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情斷一墮阿鼻,不知你可願?


    從昨天酉時算起到今天酉時已經用了十二個時辰,側頭看著坐在身邊的他,馬車輕微的顛簸著,忽然覺得看不清他的側臉。還有兩天,和他在一起,就是一生一世都嫌不夠多,更可況這偷來的三天呢?


    癡癡的看著他抬手想摸下他的臉頰,心中一暗,最後還是幫他理了理衣角,輕輕的歎口氣。他側過身將她攬在懷中:“怎麽了?莫不是累了?往日就知你身體不好,今天還讓你勞累了。”


    她搖搖頭:“不累,妾身隻是怕這樣相守的日子太少。”他臉色一肅:“以後別說這樣的話,你我還年輕。”她默默的點點頭,垂著眼角靠在他懷裏,那天清冷的清園自己沒有迴去,五年之後他再次躺在了她身邊,借著窗外微光,她就這麽看著他一夜,許是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第二天他起身,她起身幫他穿衣束發,其實她想求的卻求而不來的不過就是如此,和他用過早膳,她在府門口目送他離開,隻要馬車身後的煙塵都消失無蹤。慢慢的收了目光走到向後院走去。


    在迴廊裏看見一個梳著新婦發飾的女子,她絞著手帕憤恨的看著她,續而冷笑一聲:“大太太安好,果然和老爺說的一樣,大太太真是一臉的寡氣相啊!”


    “妹妹剛剛過門,日後老爺還需你多照顧了。”說完錯身離開,聽得背後傳來聲音,無非就是老爺怎麽不休了她之流。她也沒有在意,憶及那女子的年輕貌美,她有什麽著急的呢?連三天也等不了麽?


    迴了清園在佛祖前上了柱香,坐到桌邊拿出那描金的手鐲盒子,用心血澆灌了那桃木,後小心的放起。站起身來想去飲杯茶,眼前卻一黑,她猛地抬眼看了看鏡子,鏡中人臉色更加蒼白,也是了,一個人能有多少心血呢?


    她走到門口的躺椅上,看著地上的影子慢慢移動從長到短從短再變長,忽然院門一響。“怎麽自己躺在這裏不去花園裏走走,那裏的牡丹開得正豔呢。”他說著走到她身邊,坐下執起她的手。“躺著便睡著了,忘記了時辰。”


    她看著相握的手,輕輕微笑起來。三天便是把這一生該做的都做了吧?如此也好了無遺憾了。抬眼看著火紅色的天際又是酉時了。


    園子裏牡丹開的正豔,站在他身側,看著他嘴角含笑。她也輕笑的看向一園牡丹,清風吹過,一地落花,她的臉色瞬間一白,已經過去了兩天,明天便是最後一日了。


    “夫人。夫人?”身旁的他輕喚著,她側頭:“老爺,何事?”“啊,是這般明日,我要去應大人府上做客,你在家好生等我迴來,我給你帶你最喜歡的涼糕迴來。”他執起她耳邊散落下的發笑著說。“好,老爺放心。妾身明日正好要去進香,等老爺歸家,妾身應該已經在家等候。”


    送他上轎,看著他漸漸離開自己的視線,撚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招來了貼身侍女,上了輦轎,一搖一晃的向山寺行去。


    路行不到一半,她覺得心口憋悶就讓轎夫停下來,自己從轎上下來,緩緩的吐氣,今晨出門時自己的臉色更加蒼白不堪,她也是明白這最後的幾個時辰,馬上就要過去了。身後傳來聲音:“夫人,不知你還安好?”


    侍女警覺的看著來人,她卻擺擺手示意侍女下去。“恩公,好久不見。”她福了福身。


    “何必喊我恩公,我不過就是一個落魄的書生罷了,看夫人的氣色,那桃芽咒想必是已經用了。也是好久不見了,現在隻怕是最後一天了吧?一生的時光三天就過完,得了他的青眼,如果我是女子,也心甘情願。夫人知不知道這桃芽咒是怎麽來的?”她搖搖頭。


    “這桃芽咒本來是我為自己準備的,我受了那麽多這麽還是忘不掉他,你可知這個他是誰?哈哈哈哈哈!”書生狀若瘋癲的笑起來。


    “就是你家老爺啊!也怪你不知,你是外省的千金小姐,誰敢在你麵前提著這等下作的事情!我本來仕途通坦前途無量,隻是為了他壞了名聲,散盡所有,本以為他是真心待我,願意和我隱居山林放棄功名利祿。”


    “但是……這都是假的,他轉身就娶你過門!前塵往事一概不提,甚至派人散播謠言說我勾引於他!你家老爺真是光明磊落!桃芽咒,這咒你可知隻有女子能用!”


    說到這那書生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惡狠狠的看著她,她本就身體虛弱,這麽一下更是眼前發黑。“夫人,你比我好運的多,你在他身邊的時間比我久比我長,我把這咒給了你,不是想害你……”


    書生失魂落魄的走到旁邊的山澗,看著她說出最後一句話:“我便是下了阿鼻地獄,也不想再遇見他了。”續而躍身而下。


    她看著便暈了過去,耳邊最後的聲音是貼身侍女驚恐的唿喊。


    再次睜眼,外麵天色已經微微發紅她知道酉時又要到了,旁邊傳來老爺的聲音,她微微側頭看著他和大夫急切的說話,心裏泛著陣陣苦意,她從來不知,他竟然這麽冷血無情。


    他發覺她醒了過來快步走上前來:“夫人,你這是怎麽了,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我擔心的緊啊!”她張口卻說不出話來,看著他的臉和外麵的天色,眼前一陣溫熱,就算他有千般不好自己還是不能恨他啊。


    她就這麽看著他,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貼身小廝走了過來:“老爺酉時了,廚房準備了些清淡食物,現在送上來你和夫人稍稍用些?”


    酉時了啊?那桃芽咒也解了吧?隻聽得耳邊傳來他的聲音:“晦氣!哪有在病人房裏用膳的,去我的別院把四夫人也請過去。讓大夫人好好養著吧!”


    她想笑卻連最後一個笑容也沒勾起來,她想起了書生的那句話——我便是下了阿鼻地獄,也不想再遇見他了……若還有來世,便不想再見他。——


    桌邊熏香爐的煙慢慢的散去,飄著熱氣的茶水也變冷。馮睿依舊含笑看著身前的椅子,椅子上空空如也,之前端坐在那裏的麗人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紅菱探頭探腦的從台麵後走出來:“老板,那個姐姐?”


    “走了。”


    “她可真美,她和你說了什麽故事。”


    “小孩子家家的那裏來那麽多問題?去,把桌子收拾了,把我茶具好好收起來。指不定什麽時候還要用。我迴去睡覺了~”馮睿喝幹了茶杯裏已經冷掉的茶水對著紅菱吩咐道。


    “你天天就知道壓榨員工!!!”


    胖嬸打開了客棧的大門,空氣裏最後一絲的熏香氣也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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