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客人沒到,」肅王妃輕輕搖了搖宮扇,「前兒我把帖子送到慶王府的時候,五弟妹讓我把威遠侯府的慕塵姑娘也叫上,我便往威遠侯府送了帖子,當時是侯夫人接的帖子,說是慕塵姑娘身子不適,未必能來。」


    靜王妃笑歎道:「慕塵妹妹在東宮落了水,想來身子還需要多養一養。」


    昭陽聞言:「是嗎?昨日她還進宮拜見母後,身子定然大好了。」


    「往後慕塵也是咱們自家人,是該請她過來一起賞花。」靜王妃說得陰陽怪氣的。


    在場的人都知道皇帝下旨將梁慕塵賜給慶王做側妃的事,唯有溶溶是第一次聽說。


    一迴到梧桐巷的宅子裏,她就好像迴歸了正常的日子,離那些皇子皇女十萬八千裏了。


    溶溶留意過梁慕塵看太子的眼神,很癡迷很專注的模樣。


    梁慕塵能接受嫁給慶王嗎?


    何況還是側妃。


    恭王妃聞言,頓時冷笑起來:「你我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王妃,區區一個側妃,往好聽點說是妾,往難聽點說就是奴婢,又怎麽算得上自家人?」恭王府中妻妾成群,若要跟妾稱家人,恭王妃的確難以接受。


    靜王妃其實跟恭王妃同病相憐,不過她性格窩囊些,不像恭王妃這般剛猛。知道自己的話觸了恭王妃的逆鱗,把火氣挑起來了,頓時不再言語。


    昭陽的目光不動聲色地瞥向溶溶,梁慕塵不在場,恭王妃這一番夾槍帶棒的,顯然還是衝著溶溶去的。


    昭陽聽著幾位嫂子唱戲,眼眸一抬,頓時目光發亮:「慕塵妹妹到了,怎麽在那裏站著不說話,快來坐呀。」


    眾人這才迴過頭,見梁慕塵站在不遠處,看樣子剛才恭王妃說的那番話全都聽到了。


    肅王妃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忙站起身,親自把梁慕塵拉過來,「正說著你怎麽還不來呢,這兒坐這麽多人,就等你了。」


