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九一八”後,隨著學生的示威遊行從而掀起了全國民眾的抗日熱潮。在河南彰德府做油坊生意的蘇大本已經做不下去了,組織上安排他迴老家到城裏找一個叫衛華的人聯係。


    他是壺南(壺關南部)辛寨村人,自小就跟著父親在河南彰德府開油坊做相公。


    軍閥混戰時期跟王懷德、劉保順參加幹草會和後來的天門會,父親怕他再鬧事便將他收攏到了彰德府自己身邊。


    現在日本人又來了,生意越來越做不下去了,他不願意看見那些欺負中國人的日本人,父親也沒法管他了,眼看著他在那裏盡給招禍。


    蘇大本迴想起在彰德府參加革命時候的情景,那還是在去年冬天的一個上午,一位日本浪人來他油坊打油,走了後半個時辰又返迴油坊說他的斤兩不夠,後麵還跟著兩個日本人。


    本來日本人侵占東三省後,蘇大本隻要一看見日本人頭就炸,窩著一肚子火發泄不出來,這迴他們是專門來找茬,欺人欺到他頭上了,便跟他們爭執起來。


    蘇大本體格健壯,還是個暴脾氣,一個人硬是跟三個日本人比試,還招來不少圍觀的百姓。


    蘇大本的父親怕招惹了日本人吃大虧,就把蘇大本拖拽到屋裏,油坊東家好話說了多少跟日本人道歉,最後還是給了找茬的日本人一些錢才算了事,還開始給他們交了所謂的監督管理費。


    本來蘇大本對小日本侵略中國就深感不滿,每次街上舉行反日遊行他都去參加。


    此事過後,油坊東家埋怨他不該招惹那些日本人,蘇大本辯解說:“他們是故意來找事的,我從來沒有缺斤短兩的習慣,再說了他們日本人為什麽收取我們中國人的什麽監督費呢。”


    東家說:“出門在外,寄人籬下,就不能跟人家一般見識。大東北人家都占了,還在乎你個買油的?”


    蘇大本很是不滿東家的話:“我們離家才百十裏你就說是寄人籬下,那日本人離他們家幾萬裏難道就成了我們的主人了嗎?”


    憤憤不平的蘇大本當即就離開了油坊,到一家飯莊喝起了悶酒。


    蘇大本沒想到他的這一切早被一個年輕人注意上了,就在他喝著悶酒的時候,這位年輕人坐到了他的對麵,跟他談起了那天發生的事:“老兄那天義正辭嚴地對付那些日本人真是令兄弟佩服呀。”


    一句話說的蘇大本心裏熱乎乎的,本來就壓忍的心境一下子豁亮了許多。


    “你?那天也在場?”蘇大本問。


    “在場,不少人在那個場合都在為老兄叫不平呢。”那個年輕人道。


    他中等個兒,穿著一身青色製服,戴著一頂平頂鴨舌黑色禮帽,像個學生模樣,文質彬彬的。


    “你說,為什麽那些日本人老是欺負我們呢,硬是沒人敢管呢。”蘇大本給年輕人倒了一杯酒。


    年輕人也沒見外,端起酒索性跟他對飲起來,三巡過後,二人就熱乎上了,無話不說,無話不談。


    這位年輕人名叫姚希聖,愛國進步青年,他是組織上派出來了解學校和各個工商行業對日寇侵華舉行自發的遊行示威等情況的。正巧路過遇見了蘇大本跟日本人的一番鬥爭。


    姚希聖看準了這位剛強漢子,便跟定他,他知道這種性格的人會無辜吃虧,得向他灌輸一些革命的理念,他選準了他這個苗子。


    第二天,姚希聖把蘇大本帶到了一個很安靜的場所。一位跟蘇大本歲數不相上下的文化人正在跟一些像他一般模樣的人講解那些日本浪人的事情:


    “那些身穿和服、腳蹬木屐、腰掛佩刀、留著怪裏怪氣發型的日本浪人,他


    們依仗統治東北三省的日本人,對我們中國的百姓進行無理的剝奪和壓迫,比起日軍正規部隊來,不僅毫不遜色,在許多方麵甚至危害更烈。”


    “他們為什麽要侵略我們中國呢?”有人問道。


    “日本國土狹小,土地資源貧瘠,他們憑仗自己的國力比別人強,便要在疆域上對外擴張,進行掠奪別人的地盤,製定了對待我們中國的‘大陸政策’,夢想征服中國、亞洲乃至全世界,使日本走上了軍國主義道路。因此那些成千上萬的日本武士,由此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那些日本浪人在我們國家的一些城市就像一群螃蟹,橫行霸道,無人敢惹,他們接受日本軍國的指使,衝在前麵,為日後的侵略充當馬前卒、急先鋒,並趁此從中牟取暴利。”


    開始蘇大本對這些問題還不大明白,可是那些參加聽講的人在他眼裏覺得都是很正派的那種人,就像他在油坊裏見過那些顧客一樣,正派的和不正派的,他一眼就會辨別出來。


    “你是哪裏人?”那位講課的文化人很和氣地問他。


    “山上的。”他指指西麵迴答。


    “山西的?”


