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


    曲道心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聽不見師父在說什麽,不知道對麵那個兇惡的男子在說什麽。


    他所有的心緒都放在了白聿的身上,除了白聿之外道觀沒有任何人離開,而他離開的時候,正巧也是陳道長死的時候。太巧了,巧的經不起一點點的推敲和琢磨。


    曲道心覺得渾身發冷,自己到底救迴來了一個怎麽樣的人?或者說妖物……


    師父站在最前,負手而立一字一句的說著:“我們道觀沒有藏匿妖物,修道之人也不會有人去殺,陳不誤道友到借宿與此罷了,施主怎麽能一口咬定就是我們殺了人!”


    “你們殺人還是沒殺都沒有關係,人是死在你們這裏,你們就一個都別想跑。”管家坐在椅子上陰恨的看著道觀中的每一個人。


    葉舞劍將曲道心護在身後,微微側頭對著曲道心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道心,萬一一會兒亂了起來,你就找機會逃走。”


    “舞劍師兄……”曲道心淚光盈盈的看著葉舞劍的側臉。


    葉舞劍皺了皺眉頭:“別說話。”


    曲道心嚇了一跳,緊緊的抿住了嘴唇。抬頭看向師父的背影,忽然覺得這一幕仿佛發生過。


    師父的脊背挺的直直的:“將妖物交出來?笑話!一門道人何處來的妖物!”


    “老牛鼻子,還嘴硬是麽?”管家拍拍手從後麵走出兩個高大的男子。“隨便抓一個給我往死裏打,留住一口氣就成。”


    “馮師兄!”


    曲道心見著站在最外麵的馮師兄被兩個男子抓了出來,身邊的其他師兄想要伸手去救,卻被架在頸子上的刀製住了腳步。


    馮師兄平日裏總是笑嘻嘻的,負責廚房的瑣事,也不知是天生就易胖還是在廚房偷吃了什麽好吃的,不管何時身子都圓滾滾的,所有師兄裏馮師兄的脾氣最好,有事沒事都喜歡塞給曲道心一點零嘴。


    現在馮師兄被兩個男子按在地上,滿身滿臉的都是鮮血,其中一個男子拿出一把刀將馮師兄的一隻耳朵削去了。


    曲道心驚恐萬分的搖著頭,不,馮師兄這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救他迴來。


    就這麽傷了觀中四五人,管家也似乎漸漸的失去了耐心:“都不說是吧?都殺了吧,留一個活口就成了。”


    管家的話音剛剛落下,架在師兄們頸子上的刀畫了一個漂亮的圓弧,然後砍了下去,曲道心看著漫天的血雨和一地的死屍。


    一個拿著刀的男子向著師父走了過去,曲道心推開了死死護住自己的葉舞劍,衝到了師父身邊,但是一切都晚了,他師父倒在了他懷中,蒼老不已滿眼都是絕望。


    曲道心摸著師父漸漸冰冷下去的手掌:“師父,我後悔了,我後悔了!”這次他後悔了。


    “道心啊,萬事一旦做了決定,就不要後悔了。”師父的眼睛合上了,他迴頭去看舞劍師兄,發現他早已倒在血泊裏。


    滿地的屍體,漫天的血雨,曲道心跪在地上抱著師父冰冷的屍體嚎啕大哭。


    漸漸的他似乎墮入了一片黑暗,沒有光也沒有其他人。


    ——


    馮睿手中把玩著一顆生栗子,帶著微笑看著眼前淚流滿麵的道人,真是個好故事不過似乎還沒講完。


    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馮睿將栗子放在了 桌上舉著油燈離開了,曲道心依舊閉著雙眼坐在一片黑暗之中。


    白文軒站在客棧的門前,發現客棧一片衰敗的景象,過年之後他離開了客棧,這不過才幾個月光景,怎麽能破敗成這樣。


    紅色的燈籠已經褪了色,無精打采的掛在門前,白文軒忍不住抬手敲了敲門。半天也不見有人出來。


    “難不成是離開了?”白文軒覺得有些不解。


    這時客棧的門被打開了,白文軒看著眼前有些陰鬱的馮睿,心中的疑惑更大了:“馮睿,你這是怎麽了?”


