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血流出來也感覺不到疼痛,楊丹的身體就像是一個被打開封口的袋子。她伸手進去從裏麵拿出一個帶著金黃色光暈的光球,放在手上看了看,合上自己的“傷口”。


    坐會梳妝台前,把光球放在嘴巴裏,然後慢慢的開始咀嚼,楊丹的嘴裏發出清脆的咀嚼聲。皺著眉嚼了一會兒,她把光球吞了下去,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閉上眼睛,再次睜開那個妖豔的女人又迴來了。


    楊丹幹嘔了幾聲,時間從來都不好吃,散發著無法言喻的冰冷,還有陰森森的死氣,即使它的外表再美再暖,也不能改變它本身。


    不過很快就用再吃了,楊丹慘白的臉色泛起一個扭曲的笑意,她抬起手摸了摸脖子後麵的嘴巴。就要解脫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楊丹從梳妝台前站起,簡單的梳洗了一下,從客房走出去,迎頭就看見馮睿站在樓梯口。


    “早,馮老板。”


    “早啊,楊小姐,我們要吃早飯了,要不要下來坐坐?”馮睿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楊丹的臉上有一瞬間的扭曲,但是轉瞬又歸於平靜:“好。”


    “楊小姐請——”


    樓下紅菱穿著一身小兔子連體衣,烏黑順滑的頭發編成兩個小辮子,垂在有點清瘦的肩膀上肩膀上,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隻毛茸茸的小兔子。


    楊丹看見紅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小妹妹你真可愛。”


    “阿姨,你真成熟~”紅菱眨巴著眼睛,露出一個假假的笑容。


    楊丹愣了一下,看著紅菱繞過自己去盛了一大碗粥,配著桌上的小菜慢慢的喝著。


    “紅菱不許沒禮貌。”馮睿從樓上走下來板著臉說了一句。


    紅菱嘟著嘴巴哼了一聲,飯也不吃了,隨便擦了擦嘴:“我要請假,我要出去買東西。”


    馮睿沒說話,遞給紅菱一張銀行卡。


    “我帶著胖嬸一起去!”一把搶過銀行卡,拉著胖嬸出了門。


    剛剛熱熱鬧鬧的大廳,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馮睿看著桌上的殘羹剩飯,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小孩子起床氣比較大,還請 ,楊小姐別在意。”


    “無妨。”


    “楊小姐,這邊請吧。”馮睿換了一張桌子走過去坐下,又無奈的喊了賬房收了那邊桌上的碗碟。


    “那個小姑娘,是馮老板的女兒麽?”


    馮睿咳了一下:“不是,是客棧的小二。楊小姐,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事情咱們越早辦了越好。東西我給楊小姐備好了,就看楊小姐什麽時候請主角過來了。隻是不知道這些夠還是不夠。”馮睿說完從長褂的口袋裏掏出一個暗金色的光球放在桌麵上。


    楊丹拿起光球看了看,放在手心顛了一下:“足夠。”抬手就講光球吞了下去。


    楊丹的表情開始痛苦起來,脖子後邊的長發不斷的凸起,她痛苦的倒下趴在上,馮睿看著她頸子後的嘴巴不停的擴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一個肢體扭曲的人影從“嘴裏”爬了出來。


    穩穩的站到地上之後,人影看了看四周,然後一腳踢飛地上趴倒的楊丹,滿是利齒的嘴巴裏傳出男女莫辨的尖利嗓音:“狗東西,居然敢背叛我!”


    偷時間的人


    楊丹撞到客棧的牆上,停了下來,痛苦的站起身,不停的吐出黑黃色的水。


    馮睿笑著迎了上去:“何必生這麽大氣啊,都要死了,淡然一點不好麽?”


    人影將頭轉向馮睿:“我當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敢和這狗東西暗算我,原來不過就是個吃執念的廢物。”


    “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不過就是一直成了精的偷壽蟲。”馮睿上下打量了一下對麵的偷壽蟲。


    “要不是那狗東西,你覺得你能看見我?不過呢,我也正好餓了。”偷壽蟲咧著嘴巴舔了一下嘴唇。


    向著楊丹招了招手,楊丹就像牽線的木偶一樣走到了偷壽蟲的身邊,尖利的指甲刨開楊丹柔軟的腹部,從裏麵掏出一個一個的光球,放在嘴裏哢擦哢擦的嚼著,從它嘴裏落下的碎屑變成了一絲絲的微光,照在楊丹毫無生氣的瞳孔裏。


    等到偷壽蟲吃完了所有時間,楊丹就像一個破袋子一樣被丟到一邊。“我還以為你會救她,你和這狗東西不是合夥算計我麽。”偷壽蟲隨意的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楊丹,楊丹嘴裏發出無意義的謔謔聲,不久全然沒了聲息。


    馮睿假模假式的擦了擦眼角:“盟友死了,我還是很難過的,畢竟楊小姐長得比你好看多了。”


    偷壽蟲也笑了起來。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我的偷壽者死了,這可怎麽辦,這狗東西還挺好用。你說你要怎麽賠給我啊?”