    “上黨壺關的”。


    “這你該懂得日本人為什麽侵略我們,欺負我們中國人了吧?”


    “就仗憑他們的國力強大?”


    “那我們為什麽就任憑他們欺負而不敢反抗他們呢?我們不比他們人多嗎”


    “我們還沒有那些覺悟,還是各顧各,不團結啊。”


    “對,就是這個理,我們就是一盤散沙,不團結,才要受到他們的欺負。”


    就這樣蘇大本參加了這裏的一個商會組織,專門為那些受到日本人欺負收保護費和監督費的商戶抱不平,鼓勵大家一條心,齊心協力不給他們任何好處。


    那些日本浪人雖然還是橫行霸道,蠻不講理,可是一個商戶受到欺負,大家就一擁而上。


    蘇大本這才感覺到一個中國人揚眉吐氣的舒心。在中國共產黨的指引下,蘇大本參加了抗日進步團體,成了一位愛國進步人士,不斷參加由共產黨組織的抗日遊行活動。


    次年冬季紅軍發出了《抗日救國宣言》,此後日本在華北更加肆無忌憚,不斷製造事端,頻繁進行軍事演習,華北局勢日益嚴峻。


    蘇大本在彰德府已是那裏黨組織裏麵的一位積極分子,迫於現在的形勢決定派他到壺關一帶秘密為黨工作。


    蘇大本接受了組織上交給他的任務就到油坊跟父親辭別,說是要迴老家看看母親和媳婦孩子,父親早就想讓他離開彰德府這個是非之地,迴到老家收收性子,沒想到兒子是帶著秘密任務的。


    蘇大本從在油坊做了相公,迴老家探親的次數記也記不清了,每次迴家往返都是走小道徒步而行,一程也即是整整一天的跋涉,打早五更天出發至第二日五更天方到。


    蘇大本出門啥也沒有帶,隻是手裏拿著二條編好的艾繩,預備夜間走黑路點著紅火一點,山裏經常有狼出沒,有了艾繩壯膽子,他是經常用這個方法走夜路,還有就是半路抽一袋河南煙葉用艾繩點煙。


    行至東山下橋上、西柏坡狐山口已是黃昏,忽遇幾個盤查的,肩上背著長槍,手中拿著大刀,氣勢洶洶的樣子。


    問蘇大本從那裏來,是幹什麽的。


    蘇大本說:“從彰德府來,在那裏開油坊當相公。”


    “到那裏?”


    “迴壺關辛寨老家。”


    一個過來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摸出幾張晉鈔來,便將晉鈔沒收,放他過去。


    蘇大本說:“老總,那是我的盤纏,到橋上村還想買點吃的,怎都拿走哩,得給留點吧,剩下好給兄弟們效勞。”


    裏麵一個小頭目點頭示意那收身的說道:“就給這位老實後生留點吧,這是收出晉鈔來了,若從老哥身上收出銅錢來,連你這個人都會沒收,智趣點吧。”


    蘇大本見這個小頭目麵善又問:“敢問兄弟們是幹什麽的?當然肯定不是響馬劫道的,別理解錯了上火,我隻是問問,前幾次走個來迴也遇不到一個盤查的。”


    “快走吧,別問了,別沒事找事,我們做的都是公道事,不是劫道的響馬。”那小頭目說道。


    蘇大本也不再問了,到了橋上鎮,天已大黑,找一家小店進去簡單吃點東西,借火點著艾繩,正準備出門,忽然想起盤查的那些人,便問店家,店家告訴他:“那是叫個什麽公道團的,說是在盤查壞人,說白了他們就是壞人”。


    “那是怎說?”蘇大本不解問。


    “就是在盤查南麵上來的紅黨,聽說就是紅軍裏的人,不是國民黨,是什麽黨來,是?隻要收出你是帶有火柴和圓孔銅錢的一律抓人,想洗清自己,至少也得破財消災。”店家道。


    “奧,什麽黨?俺是做小本生意的,不懂得這個。”蘇大本心裏一怔,知道店家說的是共產黨。他想這裏比下邊(彰德府)還嚴,幸虧來時姚希聖讓他將銅錢換成晉鈔,原來組織上是為了他的安全,還不讓他帶火柴,隻準帶艾繩或者打火石。


    “上得山固村鎮明天就是廟會,下麵去趕會的買賣人沒少給這些公道團的人進貢,一個個都是缺德鬼。”店家還是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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