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蕭太後也送出皇宮,臨安城裏的舊勢力就幾乎被一掃而空了,畢竟自己的兒子登基之後,是要搬到皇宮裏頭去住的,而蕭太後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裏,也是要住在皇宮裏的,如果能把蕭太後給弄出皇城,自己也能安心不少。


    不過這個念頭,也就是在趙顯的腦海裏一閃而過,畢竟小皇帝年僅十六歲暴斃就已經引人懷疑,如果再讓蕭太後同樣“暴斃”,事情就太過明顯了,事關大位順遞,該謹慎的時候還是要謹慎一些的。


    想到這裏,趙顯抬頭看向蕭太後,緩緩開口道:“皇嫂,如今臨安城大局已定,北齊也快被林青和王霜打了下來,這個時候,讓臨安城變天,非是趙七害你們,而是在搭救你們,如果等到林青還有王霜迴京,陛下他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之數。”


    趙顯這句話裏,有虛有實,首先,如果林青還有王霜攜滅國之功迴京,那麽第一件事必然是把趙顯推到皇位上去,因為他們絕不會願意把自己身上潑天的功勞,寄托在無根浮萍之上,所以一旦林王兩位將軍迴京,臨安城就必然會易主,到時候他們兩個將軍身上帶著這麽大的功勞,如果真一起跪在肅王府門口勸進,就是趙顯也不好開口拒絕。


    但是勸進是一方麵,能不能保住趙壽的性命是另一方麵,不管是林青還是王霜,在目前都是絕對受製於趙顯的,因此哪怕他們倆迴京,趙顯也仍舊可以保住小皇帝的性命,當然了,這種話不可能明說,現在必須要嚇一嚇這位太後娘娘才是。


    蕭太後臉色微變,但是嘴上仍舊不肯鬆口,她冷笑道:“按照肅王爺的意思,本宮與陛下還要感謝你才對?”


    趙顯低頭道:“不敢居功,但求無怨。”


    他輕聲道:“今天的這種情況,其實早在成康十六年,臣弟帶兵迴京清君側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跟在臣弟身後的那些人,不可能允許陛下永遠坐在龍椅上,此時能夠做成這個局麵,臣弟以為已經皆大歡喜,如果皇嫂還不滿意,那麽臣弟也沒有辦法。”


    蕭太後咬牙切齒:“好一個皆大歡喜,你怎麽不去問一問先帝,他在天有靈,會不會歡喜?這個帝位,是先帝傳給壽兒的,先帝臨終前,囑托你好生輔佐壽兒,你現在監守自盜,要強占了去,還敢厚顏說出這句皆大歡喜!”


    趙顯低著頭,聲音幽幽:“陛下即位的時候,臣弟曾經想為陛下扶冠。”


    說到這裏,他抬起頭看向蕭太後,麵無表情:“那個時候,沒有記錯的話,是皇嫂拒絕了。”


    “成康十六年,先帝剛去的時候,臣弟曾經進宮麵見過皇嫂,那個時候臣弟說過,咱們是一家人,不應當被陳靜之這個外姓人離間,希望皇嫂能夠相幫肅王府。”


    趙顯聲音冷然:“可那個時候,皇嫂還是沒有答應。”


    “更為可恨的是!”


    “臣弟是先帝親自任命的兩邊總督,關鍵的時候是可以總攬西北兩邊兵事的!彼時西楚入侵,臣弟領兵出京,在前線與敵人浴血廝殺之時,帶著我大啟將士在前線舍生忘死之時,臨安朝堂,斷了我大軍的糧草!”


    說到這裏,趙顯心裏痛快了不少,他抬頭看向蕭太後,聲音有些沙啞:“皇嫂,說句真心話,一直到成康十六年臣弟帶兵西陲的時候,心中都沒有任何反意,那個時候,我最多也就是想著怎麽扳倒陳靜之,然後在隆武朝能夠活的更滋潤一些,趙七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被你們逼的……”


    蕭太後臉色蒼白,顫聲道:“那都是陳靜之做的,那都是陳靜之……”


    趙顯冷冷的打斷了這個女人的話,悶哼道:“陳靜之隻是政事堂的首魁,沒有皇嫂的授意,他焉敢斷了我大軍的糧草?”


    提起這段往事,趙顯憋在心裏許多年的怨言終於釋放了出來,他抬頭冷冷的看向蕭太後:“從那時起,臣弟便知道,大啟在你們手裏,遲早會亡國,與其這樣,還不如我趙七來打理這個國家,趙七雖然沒有什麽治國經驗,但是想來再怎麽差,也不會比你們更差了。”


    蕭太後被趙顯說的啞口無言,她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抬眼看向趙顯,聲音有些沙啞:“你再怎麽爭論,百年之後,你在史書裏頭,還是一個亂臣賊子!”


    蕭太後說的不錯,如今趙顯的所作所為,看起來像是瞞住了臨安城所有人,但是其實大家都隻是懾於肅王府威嚴,不敢說而已,哪天等到肅王府房倒屋塌,或者南啟成為昨日煙塵之後,這段往事總會流傳下去,哪怕正史上的趙顯如何光偉正,後人總會從一些蛛絲馬跡裏頭,旁敲側擊,得窺大概。


    無論是誰,隻要登上了這個高台,都逃不過讀書人的那一筆。


    趙顯眯著眼睛笑了笑。


    “臣弟不在乎。”


    趙顯嗬嗬一笑:“成康朝時,齊楚兩國可以任意欺淩我大啟,如今攻守易勢了,至多五年時間,我大啟便可以一統九州,在這種功業麵前,趙宗顯一個人的名聲何足掛齒?”


    說到這裏,他抬起頭看向蕭太後,緩緩開口:“皇兄生前,做夢都想著我大啟能夠強盛起來,如今的大啟,正是皇兄夢中的大啟,臣弟承諾給他的,全部都做到了,臣弟沒有對不住任何人。”


    蕭太後渾身顫了顫,最終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聲音沙啞:“趙七,你贏了……”


    “你想要哀家做什麽,說罷。”


    趙顯聲音平靜:“皇嫂,如今陛下病危,我大啟不可無儲,趙家不可無後,臣弟家中有一子,可以作為我大啟儲君,請太後娘娘出宮,主持此事。”


    蕭太後意外的看了趙顯一眼,低哼一聲:“你處心積慮這麽些年,怎麽到了現在,還不願意拉下臉麵登基?”


    趙顯雙手攏在衣袖裏,對著蕭太後彎了彎身子,低聲道:“先帝臨終前,臣弟答應過他,此生不做皇帝,永為啟臣。”


    蕭太後冷笑連連:“於是你就想把自己的兒子捧上皇位,趙七,你好生虛偽!”


    趙顯臉色平靜:“皇嫂說臣弟虛偽也罷,處心積慮也好,事到如今,這件事總是需要人做的,皇嫂出來做,宋兒他以後臉麵上會好看一些,皇嫂不出來做,無非是顯得臣弟吃相難看一些罷了。”


    蕭太後咬了咬牙,最後還是無奈低頭。


    “好,哀家去主持立儲…”


    她抬頭看向趙顯,聲音沙啞:“隻是你不可再為難壽兒!”


    趙顯低頭迴應:“皇嫂說笑了,應該是讓陛下以後不要再為難臣弟才是。”


    “多謝皇嫂成全。”


    說罷,他轉身離開坤德宮。


    蕭太後對著趙顯的背影大聲問道。


    “七郎,當初如果讓你給壽兒扶冠,你會…隻做臣子嗎?”


    趙顯停下腳步,隨即輕輕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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