    馮睿笑了笑:“進來吧。”


    白文軒跟著馮睿走到了客棧裏,客棧裏也是一片破敗,到處都落滿了灰塵。“馮睿,這是怎麽迴事?紅菱呢?胖嬸呢?賬房和那隻小狐狸都哪兒去了。”


    馮睿手裏拿著一盞油燈,一臉邪氣的站在客棧的大廳中間:“胖嬸和賬房都在房間裏,紅菱……紅菱出門去了。”


    白文軒狐疑的看著他:“客棧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馮睿卻沒有接話,隻是說道:“你去客房休息吧,晚些時候胖嬸他們會出來的。”


    說完馮睿覺著油燈離開了大廳向客棧的深處走去。


    白文軒看著像是鬼屋一般的客棧,也不能自己離開,隻好順著樓梯上了二樓,隨便找了一間客房住了下來。


    曲道心坐在桌邊,馮睿舉著油燈再一次走了進來,看著似乎像是掉進了一個噩夢裏的曲道心,低聲說道:“後來呢?曲道心,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


    似乎被人從噩夢中叫醒,曲道心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跪在一個男人的身前。


    男人穿著一身華服,管家站在他的身後,男人一臉讚賞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曲道心:“曲道心,你做的很好,我手下這麽多獵妖道人,隻有你每次帶迴來的妖元是最多的。”


    曲道心聽著自己的聲音迴答著:“多謝大人的讚賞,道心理當竭盡全力。”


    “好好好,下去好好休息吧。”男人揮了揮手。


    曲道心站起身恭敬的退了出去,他站在門外看著自己變大的雙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似乎又有什麽不同了。


    旁邊穿行而過的侍女和仆從恭敬的對著他行禮,他不知為何來到了一個氣派的大宅,上一刻殺死他師父和師兄的仇人滿麵笑容的站在自己對麵,而自己跪在他們身前。


    忽然眼前一晃,他聽見心底裏有個聲音對著說:“報仇,你要找到白聿替你的師兄師父報仇。”


    報仇,白聿,管家。曲道心捂著鈍痛的頭顱,蹲在了地上,再次睜開眼睛眼神漸漸清明起來,何必深究何必強求,殺人報仇,僅此而已。


    曲道心握著手中的劍,從宅子裏走出,在少人的街道上穿行。


    “素麵,素麵!客官來一碗素麵啊?”路邊一個賣素麵的攤主看著曲道心走了過來便熱情的招唿著。


    “一碗素麵。”曲道心走到了桌邊坐下,將劍放到了桌上。


    “好嘞馬上就來!客官小菜要些麽?”


    曲道心搖了搖頭:“不必了,一碗素麵就好了。”


    “好好好,客官稍等。”說完攤主就去一旁煮麵去了。


    不多時,素麵被放到了曲道心身前,冒著熱氣帶著麵食特有的香氣。曲道心從懷裏掏出了幾枚銅錢,放在了桌上,拿著劍起身離開了。


    “誒!客官你的麵不吃麽?”攤主不解的在後麵追問。


    曲道心沒出聲離開了麵攤。


    攤主翻了翻眼睛:“什麽人啊,買了又不吃,白瞎我的手藝了。”


    一旁吃麵的客人聽了這話,趕緊拉了一下攤主:“小老板,你可莫說這話,剛剛那位提劍的道長是‘那邊’府中的,來來往往神秘的很,不要招惹。”


    攤主聽了客人的話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點了點頭滿麵笑容的送上了一碟小菜。


    曲道心抱著劍迴了自己的居住的小院一夜無眠,每次閉上眼睛眼前總是出現師父和師兄們的臉。


    他們在詰問著曲道心:你帶那妖物迴來害了我們,你可是後悔過?


    曲道心在一片晨光中起身,簡單的洗了一下臉,抱著劍推開了門。後悔又有何用呢?死了也許是解脫,但是他自己一人永生永世都要受著折磨,他還沒報仇,他……不能死……


    牽出馬廄中的馬,利落的翻身而上,向城外飛奔,妖都是惡,都應該誅殺殆盡。


    “大人。”管家恭敬的站在男人的身前。“曲道心出城去了。”


    男人看著手中熒光閃動的妖元:“隨他。”


    “似乎是迴了道觀。”管家心中暗恨,本來抓迴來複命的小道士現在在大人麵前頗受重視,再這樣下去的話,曲道心要是有天想殺了自己,大人未必不會答應……


    男人看了管家一眼:“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不過是條狗罷了。聽話就養養,不聽話就打死吃肉,你跟隨我這麽多年,遠近親疏我還是分得清的。不是你應該管的事情,你不要管。”


    管家抖了一下:“是,大人。”他聽的出來男人這是在警告他,自己……和曲道心並沒有什麽區別。


    曲道心騎著馬行了幾日,最後停在了道觀的山下,山間的竹林依舊蒼翠,隻是石階上全都是暗色的青苔。


    師兄和師父的墓就在後山,他依舊多年沒有迴來了。


    牽著馬在石階上慢慢的行著,微風吹過竹林,年少時覺得上山的路無比的漫長崎嶇。今天迴來卻發現不過幾步就到了道觀的門前。


    將馬栓好。曲道心站在從小路去了後山,也不知師父師兄的墓如何了。是不是已經遍布野草和青苔?


    到了後山的空地,上麵整整齊齊的立著十二塊墓碑,墓碑前放著鮮花和素果。


    是誰,在他之前來過?曲道心警覺的看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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