


    她閉目皺眉,好像沉浸在一場絕望又荒唐的夢中。


    突然,一雙美目突然睜開,裏麵是深深的恐懼。


    過了好久,她轉頭看四周,才發現自己迴到了雍華殿中。


    她長長唿出一口氣,眼中是一種從絕望中逃出生天的慶幸。


    想到那個夢,她眼裏浮現出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床榻上,打濕了青蘿軟衾被子。


    如果當初,她不曾遇見顧月白,如果沒有她沒有愛上他,她今天是不是會幸福許多?


    她一雙美目裏轉而又是憤恨,一種滔天的恨意。


    宋姬恨他們,恨顧月白,也很夏清煙,恨到骨子裏,


    可她如今並不能做什麽。


    她為什麽會是那個人的影子,宋姬到今天都還想不通。


    她到底有什麽地方不如夏青煙。


    她心有不甘,可無奈她遇見的是顧月白,讓她愛恨交織的顧月白。


    當年,風月樓裏一襲白衣抓住了宋姬的眼,醉酒的王爺麵色白裏透紅,一雙桃花眼染了三分醉意。


    可那雙眼的深處,卻又帶了幾分恨意,微不足道的,隻要人稍微哄哄就會轉化為欣喜的一種恨意。


    宋姬當年認為那是恨,可是迴首往事,才驀然發現,他眼底的不是恨,而是怨。


    由愛生憂,由愛生怖,由愛生怖怨。


    他對夏清煙,恐怕才是愛。


    再次見麵是是幾個月之後的花魁選拔。


    八月初五這日,是風月樓一年一度的花魁選拔的日子,來往賓客絡繹不絕十分熱鬧,無形中給風月樓帶來了不菲的收益。


    宋姬在眾女子中長相豔美,與人不同的是,其他女子都打扮得顏色豔麗,光鮮動人,宋姬卻一身青衣。


    可細看這青衣,裁剪設計卻是與眾不同別出心裁的,再搭配她精心梳化的妝容,讓人看了都挪不開眼睛。


    花魁大賽的魁首自然非宋姬莫屬,宋姬在高台上,早就看到了下方那一襲白色的身影。


    她故意從他身邊經過,卻沒有主動跟王爺交談。


    在她快要路過顧越白桌前的時候,顧月白卻一把抓過宋姬,擁到了懷裏,嘴角抹開了一絲淺笑,像是得到了最想要東西。


    宋姬在顧月白懷裏動彈不得,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來,便依偎在他的中。


    從此之後,她淪陷了,她心裏打定主意此生跟隨顧月白。


    宋姬深陷於王爺的那雙桃花眼,一雙似愛似恨的桃花眼。


    那種眼神讓她為之傾倒,他眼中有故事,宋姬想挖出他故事中的那個人,自己卻淪陷了下去。


    而後,她開始跟著顧月白,卻從其他人口中得知了夏清煙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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