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保山越獄逃跑了。


    他是真的受不了上麵對他的那種惡意的誹謗和無端的猜測,他當初給日本人擔任商會會長的時候還沒有受過像現在的這種待遇,那個時候他幫八路軍做事是有目共睹的。


    現在他是有口難辯了,審訊他的人一個目得就是要讓他說出那個發出“嘀嘀”聲的特務來,交出那台發報機來,還有通往亂墳崗的那條暗道究竟是怎麽迴事。本想來到遙鎮能把自己那個“漢奸”的帽子摘掉。看來現在這頂帽子是越扣越緊了。


    兩個打手,一個是瘦猴模樣一個是渾身橫肉的,他們用沾水的麻繩在他的身上抽打,撕裂的慘叫沒有人為他叫屈,他曾經見過在紅部的憲兵隊是如何審訊共產黨嫌疑犯的,開始也是用鞭抽,再往後就變成了老虎凳,能把你的雙腿壓斷,再往後就是烙鐵,能將你的肌肉烙的絲絲響,烙的冒出煙來。


    瘦猴將烙鐵放在火爐上,他也是打的嫌累了,走到他跟前蔑視他一眼就出去了。


    “共產黨是不會放過你的,你就是個漢奸,招了少受罪過。”那個滿臉橫肉的道。


    他聽了這話感到是如此的生硬和無端的失望,他為共產黨做的事還少嗎?共產黨不是寬宏大量功過分明嗎?


    “誰能夠為你證明你的功勞呢?誰能夠證明你跟那個發報機無關呢?”他好像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我姐夫劉寶庫,不,是劉達飆,戰鬥英雄,還有那個王來有,他們都能證明。”劉保山說話了,他極力為自己辯解,現在才有了他說話的機會。


    “他們還都在前線打仗,是不是已經殉國了還不知道。即是他們還活著,能有功夫來這裏為你開脫嗎?”


    這個跟他說話的分明是在往死路上逼他,他到底是什麽人,不就是一個氣勢洶洶的打手嗎?他看到他走到火爐旁,手裏拿起那個通紅通紅的烙鐵,一邊跟他說話一邊在炭火上翻轉。


    這要是將烙鐵擱在他的皮肉上……不等那烙鐵過來他就想好“如實招供”了,隻要你親自招供了,就什麽也完了,就等著挨那顆屬於你的槍子吧,“漢奸、特務”,什麽罪名套在你頭上都合適。


    他現在顧不上考慮跟他說話的這個打手葫蘆裏買的什麽藥,看出來他是要跟他說點什麽。


    剛才那個瘦猴打手出去迴來了,他對另一個打手說鎮長叫他。另一個打手放下手裏的烙鐵就出去了。


    “你認識鎮長不?”進來的瘦猴問劉保山。


    “那個鎮長。”


    “栗旗尚鎮長。”


    “認得,就是在壺關的那個平懷發?”


    “嗯,他可是不想讓你吃槍子。他也不相信你是特務漢奸。接下來,你就要嚐嚐那個烙鐵穿心的滋味了,你是招還是不招?剛剛出去的那可是個心狠手辣的,非是讓你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不可。”


    “我真的不是漢奸特務。”


    “那你說那個地下室的嘀嘀聲和發報機是怎麽迴事?”


    “我真是不知道,我連地下室的門都不知道在哪開著,怎麽能知道那個嘀嘀聲是怎麽迴事?”


    “沒有人能相信你這鬼話。”


    “是不是那個孫文盛?他在先發製人?”這是劉保山一直就懷疑的問題,他是沒機會說出來,現在知道栗鎮長認識他,他覺得機會來了。


    “還是別廢話了,現在可以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自己去證明自己無罪吧。這也是栗鎮長的意思。”瘦猴道。


    “怎的去證明?”


    “你還是從這裏跑走吧,換件衣服,出去去找能夠證明你清白的人,或者找到那個發報的特務。”


    “我能從這裏出去?”


    “我有鎮長的手諭。”瘦猴說著給了他:“趁天黑。到了哨口把這個讓衛兵看,你就能順利出去了。”


    他在上學的時候就認識栗旗尚,那個時候他跟兩個哥哥很要好,他跟著父親來到遙鎮也到過栗家,隻不過他在他們麵前還是個小娃娃。


    他從鎮公所出來就徑直迴家了,他得告訴妻子劉寶貝他從那裏出來了,或者讓她暫時迴縣城去,他還要告訴他在新宅要注意那個孫文盛,他越來越覺得孫文盛有問題。


    他搶到他前麵去匯報就是在先發製人,他隻是開過一次宋琦的門,那個孫文盛硬是說見那門開著才進去的。


    孫文盛應該是早就發現他進了那屋了,甚至是他在第一次開那個門鎖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他在暗中監視他,他一定也聽到了地下室的“嘀嘀”聲,也許就是他的同夥在發報。


