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琦畢竟是個男孩子,主動往這上麵引話題:“俺怕你?俺還夢你咧,晚上老不睡。”他已經想好了,要是討上一個這樣的媳婦該多幸福,他還會上戰場去立功去當大英雄,雖還是夢想。。


    再讓她給他生下幾個兒女,他這個大英雄的爸爸將來要在兒女麵前有多榮光。


    “俺每天就是想你,晚上還夢你,你那次為什麽讓俺見到你咧。後來再沒有看見過你。”他感覺這個俊俏的地主分子對他沒有什麽敵意,甚至她就是來跟他傳遞那個信息來的,那個讓他真正醉心夢死的信息。


    “想俺怎不會去找俺哩?怕俺是地主分子?”


    “別老說這話,地主分子也不都是壞蛋,俺就是想你這個地主分子。”


    他們坐在麥積垛的麥稈上,偶爾過來一兩個童孩玩耍,他們看著那些童孩,聊一些想說的話,開始坐在一起還有些距離。


    漸漸就挨近了,心裏的火花碰撞起來,忘記了這是在麥積垛旁,在炎紅的陽光下,沒有皎潔的月光,忘記了還有童孩在玩耍……


    宋琦在栗新穎的麵前下了決心,他要當兵去找部隊,他想立大功。


    栗新穎還鼓勵他:“你盡管去吧,俺在家裏等著你。”


    後來他們的事情挑明了,還是農會主席赤隆韜給他們做了主。


    原來的八路軍改成了解放軍。解放軍要在遙鎮征兵的消息早已傳開了。


    征兵前五天,忽然赤隆韜差人將宋琦叫到農會說:“另給你選個對象吧,那個栗新穎不合格,過不了政審關。”


    “咋地咧,過不了政審關?”


    “她是地主成分,上麵有政策。”


    “我們不是你立主說合的?你可是農會主席,說話得算數。”


    “農會主席也有犯錯的時候,犯了錯趕緊改。”


    “俺就要娶他!”


    “娶了她,你就不能去當兵。”


    在上黨戰役中被填報的壺關敵占區區委書記平壞發同誌陣亡的消息被證實不屬實,平壞發被認定傷好後從後方醫院出來,組織上便調派他到黎城縣遙鎮公所擔任鎮長。


    下瑤村支前隊長萬香姑跟他舉行了婚禮。當時自願嫁給從戰場上下來的戰士成了一陣時尚風氣。


    當地農會隻要有了願意嫁給前方戰士的女同誌,就會主動給戰士們結對聯姻,這也是在支前。


    從此平壞發揮發了自己的原名栗旗尚,踏踏實實地在鎮公所為人民工作。腳踏實地,事事都走在前麵。


    那個小戰士狗蛋也留在了他的身邊,給他做了通訊員。


    那次栗新民也聽上了姑姑栗旗修的話在鎮上報名參軍,結果沒有通過政審,跟妹妹栗新穎一樣敗下陣來。


    正好大伯栗旗尚剛上任遙鎮鎮長,栗新民就去找大伯給他做主。


    栗旗尚對當前農會政策也摸不準,他還怕他家這個地主成分會牽連到他,就安慰侄兒說:“好好在村上學習改造,爭取做一個好公民。先到夜校掃盲學習班學習讀書。”


    “俺不想到家,就是想當兵。”栗新民道。


    伯母萬香姑也安慰他道:“想當兵伯母幫你就是,你伯父是個死腦筋,膽小鬼,隻怕給公家找麻煩。”


    栗旗尚還埋怨萬香姑道:“你怎給他想辦法,別給公家添亂子。”


    “那添什麽亂子,不到遙鎮,錯錯遙鎮給侄兒找個差事,拖累不了你。”萬香姑道。


    栗旗尚沒有強追究,他知道這個妻子也有她的能耐,人家還是支前小分隊隊長呢,就給侄兒找個支前工作也行,總比在村上遭大家的白眼好。


    栗新穎聽說哥哥在伯母手裏找到了支前的事,也來找伯母。


    宋琦當兵走時沒有跟誰結婚,他就是要娶栗新穎,二人海誓山盟,宋琦讓她在遙鎮等他打完仗從部隊退伍了就跟她結婚,把她領到河南老家去。到那時跟他結婚了,她就不是地主了。


    她把這件事還親口告訴給了伯母。伯母說:“不怕,你要想等那個宋琦就等他三頭二年,不願意等的話,伯母給你作主找個好小子就是。”


    兄妹兩個不單是想找份工作,主要是想離開遙鎮,因為他們家化定了這個地主成分,父親栗旗炳經常被農會叫去住學習班,弄不好他們兄妹兩個也會被叫去住學習班。


    身邊的親朋好友見了他們都離他們遠遠的,就像躲瘟疫似的。


    遙鎮的師爺去世後,他的兒子接上了他的香火,去世的師爺從來沒有人直唿過他的大名,隻知道他姓姚,村民覺得稱唿姚師爺還不如直接稱唿師爺,這樣對師爺更是一個尊重。


    姚師爺的兒子叫姚宜昌,自繼承了父業他的名字也漸漸被村民淡忘了,也都叫師爺,前麵加了個小字,小師爺。


    當初姚宜昌的父親師爺的法術在村民的心裏都覺得靈驗已根深蒂固,這小師爺比父親的名譽還高,還靈驗,青出於藍勝於藍,會占卜運勢還會測四柱八字。


    劉保山在進新宅前就找過這個小師爺,因為他知道父親買了栗永祿這個新宅就是憑師爺的卜象給賣了的。


    小師爺跟他說的話還象他聽到的傳言那樣,有風有雨有方有圓的,把個新宅說成是人間地獄一般,確定是新宅鬧脈氣,有小鬼半夜抬人的。


    劉保山不信這些,可是他進了新宅就遇上了那個紅顏婆婆手裏住著一根拐杖,頭上戴著一頂黑色氈帽,那氈帽上鑲著許多明晃晃的銀扣子,脖子上掛著黃燦燦的金鏈子,又像道士的佛珠的夢境。