    梁慕塵今日穿得素淡,月白色的衣裳,碧荷色的鬥篷,看著像一支俏生生的荷葉。


    兩位公主和四位王妃的位置都是相鄰的,眼下空著的隻有溶溶身邊還有個座位。


    肅王妃將梁慕塵安排坐下,轉向一旁的侍女:「你去瞧瞧,慶王妃怎麽還不過來?咱們這兒都到齊了。」


    「來了來了。」慶王妃輕笑著走了過來,見梁慕塵坐下,便問,「慕塵妹妹到了,怎麽坐那麽遠,都不好說話了。」


    恭王妃瞥了一眼溶溶和梁慕塵,不冷不熱道:「坐那邊不是挺合適的麽?怎麽難不成你想讓位了?」


    慶王妃笑意不減:「嫂子說的哪裏話,在一個府裏住著,總還是和善些好。」


    「你這才來一個,等往後人越來越多,有你受的。」


    慶王妃貌美,據說還是才女,溶溶每迴見她,都覺得她端方大氣,此刻聽著她這番話,心裏倒是微冷。


    這慶王妃比溶溶和梁慕塵都先到,坐在幾位王妃和公主的中間,旁邊一個空位都沒有,卻偏偏問來得最晚的梁慕塵為何不離近一些,分明就是想激得旁人說話。


    這才女,看來也不怎麽樣。


    溶溶看了一眼旁邊的梁慕塵,見她神情有些呆愣冷漠,想她這陣子她應該過得不好,都有些瘦脫相了,忍不住關切道:「慕塵姑娘這陣子身體可好些了?」


    梁慕塵迴過神,沒想到溶溶會跟自己說話,神色有些不自然,勉強笑道:「已經好多了,一直照著禦醫的方子吃藥,落水之後,其實也隻是一直畏寒,旁的沒有什麽。」


    在眾人眼裏,梁慕塵的命運是因為那一場落水徹底改變的,聽到她竟然主動說起此事,都對她側目而看。


    有一些人是佩服她,有一些人則是覺得她破罐子破摔,堂堂侯府嫡女,連基本的顏麵都不要了,一時各種目光都往梁慕塵身上刺去。


    「別人都是落井下石,隻有溶溶姑娘雪中送炭。」昭陽突然讚道。


    溶溶沒想到昭陽會誇自己,還把在場的人都損了一通。她不知道,打從自己一進門昭陽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昭陽如今是宮中最得寵的公主,旁人都覺得公主是天之驕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對昭陽來說,所謂的天之驕女都是她一點一點爭迴來的。昭陽的母妃早早就死了。她是個女兒,並沒有哪位妃子會想把她抱迴去養,到最後反是個太妃把她撿迴去。皇後治後宮甚嚴,各種吃穿用度並不曾短缺,但她早早就讀懂了後宮的生存之道。


    她沒有母妃,在皇後跟前反倒是個優勢,雖然皇後是個冷漠的人,但她硬是在皇後跟前當了十幾年孝順女兒,熬出了頭。


    公主不像皇子,等到成了婚,隻能得一座公主府,沒有封地,也不能在朝廷任職。


    如今憑著在皇後跟前的一點顏麵,她或許可以得到一位不錯的駙馬,但往後的幾十年怎麽樣,就係在未來的君主太子身上了。


    太子哥哥待她們三個妹妹一向和善,僅此而已。


    眼看著這兩年父皇頭風之症越發頻繁,昭陽心裏就越著急。可太子哥哥是頂聰明的人,強行親近隻會惹得他的反感。昭陽知道太子最疼元寶,每迴碰見元寶,她都努力想跟元寶親近,隻可惜元寶就不怎麽愛搭理她。


    上迴在禦花園的時候,昭陽就留意了溶溶,太子哥哥把這麽美貌的丫鬟帶到宮裏,定然是喜歡的。昭陽到底自恃身份,一個宮女再得喜歡那也隻是個宮女。那時候父皇母後擺明了要把梁慕塵指婚給太子,對她而言,最好的選擇當然是跟梁慕塵交好。


    隻是沒想到……


    昭陽初時覺得怪梁慕塵命不好,但後來慢慢琢磨,又琢磨出了些旁的意味。


    梁慕塵是在東宮出事,當時母後對太子哥哥嚴厲斥責,莫非梁慕塵落水,就是太子哥哥的手筆。


    可是就算梁慕塵落了水,太子妃之位也輪不到溶溶這個婢女來做。


    不過,越覺得不可能,昭陽越是忍不住會這樣想。


    太子,從來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尤其是女人這樁事上。


    四年前,他可以為了一個司寢宮女的死拒絕慶王妃,四年後,他也可以踢掉父皇母後選好的梁慕塵選擇薛溶溶。


    他貴為太子,如今能阻止他的隻有父皇母後,如果……那他想立誰為後,還不是他說了算。


    昭陽原想著慢慢找機會同溶溶交好,但見今日肅王妃這態度,很顯然,琢磨明白的人不止自己一個。再加上……溶溶頭上那幾顆不起眼的珠子,旁人或許不認得,但昭陽知道,那是東瀛使節新上貢的夜明珠,給皇上送了十顆,給太子送了五顆。東宮的五顆,眼下全簪在溶溶頭上了。


    東瀛的夜明珠比南洋的夜明珠要小,因此並不能拿來照明,上迴昭陽去給皇後請安時,皇後正在發愁該拿來做什麽呢!溶溶把這五顆夜明珠散散簪在發髻裏,想來晚上看著,會跟點點星光一般,倒是巧思妙想。


    昭陽心意一定,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她必須搶占先機。要想討好溶溶,單純的奉承可不夠,她必須公開站隊。


    「公主殿下謬讚了。」溶溶道。


    昭陽搖了搖頭,笑得燦爛明媚:「哪裏謬讚了,從前我還疑惑著,怎麽小元寶偏偏要你去東宮做客,如今見你這般心細,才算是知道了。二皇嫂的廚房最會做湯水,你和慕塵妹妹都是頭一迴來,快嚐嚐這酸梨湯。」


    其餘人聽著昭陽這一番奉承,臉上的神情都十分精彩。


    昭陽素日除了在皇後跟前恭敬,在旁的皇兄皇嫂跟前,可沒有這麽熱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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