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青衣衛走在趙顯身前,七拐八拐的把趙顯領到了一個牢房門前停了下來,牢房跟不大,但是裏頭隻關押著一個人,這人身著囚服,蓬頭垢麵,趙顯幾乎認不出這人就是當初那個在肅州府,將頭發梳的一絲不苟,跟自己談笑風生的肅州府尊蕭安民。


    牢房裏寂靜無聲,隻是不時能聽到一聲艱難的唿吸聲,讓人知道裏頭的犯人還活著。


    趙顯打量了許久,還是蕭安民始終沒有抬頭,趙顯搖了搖頭,輕聲道:“打開牢門。”


    “是!”


    一聲清脆的機括之聲,牢門被帶路的青衣衛推開,趙顯趙顯皺了皺眉,強忍著裏麵的惡臭,邁步走了進去,在蕭安民身前蹲了下來。


    “蕭世叔?”


    趙顯輕輕喚了一聲,蕭安民仍舊低頭不語。


    此時,趙慷跟趙炳二人堪堪趕到牢房門口,趙顯惡狠狠的迴頭看了二人一眼,趙慷身子一顫,臉『色』蒼白。


    相對於趙慷來說,趙炳就沒有那麽慌『亂』,他是跟著趙睿見過大風浪的,要沉穩了不少,隻見這位大統領邁步走了進來,也蹲在蕭安民身邊,拉著蕭安民左手,探了探脈搏,過了片刻之後,他抬頭輕聲說道:“殿下放心,蕭侍郎他應該沒有『性』命危險,隻是傷了身子,恐怕要養上一年半載才能見好。”


    趙顯朝著被趙炳抓起來的蕭安民左手看去,隻見蕭老頭的左手,有幾個指頭已經扭曲,雖然不見傷口,但是很明顯是詔獄裏的夾棍所為,他的指骨,恐怕已經斷了兩三根了。


    趙顯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本王知道了,你們先退下吧,你們在這裏,蕭世叔估計不會說話。”


    趙炳點了點頭,迴頭拍著趙慷的肩膀,一起離開了這座牢房。


    “你也先出去。”


    趙顯迴頭對著趙希說道。


    趙希看了蕭安民一眼,確定這個糟老頭子絕對不可能傷到趙顯之後,點了點頭,聲音已經不再像去年那般稚嫩:“卑職在牢門口等您。”


    “退遠一些,我跟蕭世叔說說話。”


    對於趙希這個少年,趙顯還是很欣賞的,他父親趙蒼就頗為英勇,趙希身手卓絕不說,而且能吃苦,也忠心耿耿。


    更為關鍵的是,趙希本就為人內向話少,當他從趙顯身邊退下,迴家裏歇息的時候,幾乎不跟外人『亂』說一句話,就是家裏人向他問及有關肅王爺的事,他也是閉口隻字不提。


    所以,趙顯對他的態度也一直很好,最起碼比對趙慷那種成年人要好得多。


    趙希點了點頭,將青丘刀握在手裏,退出了牢房。


    見眾人都已經走遠了,趙顯也不嫌棄地下肮髒,直接盤坐在蕭安民對麵,輕輕歎了口氣:“蕭世叔,猶記得肅州府衙門口的那個小酒館,你我叔侄曾經把酒言歡,不曾想再見之時,竟是這種境地。”


    蕭安民低頭,蓬枯的長發遮住麵容,沉默不語。


    趙顯自顧自的說道:“蕭世叔,此處就你我二人,趙顯對你絕沒有什麽惡意,更沒有什麽利用你的心思,你不必顧慮太多,說句自大一些的話,此時臨安城盡在我掌握之中,蕭世叔也沒有什麽能讓我利用之處。”


    蕭安民仍舊閉目不語。


    趙顯低頭歎氣:“玲兒妹妹進京城來了。”


    蕭安民猛然睜開已經有些混濁的眼睛,許久不曾動彈的身子動了動,剛一活動,老頭子就忍不住“嘶”了一聲。


    顯然,他身上的傷口不少,身子一動扯動了傷口。


    這還是詔獄裏的青衣衛看在他是三品大員,沒有下狠手的情況之下,否則此時的蕭安民,就算活著,估計也已經不成人形了。


    “她來臨安做什麽?”