    還有那“咯噔咯噔”的滲人的聲音。


    第一次有了那“咯噔咯噔”的滲人的聲音後他扔了一雙鞋,那聲音隔了幾天沒有了,他還想是他的鞋逼走了那聲音。


    現在那聲音又出現了,劉保山又把鞋扔過去,隔一會兒又響了,將妻子的繡花鞋扔過去也是如此。


    劉保山不得不再去找一下小師爺了,興許就是有什麽鬼氣脈氣,他跟妻子的魂魄都勝不過壓不住那脈氣?


    小師爺給他置備好香案,開了神壇,念叨了一會兒,最後給他畫了一道符,將他養活的一隻狸貓交給他說:“先讓它給你鎮一鎮吧。”


    劉保山半信半疑將小師爺的狸貓捉迴新宅,待半夜他都睡不著,還想看看到底是什麽鬼“咯噔咯噔”的。


    頭一夜那響聲就是沒有了,劉保山相信這許是狸貓把那小鬼鎮住了。小師爺隻讓他用三天,三天後莫管頂用不頂用得將狸貓還給他。


    妻子劉寶貝給那狸貓伺候的好好的,挑揀好的給它吃,好讓它吃飽了捉鬼。


    第二天傍晚,忽然劉寶貝尖叫著找來劉保山,指著桌旮旯處說:“快看看那是啥,毛毛血糊糊的。”


    劉保山過去細看是一隻老鼠,一定是被那狸貓咬死了。找一根小棍扒出來看,那老鼠的頭已經沒了,確定是被狸貓給逮著了。


    家裏喂有狸貓食,也不必再留給狸貓吃了,看見這沒頭的老鼠就惡心,想將這老鼠夾出去埋了。


    這老鼠個兒很大,劉保山也少見,老鼠一隻腿腳上纏著一宗麻絲,麻絲扯有半尺長,末端有一個比麻雀蛋大的泥蛋蛋。


    這家夥許是這個腿腳上纏著的累贅被狸貓逮了,也是命該如此,早不出晚不出,我捉迴狸貓來了你卻出來了,就是找死。


    三天過去了,再沒有聽到那“咯噔咯噔”的聲音,劉保山到小師爺那交還了狸貓,將情況如實講了,還講了那隻老鼠的事,不過貓就是逮老鼠的,也是自然,沒什麽稀奇。


    小師爺最後交待:“我這狸貓就是逼邪氣鬧脈氣的,不過這隻是暫時的,日後你的宅子還得好好收拾收拾(讓師爺再使用個鎮邪的法子)。”劉保山答應了。


    此後好多天都沒有出現那個“咯噔咯噔”的聲音。那個紅顏婆婆的夢也沒有了。


    劉保山以為那個夢就是他的心理作用,就是那個“咯噔咯噔”的聲音沒了很奇怪,難道這狸貓有這靈氣?


    劉保山是睡著了,可是劉寶貝再也不好好睡了,晚上也不讓他出門。


    劉保山問:“那聲音響的時候,你可是睡得香甜,沒有聲音了你卻不睡了。啥毛病哩?”


    “俺就是害怕那隻——旮旯裏的。”劉寶貝道,她連老鼠都不敢直名的叫。


    “一隻老鼠怕啥?小鬼還不怕哩,啥毛病。”


    “沒頭了,血糊糊的,還有後麵那個泥蛋蛋。太滲人。”


    “泥蛋蛋!”


    劉保山重新迴憶起那個“咯噔咯噔”的響聲,第一次響的時候,他分明是聽到響聲在樓梯上,就像是人下樓的腳步聲。


    “泥蛋蛋?”難道是這隻大老鼠帶著那個泥蛋蛋下樓?


    “咯噔咯噔”,那個咯噔咯噔的聲音還不像是腳步聲,隻是乍一聽像。劉保山閉著眼再一次迴憶。


    等到天明,劉保山照著那個“泥蛋蛋”複製了一個,再用麻絲連上,等烤幹後讓劉寶貝到樓梯試驗一次,他在炕上聽。


    “咯噔咯噔”一模一樣的。


    劉保山興奮地告訴劉寶貝的真相,讓她擠著眼睛也躺在炕上細聽。之後問她像不像那個聲音。


    劉寶貝說:“像,就是那個聲音,太像了。”


    劉保山道:“什麽像,就是。”


    “是什麽?”


    “就是那隻大老鼠帶著那個泥蛋蛋下樓的聲音。”


    “啊?”劉寶貝恍然大悟,“就是就是,像哩!”


    從此劉寶貝睡得也踏實了,再不用一直往劉保山的懷裏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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