    孫文盛在去農會報告的時候故意沒有暴露地下室傳來的嘀嘀聲……那個地下室的門就在他住的屋子裏……他現在的腦子很亂,具體他也捋不清個什麽頭緒來,隻是胡亂猜疑。


    從鎮子迴家要經過那個亂墳崗,他一點都沒有覺得害怕,要在平時他在晚上絕不敢去那裏步個腳蹤,他不是怕墳裏的小鬼,他不相信什麽鬼,他跟父親一樣,生性膽大。


    平時他也不知道究竟害怕什麽,總感到這個亂墳崗陰森森的。他被帶走的那天就聽說他新宅的那個地下室有個暗道就通到了亂墳崗。


    雖然乍一聽暗道口通往亂墳崗是覺得神兮兮的,可是細想,既然下麵有暗道,一般都會通往一個最安全的地方的,亂墳崗就是一個最安全的地方,沒有什麽質疑的。


    那是父親給挖通的呢還是原來就有的?父親挖通那個暗道為了什麽?是在防身呢還是有別的意圖?難道跟父親的家產有關?


    忽然在他的眼前出現了三條黑影,正像幽靈一樣朝他圍過來,手裏拿著的家夥他從夜色中就能辨別出來,那是兇器,是匕首是刀。


    他感覺他們就是跟蹤著他來的。


    放他走的那就是個圈套?是他的死期到了?


    他的心緊縮著,一種求生的欲望襲來,他拔腿就跑,腳下如生風。三個人在後麵緊追不舍。


    往村裏的路被他們死死地堵住了,他隻有往亂墳崗的崖岸上跑,腳下的雜草有荊棘有蒺藜,即是腳下踩上刀刃他都不在乎。


    後麵的人也是憋著氣一聲不肯地追,他們明顯是要把他追到底,直至追上他,然後再殺了他。


    爬上那道崖,眼前是一片平坦?他沒有來過這裏,卻感覺模糊找不到一個落腳處……


    栗新穎沒想到他們這些參加“支前”隊伍的家庭都是被農會劃分為地主成分的子女。


    那個穿著長服的戴眼鏡的先生模樣的跟他們講:解放軍跟國軍在前方打仗,那是雞蛋碰石頭,遲早是個失敗,上黨戰役是解放軍僥幸勝利了,大仗還在後麵。


    他說:他叫平秉鈞,就是地主出身,他給八路軍做過很多好事,還做過八路軍的參議員,但八路軍不賣他的帳,趕走小鬼子後還是跟他算起了老賬,把他的地分了,把他的財產分了……


    還有那個滿臉橫肉的家夥,他叫萬民緒,跟共產黨不共戴天,他在他們麵前是最兇的一個。


    還有那個新來的長官叫馮铖季,曾經是國民黨平順縣黨部書記,國民黨壺關縣縣長,後麵還跟著一個是他的公安局長叫劉國慶。


    他們都是奉國軍的命令來搭救他們的,動員他們不要對共產黨抱有幻想,要團結起來跟共產黨鬥爭,破壞他們僥幸得來的勝利,為前線的國軍做貢獻。這就是他們參加的“支前”隊伍,也叫“翻身別動隊”。


    通過幾次的動員,大部分來參加這支隊伍的青年人都相信了他們的教唆,事實也是擺在麵前,他們的地和財產被農會分了,他們做什麽事還得能通過政審,他們感到自己是沒有自由了。


    上黨解放後,從常行逃走的馮铖季受命返迴上黨解放區,他們的目得就是要聯合被國民黨撤退時留在上黨地區的特務再把被農會劃分為地主家的子女組成一支破壞解放區勝利果實的別動隊,動員他們一心為國民黨效力,爭取國軍的勝利,隻要國軍勝利了,他們被農會分走的土地財產就能重新迴到他們的手裏。


    特別是那個大漢奸萬民緒,那次被亂槍打死的又是他的替身,在當時那個混亂的場合,沒有人能夠真正地來辨別他的身份。


    他在小鬼子逃離省城的時候,他的替身就在為他服務了,他已經知道自己在壺關的末日到了,是他再一次做垂死掙紮的時候了,他不相信共產黨八路能奪得天下,他要看到國軍勝利的那一天。


    那個在暗中打死假萬民緒的就是他這個真萬民緒的傑作,他做這事也太練的順溜了,他設法打死他的替身的目得就是不讓認出他是個假萬民緒,也能給他這個真萬民緒留下一個逃跑隱跡的機會。


    他在縣城已經知道那個代號“蠍子”的平懷發帶頭參加了上黨戰役,他最痛恨背叛他們組織的那些叛徒,他有辦法將他拉下水,除非他真正做了共產黨八路的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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