    已經許久不曾說話的蕭安民,聲音嘶啞而且難聽。


    趙顯如實迴答。


    “來求我救蕭世叔出去。”


    蕭安民抬起了頭,對著趙顯冷笑:“老夫身困囹圄,全托肅王殿下之福,如今肅王殿下再來裝好人,不覺得可笑麽?”


    直到此時,趙顯才能看到,蕭老頭身上的囚服,猶自帶著斑斑烏黑的血跡,隻是被灰塵遮蓋,不是如何顯眼而已。


    “說起來蕭世叔可能不信。”


    趙顯苦笑一聲:“你被關在這裏的消息,我是今天才知曉的。”


    蕭安民聲音低沉。


    “這並不好笑。”


    趙顯微微一笑:“我沒有騙蕭世叔的必要。”


    “是啊,你趙宗顯現在大權在握,當朝陛下跟太後的『性』命,恐怕也隻在你一念之間,權橫如此,你自然不會理會老夫一個糟老頭子的看法。”


    蕭安民抬頭看向趙顯,肮髒的麵容卻有一雙灼人的雙目:“當初在肅州府之時,老夫還以為你是個有些良心的好人,還在上書先帝的奏章之中婉轉維護於你,沒想到是老夫瞎了眼睛,居然從肅州府把你這個禍星給放了出來!”


    趙顯麵無表情。


    對於蕭安民被關在這裏受苦,他是心有歉意的,但是對於兵變臨安,他心裏絕沒有任何後悔的心思。


    “蕭世叔,我肅王府若是無所動作,今日被關在這詔獄裏的,便是我了。”


    趙顯環顧了一下左右,確認沒有人在旁邊之後,說話也不再顧忌:“不可否認,先帝待我極好,我對先帝爺尤為感激,先帝在時,朝堂之中有他庇護,無人動得了我,可先帝走之後呢?”


    趙顯聲音微冷:“先帝大行之後,那些人便再無顧忌,一心一意要把我肅王府打落塵埃,蕭世叔這兩年也身在朝堂,你捫心自問,我趙宗顯可有半點對不住大啟的地方?”


    “就算刨去我南征北戰立下的功勳不談,我也未曾犯下任何過錯,憑什麽陳靜之跟蕭萸就非要把我『逼』到死路上?”


    趙顯嗬嗬冷笑:“是不是隻許他們動手打人,就不許我反手還擊?”


    對於趙顯這兩年的遭遇,蕭安民還是知道個大概的,畢竟月餘之前,朝廷要斷去征西軍的糧草,前去西陲諸府收繳糧草的,正是他這個前任戶部侍郎。


    蕭安民沉默了許久,隨即微微抬起頭,


    “你錯就錯在,你不該姓趙的同時,還這般優秀。”


    “笑話!”


    趙顯喝道:“齊楚環飼,我若不出頭,隻怕至多二十年,我大啟就要亡於外國之手,與其給你們這些所謂忠君愛國之人再這樣蠅營狗苟下去,不如由本王來打碎這可笑的綱常製度,給大啟帶來一個朗朗清天!”


    蕭安民再次沉默下來,被趙顯這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


    當時,朝廷要斷去征西軍糧草之時,他也是拒絕的,不過朝廷詔命下來之後,蕭安民還是選擇了執行詔命。


    他蕭安民,可以算作是一個較為典型的文人。


    趙顯說了這麽多,就是要發泄發泄這一兩年時間心裏積累的怒氣,眼下跟一個外人說了出來,他心裏舒服了不少,開口道:“本來不該跟世叔說這麽多,隻是本王心裏不是積鬱已久,找個人發泄發泄,現在話說的差不多了,本王隻問蕭世叔一句,跟不跟本王離開詔獄?”


    如果蕭安民是那種剛直不阿的文人,此時恐怕要吐趙顯一口唾沫,然後大罵一聲,老夫就是死在這裏,也不願意接受你這逆賊的恩德雲雲。


    但是蕭安民不一樣,他隻是略做猶豫,就開口嘶聲道:“老夫跟你出去。”


    蕭安民低頭的原因並不複雜。


    詔獄裏太臭,飯不好吃,而且鞭子很疼。


    這三點任何一點,都是他這個出身廣陵蕭氏的世家公子,無法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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