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溶溶認真地點了點頭,「往後咱們倆都隻說好聽的話,好聽的實話,行嗎?」


    太子沉默了一下,欣然答應了。


    「好。」


    溶溶在他懷裏賴了片刻,方才抬起頭,「我迴去了。」


    「等等。」太子沒有鬆手,「今兒你沒事,我有事。」


    溶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什麽事?」


    太子將她挾裹在懷裏,慢慢往前走去,「心裏有點亂,有些不太好聽的實話,要聽麽?」


    亂?


    自溶溶認識他以來,他給她的感覺,就是從來都不會慌亂。


    他說心亂,應當是出了什麽大事吧。


    她點了點頭,跟著他朝前走。


    夏天的夜,清淨涼爽,明黃色的圓月在湖中投映出清晰的倒影,美是極美,卻過於清冷。


    溶溶不由得往太子身邊縮了縮。


    太子將她摟得更緊一些,將她拉進了旁邊的涼亭,擁著她坐看湖中月。


    「到底出了什麽事?」見他眸光幽深,溶溶不禁有些擔心。


    太子唇角動了動,將飄遠的目光收了迴來:「元寶娘親的事,有眉目了。」


    眉目?溶溶初時有些不解,片刻後心怦怦直跳,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是說……你是說兇手……害她的兇手……找到了?」


    太子垂眸,「還沒有,隻是有眉目了,但我居然……」


    「怎麽了?」


    太子忽然苦笑了一下:「溶溶,你會恨我嗎?」


    溶溶聽著一頭霧水,強忍著心裏的不安:「我恨你做什麽?這是元寶娘親的事,我沒有什麽恨。你是不是又想岔了,把我當成她。快告訴我,到底是誰害了她?」


    太子看著她,薄唇在她額頭輕輕點了一下:「我還不確定,隻是有些線索,可是……」


    「可是什麽?」


    「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麽?」溶溶追問。


    「害怕我承受不了這個真相。」


    溶溶怔怔看著他,努力去琢磨他話裏的意思。他害怕承受真相,那就是說兇手是他不願意或者不敢麵對的人?


    劉禎害怕誰?


    溶溶覺得他誰都不害怕。


    可是他在這個世上並不是沒有忌憚的人,比如……皇上?


    要自己死的人是皇上嗎?不會,景溶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哪怕她有身孕,皇上關心天下大事還來不及,又怎麽會關心景溶這樣的小人物?


    那就是……皇後?


    皇後當然也是貴重無比,無需在意景溶這樣的宮女,但皇後一直對太子的婚事很上心,給太子定下的也是娘家的姑娘。從皇後挑選司寢宮女的時候就看得出,她對這樁婚事有多看重。


    景溶一開始並不是皇後挑中的,安瀾姑姑說,皇後嫌景溶太過嫵媚,失了端莊。


    後來實在是沒人了才讓景溶頂上的。


    誰都沒料到景溶會在東宮懷孕,尤其對皇後來說……在皇後眼裏,太子妃必得是像陳妗如、謝元蕤、梁慕塵那樣的高門貴女,景溶這樣的身份,實在是配不上她的兒子。


    從前溶溶不會這麽想,但是劉禎親口說他喜歡景溶,那就是了,皇後不會允許劉禎在大婚前愛上這樣卑賤的女子,那不是皇後心目中媳婦該有的樣子。


    如果是皇後,一切的事都說得通了。堂堂一國之母,要在東宮裏除掉一個人,並非難事。


    可是,皇後娘娘做過那樣的事,居然還能如此疼愛元寶,看著元寶在自己跟前長大,她心裏就不會有疙瘩嗎?真的可以那麽坦然嗎?


    太子看著懷裏的溶溶流了淚,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在想什麽?告訴我。」


    「我在想,身居高位的人,真的沒有心嗎?」


    太子抓著溶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有,當然有,你聽。」


    溶溶摸著他的胸口,果真能感覺到胸膛裏有東西在跳動,忍不住笑了。


    她伸手攀著太子的脖子,「若是不想查,那就別查了。」


    還沒查到最後,他心裏已然有了退意,若是查到最後,硬逼著每個人麵對真相,到那時候,人人都會被撕扯得體無完膚,哪怕是她也無法全身而退。


    劉禎要麵對那樣的母親,元寶要麵對那樣的祖母,他們倆該會有多難過?劉禎或許能夠自處,元寶受到的打擊會有多大?他已經失去了母親,又要失去自小疼愛他的祖母,這對元寶來說實在太殘忍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她繼續裝傻,她吃個啞巴虧,讓一切保持風平浪靜,就這麽一無所知的陪在劉禎和元寶身邊,就這麽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傻子,我沒說不查。」


    「你真的要查?」


    「當然,我得給,」太子頓了一下,將後麵那個字吞了進去,「得給她一個交代,也得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可你都你害怕了,既然害怕,就別做了。」


    「是害怕,可我心裏總存著一絲幻想,覺得他們不會那麽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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