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勸也該勸的,隻是現在……偷偷覷他一眼,好不容易他們才迴到從前,若是逆耳的話出口,會不會他又……算了,過一段時日再看看吧。


    黎育清的表情落入他眼底,見她欲言又止、滿目鋳躇,他緊了緊眉心,自己當真是把她給嚇著了嗎?以前她再大逆不道的話都敢當著他的麵說,而現在……齊靳才想開口,月桃己先一步進屋稟報。


    「將軍、少夫人,周先生來了。」周先生是誰?黎育清滿臉疑問,望向齊靳。


    他迴她一個笑,輕應道:「你不是讓我醫腿嗎?周譯的醫術勉強能入眼。」所以他是……一個大大的笑靨頓時綻放。


    黎育清的笑帶動他的愉快,齊靳向月桃示意,讓周譯進來,轉頭,他道:「清兒,你留下,待會兒幫個手。」周譯闊步進屋,他約莫二十歲上下,身形偏瘦,五官平平,但氣度非凡,一雙狹長風眼打量著黎育清。


    須臾,他莞爾一笑,欠身向黎育清施禮後,衝著齊靳說道:「我的醫術隻是勉強入眼?你去貼榜,如果大齊還有人可以醫你這雙腿,從此我金盆洗手,不再做這行營生。」金盆洗手?他是哪條道上的啊?


    齊靳不理他,讓李軒進屋,將自己送迴房裏,黎育清很好奇,盯著周譯背後烏金烏金的大箱子看,但見到李軒將齊靳抱進屋裏,她趕緊隨後追上。


    周譯接著進屋,待李軒將人給放平,便將烏金箱子放在桌子上、打開,自裏頭翻出一大包草藥,在齊靳眼前晃幾下,說:「今天換新藥,這藥比上迴的更痛。」他口氣中帶著惡意,想恐嚇人似的。


    齊靳有沒有被嚇到,麵上看不出來,但他眉毛鎖起,略略泄漏出情緒。


    和齊靳恰恰相反,黎育清臉上則是喜不自勝。


    施針、換藥,所以他並不如外界所傳的放任自己的雙腳不管,笑逐漸擴展,她忍不住蹲到他身旁,嘉獎似的握住他的手。


    「笑什麽?」他被她的笑感染,隨之勾動嘴角。不過是看個大夫,值得她那麽高興?


    「開心嘛。」她想也不想便迴答。


    「開心什麽?」


    齊靳喜歡她的笑,更喜歡她的「想也不想」,他喜歡她那麽多,卻偏偏讓她誤解自己心底對她惱恨,難怪齊鏞老批評他不解風花雪月。


    不過他依然深信,情愛不該是嘴巴講講的事,而是要用誠心相待,他對她的心意,日後,她定會慢慢品味出來。


    「開心你沒有放棄自己。」黎育清道。


    齊靳尚未接話,周譯卻先一步把話頭給搶去。


    「聽見沒?隻有蠢到極點的男人才會讓親者痛,仇者快,現在你身後,除了女兒還有妻子,光是為她們,你意得積極一點。」


    「多話,還不快施針!」齊靳瞪他一眼。


    他還不夠積極?自從下定決心,他日日施針、天天泡湯藥,再大的疼痛全咬牙忍下,不曾間斷,換了別人,十丨沒有幾個捱得起。


    「急啥,熱水還沒進屋呢。小丫頭……」周譯一喚,迎來齊靳惡意一瞥。


    周譯滿臉委屈,能怪他嗎?是他自己每迴痛到受不了,就對他說小丫頭的故事、轉移注意力,小丫頭的故事z幾篇,翻來覆去,他聽得耳朵長繭,長期熏陶之下,見到黎育清自然會喊出一聲小丫頭啊。


    發現齊靳的眼色不善,周譯急忙改口,說道:「嫂夫人,待會兒施完針後,將軍得泡藥澡,那藥效滲入肌膚、竄進骨頭時,會痛得他想砍人,如果等等你發現他有動手的征兆,記得躲遠一點。」他的話讓黎育清愁了眉眼,真有那麽痛嗎?


    「多話!」齊靳看不得她心疼的表情,一揮手,點上周譯的啞穴。


    哦哦,幸好他的內力深厚,病人愛點,他順手就解,否則哪天病人發起瘋,他這個當大夫的豈不是太沒保障?


