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睿是個性格溫順而且親和的皇帝,平日裏跟這些政事堂的宰輔以及各部的堂官都是有說有笑,很少發怒。


    趙睿好脾氣不假,但是他始終是一個皇帝,而且還是一個很合格的皇帝。


    他登極十五年以來,除了前五年受到一些趙長恭的掣肘,後十年整個南啟都是按照他趙睿的意誌在運轉。


    即便是左相陳靜之,站在厚厚一疊功勞簿上,也隻能帶著政事堂跟在趙睿的身後,聽著這位溫和皇帝的吩咐。


    所以趙睿一槌定音之後,崇政殿的文武百官互相對視了一眼,紛紛跪伏在地。


    “臣等,遵旨。”


    趙睿嗯了一聲,揮手道:“劉愛卿,兵部是你領著的,你有何想法?”


    兵部尚書劉大勤出列,恭聲道:“迴陛下,臣以為,齊楚兩國既然開戰,那麽我大啟北邊也就無須防守,那麽一直駐防在江寧的五萬江寧軍可以騰出手來,供陛下差遣。”


    趙顯意外的看了一眼這個一臉正直的大胡子兵部尚書,心中默默吐槽。


    這廝是皇帝的人!


    趙睿點了點頭,輕聲道:“那就讓江寧軍動一動。”


    “戶部,國庫充盈否?糧米充足否?”


    戶部尚書陳廷玉出班奏道:“迴陛下,國庫盈餘足夠,去歲所剩的糧米充足,今年也是大熟,即將春收,錢糧均無問題。”


    趙顯又瞥了一眼這個麵色白淨的戶部尚書,暗暗撇嘴。


    “看來這廝也是皇帝的人。”


    “皇兄把兵權和財權牢牢攥在手裏,難怪能在朝廷裏說一不二。”


    自古掌權最重要的便是兵權和財權,六部之中其他四部在太平年間自然重要無比,但是一旦動亂,兵部跟戶部代表的財權跟兵權就會掌握所有話語權。


    趙睿甚至都不怎麽需要去管其餘四部,隻要攥緊這兩個權力,皇位自然穩如泰山。


    趙睿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看向朝中左側的五個政事堂宰輔,輕笑道:“朕的幾位宰相們,怎麽都不說話了?”


    陳靜之臉色鐵青,門下侍中黃晉,侍中高明玉以及中書令楊吉等人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你兩句話把出兵的錢糧都安排好了,還讓我們說些什麽?


    過了片刻,左相陳靜之沉聲奏道:“陛下,此次出兵老臣並無意見,隻是江寧軍出動,是不是要換一換將軍?”


    文人都喜歡搞這一套,為了不讓那些他們眼中的大老粗造反,喜歡搞什麽兵不知將,將不知兵。


    這種製度在現代並不會削減多少戰鬥力,但是在古代,那些士卒都是將軍們辛辛苦苦帶出來的,甚至是一起流過血的。


    一旦兵不知將,將不知兵,戰鬥力至少下降三成。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原因,最關鍵的是江寧軍統兵的將軍林青,是原先趙長恭麾下肅王衛的一個統領。


    盡管趙長恭退出京城十年,而且已經病逝了三年,陳靜之對於肅王一係的將領,一直都是持著打壓態度的。


    譬如這位林青將軍,他十年前在肅王衛的時候,便是三品的武官,之後便被扔在了啟國的西北邊陲,一扔就是十年,現在仍舊是三品,紋絲未動。


    趙睿輕輕開闔了一下眼皮,微笑道:“也好,這次伐齊非同小可,讓林青帶兵的確不妥,倒是要選個知根知底的放心人統兵才行。”


    他掃視了一下下麵的大臣,輕聲道:“諸位臣工,可有人選?”


    五位宰相對視了一眼,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合適的人選出來。


    他們五個當年都是堅定的保皇派,聯手把趙長恭趕出了京城,連帶著打壓了趙長恭代表的軍方十餘年,以至於到了今天,啟國的軍方已經沒有幾個能拿的出手的將軍了。


    即便有,也是當年出身肅王衛的趙長恭門生。


    趙睿嗬嗬一笑:“諸位愛卿既然沒有合適的人選,朕提議一個,諸位愛卿議一議?”


    文武百官轟然唱道:“陛下吩咐。”


    趙睿用手指了指站在側翼的趙顯,輕笑道:“諸位愛卿看一看,這是朕的七弟趙宗顯,年少勇武,自小熟讀兵書,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諸卿以為他可統兵否?”


    趙顯在一旁聽得臉色通紅。


    誇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老子哪有這麽厲害……


    陳靜之臉色大變,跪伏在地上,顫聲道:“陛下,藩王統兵之禍十年前陛下親身體會,陛下要重蹈覆轍耶?”


    趙睿神色冷漠。


    “陳相這是什麽話?十年前哪來的藩王之禍?朕不是好好的?”


    陳靜之跪伏在地上,哭叫道:“十年前趙長恭揚言要馬踏臨安!更是提劍入宮,險些弑君!當日情景,猶在眼前,陛下三思啊!”


    剩下四位宰輔也跟著跪在地上,哭叫著陛下三思。


    趙睿對跪伏在身前的五位宰相視而不見,麵無表情的輕輕揮了揮手。


    “大內官,宣旨。”


    一旁隨侍的大內官恭敬低頭,翻開一早準備好的聖旨,宣唱道:“製曰:肅親王府第七子,安國大將軍,肅州牧趙宗顯,驍勇善戰,熟讀兵法,今當國戰,天家子孫亦不能免兵役,特封趙宗顯為征北大將軍,領五萬江寧軍陳兵長江,伺機伐齊。”


    趙顯麵色嚴肅,跪在大內官身前,領旨謝恩。


    他接下聖旨之後,有些憐憫的迴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五個老人家,心中有些可憐他們。


    趙顯心中明白,趙睿之所以半點麵子也不給這五位宰相,是因為他是想借著這件事敲打敲打政事堂,否則也不會在下旨之前,一點也不知會政事堂。


    最近幾年,隨著趙睿身體愈發虛弱,政事堂又從皇帝手裏接過了大量權力,以至於現在政事堂的權力太重了,一旦自己病逝,趙睿有些擔心趙家的大權會不會旁落。


    趙睿此舉,就是是要在這五個老頭子麵前展露一下肌肉,告訴這政事堂的宰相們,這啟國,仍舊是姓趙的。


    他之所以這麽做,無非是想給自己的年幼兒子鋪路,免得自己將來龍馭賓天之後,身為宗室的趙顯鬥不過這些老狐狸。


    在趙睿心裏,最理想的狀態,就是讓趙顯跟政事堂並列,然後讓趙顯跟這些老家夥鬥的平分秋色,最後給自己的兒子爭取發育的時間。


    現在的趙顯太弱太弱了,弱到根本無法撼動政事堂,所以趙睿不得不一邊加強趙顯,一邊削弱政事堂。


    帝王心思,無非平衡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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