    “賠給你?抱歉,我一點都不想賠,人是你自己殺的,和我沒有半分關係吧。”馮睿垂著眼看著地上慢慢老去的楊丹。


    “說不通?那就拿你的壽命賠給我好了!”偷壽蟲尖嘯一聲向著馮睿的方向衝了過去。


    馮睿不躲不閃,輕輕鬆鬆的掐住了偷壽蟲的脖子,感覺到手裏一片冰涼滑膩,像是握到了一塊冷豬油。


    “你好像忘記了,這裏是我的地盤。我既然敢讓你來,那麽就說明我有十足的把握能殺了你。一隻臭蟲,有什麽可以囂張的?”馮睿的手緊了緊,偷壽蟲脖子上的皮膚被擠壓出來,推擠在爛成一團的臉上,有說不出的惡心。


    “別……別殺我……”偷壽蟲斷斷續續的說著:“我肚子裏的壽命都給你。”


    “算你識相。”馮睿放開了手。


    偷壽蟲在馮睿放開手的一瞬間,用尖利的手甲向馮睿的心口刺去:“你去死吧!!”


    慢慢的抬手擋住了偷壽蟲的手掌:“你怎麽就學不聰明呢?”


    馮睿薄薄的嘴唇輕輕的吐出一個字,瞬間偷壽蟲的身體和它肚子裏所有的時間都被炸成熒粉,變成金色的光點在客棧裏飄飄蕩蕩。


    低頭看了看地上變成一個醜陋老嫗的楊丹,馮睿單膝跪下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這樣?”


    楊丹的眼睛睜著,渾濁的灰白色瞳孔裏看不到一點生氣。


    “你其實就是一心求死吧?”馮睿伸手蓋上了楊丹的眼瞼。


    大廳裏一場金色的“雨”落得無聲無息,馮睿看著楊丹的身體在空氣裏漸漸的變成灰色的粉末,最後的最後消失的全無痕跡。


    馮睿呆呆的看著地板,就連賬房到了他身邊都不知道。


    “這不怪你。”


    “我知道,我沒有愧疚。”馮睿聽見自己說。


    “我收拾一下,你去休息吧。等會兒胖嬸和紅菱就要迴來了。”


    “好。”馮睿站起身,迴了樓上。


    路過楊丹住過的客房,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房間裏還殘留著楊丹身上淡淡的香水氣,幹幹淨淨的客房不像是有人住過,桌子上放著一小縷束好的頭發,鏡子上用口紅寫著——請幫我埋到清苑縣鳳溪鎮,謝謝。


    馮睿把那縷頭發放到口袋裏,向門外走去。


    鳳溪鎮離這裏並不遠,從這裏坐火車去是最快的,幾個小時就到了。


    “去哪裏?”賬房看見馮睿急匆匆的向門外走,隨口問道。


    “出門一趟。”馮睿看著大廳裏的賬房。


    “今天迴來麽?”


    “可能來不及迴來。”馮睿說完繼續向門口走去。


    “好。”


    不久紅菱帶著胖嬸拎了一堆東西迴來了,進門就東張西望:“賬房爺爺,老板呢?那個女客人呢?”


    “老板,帶著客人走了。”


    “什麽!!哎呀哎呀,怎麽不攔著點啊~那個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紅菱急的直跺腳,衣服上的兔子耳朵跟著一動一動的。


    “老板是送客人迴家去了,放心吧。”賬房笑著扯了扯紅菱的兔子耳朵。


    “一會兒就迴來?”紅菱瞪大了眼睛歪著頭問道。


    “過幾天才能迴來。”


    “完了完了,老板這不是學壞了,都和女人出去過夜了。”


    “過幾天就迴來了,你放心吧。”


    “哎呀,這怎麽放心啊!老板這要是有了女朋友什麽的,我就有老板娘了,有了老板娘就不能隨便刷老板的卡了。這老板娘是女孩子,我也是女孩子。同性相斥,這下日子可不好過了……”


    紅菱扯著自己小兔子連體衣的耳朵,在暖暖的大廳裏絮絮叨叨,賬房和胖嬸笑嗬嗬的收拾著買迴來的東西,剛剛的慘烈全然不見,有的時候看見反而是一種運氣。


    馮睿站在人來人往的車站,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等車、檢票一切都順理成章。車上都是來來迴迴的人,有的迴家有的離家。亂世裏可能一輩子都迴不去的地方,在現在隻是幾個小時或者幾天的短暫等待。


    車窗外的風景不斷變換,馮睿閉上眼睛再次醒來,鳳溪鎮到了,分外安逸的小鎮,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雪裏。觸目可及都是青瓦白牆的老派建築,時間像是在這裏停下了腳步。


    馮睿摸了摸口袋裏的那縷黑發,默默的在心裏問,是這裏麽楊丹?慢慢的走上一座石頭鋪就搭建的小橋。


    馮睿站在輕雪微風裏,拿出那一縷黑發,用手撚了撚,黑發變成一抹輕盈的粉末,隨著風吹到了四麵八方。


    不知哪個老院子裏傳來的樂聲。


    水殿風來秋氣緊,月照宮門第幾層。十二欄杆俱憑盡,獨步虛廊夜沉沉。紅顏空有亡國恨,何年再會眼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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