    才說沒熱水,下一刻,月桃就命人抬一個大木桶進屋,尾隨而來的粗使丫頭加快動作,將熱水一桶桶往裏頭加,月桃讓木槿、石榴將窗子全關上,再讓銀杏燒上幾個炭爐,爐子上頭還燒著熱水。


    轉眼工夫,黎育清熱得額頭冒出點點汗濕。


    黎育清見眾人忙進忙出,動作嫻熟,可見平日裏早己做慣,隻有木槿和自己是狀況外,月桃將藥草投入熱水當中,拿起一根長木杵不停攪和,黎育清走上前,月桃知其心意,將木杵交到主子手裏,囑咐過注意事項,便領了木槿等人到外頭守著。


    周譯動手施針,黎育清依照月桃所言,依著同一個方向不斷在水裏攪動藥草,不多久,熱水冒出淡綠顏色,之後顏色隨著攪動漸墨,直到桶裏的水變成黑色,方放下木杵。


    試過水溫後,她再從爐子上頭提起滾燙的水往木桶裏頭加,確認過熱度後這才走到床邊。


    此時齊靳兩條腿上,長長短短插上近百根銀針,他還跟周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見著黎育清焦慮的眼神,周譯對她善意笑道:「沒事的,這會兒的痛還能忍,待會兒……」


    他指指那桶「墨汁」說:「那個比較恐怖,待會兒如果能夠的話,嫂夫人想個辦法,讓他從疼痛上頭分點心,若是將軍痛暈過去,藥效會減半。」


    齊靳越聽越火大,恨不得將周譯的嘴巴縫起來,他沒見到清丫頭己經嚇得臉色慘白了嗎?周譯看一眼沙漏,彎腰,將他腿上的銀針一根根拔出,打橫抱起齊靳,緩緩放進水裏。


    幾乎是在他的腿接觸到熱水那瞬間,疼痛就直奔周身所有神經,哪需要等待藥效竄入,若非兩人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他會認定周譯在惡整自己。


    見他咬牙忍耐的神情,黎育清一顆心像被人死命揪緊,她把手伸進熱水裏,緊緊握住他的,手心與他的掌心相貼合,他迴握她,很用力、很緊,那個疼痛……肯定很難忍受。


    汗水一顆顆爭先恐後從他前額冒出,像下雨似的,刷刷地滑過他的臉龐,見他如此難受,聲音在喉頭哽咽,她不詛咒人的,但這迴,她詛咒齊玟下地獄,被火烤、被刀削,承受比他更嚴重一百倍的痛苦。


    她咬牙,忍住哽咽,揚起清脆的嗓音,語調刻意輕鬆地道:「小時候,每次我摔了、疼了,娘就會說故事給我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這故事不是娘說的,是致芬講的,我慢慢說,你慢慢聽。」


    「在很遙遠的國度裏,那個國家有個節日叫做聖誕節,傳說,在這個晚上會有個穿紅衣、戴紅帽的老公公,會趁著乖小孩睡覺的時候,悄悄地從煙囪溜到他們家裏去,在他們床邊放一份禮物……眼看聖誕節就要到了,一對善良卻貧窮的小兄妹,正想著今年聖誕老公公會不會帶著禮物來拜訪他們時,駝背的巫婆貝希倫忽然出現……」她的聲音柔柔的、甜甜的,帶著撫平人心的恬適,自她開口後,他握緊的雙手略略鬆了些。


    黎育清說的是青鳥的故事,這對兄妹受巫婆的請托,要到遠方尋找能帶來幸福並能治愈病痛的青鳥,為一名生病的女子治病。於是兄妹倆帶著麵包、方糖、牛奶、水、火、貓與狗,跟守護著他們的光明仙子一起去追尋神秘的青鳥。


    小兄妹到了「迴憶之國」,曆經千辛萬苦終於抓到青鳥,卻不料,在離開迴憶之國時,青鳥的顏色變成黑的。在「夜之殿」裏的月光花園內所抓到的青鳥,則在宮殿之外就悄然死亡,就這樣,他們一路走往「動物森林」、「享樂王國」、「幸福花園」和「未來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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