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靳淮山知道他們要返迴來的,聽他們敘述後隻埋怨一句:“囚犯上了囚車怎沒有仔細檢查一下繩索,眼看著把響馬丟了,這卻如何交差?”


    一捕快道:“他說他不是什麽響馬,是遊風約赤崗,要真是,我們再見麵也會認得。”


    “也好,今兒這事如上麵知道了,你們就按實情稟報,如上麵不知道,就繞過你們,這事隻當就沒有發生。”靳淮山道。


    二捕快謹記,連連稱是。本想這放走響馬是大罪,沒想到捕頭一點也沒有怪罪他們。


    赤崗從囚車上逃脫後又返迴縣城,想再到客棧去問問劉保金的去向又怕再遇到那些官兵,自找苦吃。便衝小路一直往南,他猜想劉保金不會尋大路走,一定是選些小路山路。


    從縣城出來東轉西轉也沒有打聽到劉保金的影子,看看天色已晚,又是一天過去了,若再找不到他,恐怕赴省城趕考就會誤了考期,正躊躇間,忽聽道邊有聲音傳出。


    “這是我的娃兒,這是我的娃兒,娃兒——”聲音有氣無力。


    赤崗聽著蹊蹺,順聲音尋去,見一個人抱著一個小孩正朝東邊方向跑。便快步追上去。


    那人見有人追來,反而不跑了,隻等赤崗朝他奔將過來。


    赤崗來到那人跟前,看他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懷裏抱著的小孩也隻是五六歲,也不哭叫也不反抗,似是昏昏欲睡的樣子。


    赤崗問:“你抱著這娃兒跑什麽?這誰的娃兒?”


    那人示意他,赤崗朝他示意的方向看,隻見一個女子坐在一地岸下,看著赤崗還是有氣無力地喊著:“我的娃兒——”


    赤崗扭頭問:“這是她的娃兒?”


    “是,這娃兒已經快餓死了,她還不給我。”那人道。


    “給你幹什麽?你是她什麽?”


    “我跟她是一個莊的,她男人吸大煙將她們扔出家門不管了,我隻是讓娃兒討個活生,我還給她舍點錢讓她也去討個活生。”


    “娃兒上哪?討什麽活生?”


    “送安口育嬰堂。”


    “就是洋人教堂?”


    “嗯。”


    赤崗心想,洋人教堂不是“迷拐幼孩取腦剜眼剖心,以作配藥之用。”嗎?他還是幾年前聽師兄劉福祿說過的,在天津他是親身經曆過的。百姓群情激奮,砸教堂殺洋人。如今這安口教堂也在做這害人的勾當?


    赤崗朝那婦人過去問道:“這是你的娃?”


    那婦人點點頭。


    “你決意要給他?”


    那婦人搖搖頭。


    之後又點點頭,一副無奈的表情。


    赤崗明白了這婦人的意思了,她舍不得把娃兒給了別人,可是眼看娃兒要餓死了,還是想讓剛才抱娃兒的那個同鄉去給娃兒討個活生。


    “既是這樣,呢怎又不舍給他救你的娃還喊叫?”赤崗問。


    “那不肯告訴我那教堂是個啥樣,俺心裏沒底兒。”那女子道。赤崗見這女子嬌小玲瓏的,卷縮著身子,很虛弱,說話也是有氣無力氣喘宇宇的。


    赤崗扭頭發現抱娃兒的那個同鄉已經不見了,他四周找遍了也沒有那人的影子,一定是那人鑽到青紗帳裏麵了。原來剛才那人是跟他耍了個金蟬蛻殼。


    赤崗摸摸身上才知道分文沒有,錢都在馬車裏了。他想給那個婦人點錢讓她找個安生處討點吃的,他曾經有計劃去教堂到底看看那裏的育嬰堂是不是跟傳說的一個樣,現在他的任務是找到劉保金,他的鄉試才是最主要的。


    忽然他發現了遠處大路上跑著他的馬車,難道是官兵將他的馬車給追上擒獲了。


    跟著馬車的還有一個騎著馬的,這騎馬的赤崗老遠就認出來了,那是師弟李金瓶。他為何跟在他的馬車後麵呢?難道是劉保金有了下落?


    總之不是來抓他的官兵。


    赤崗瞅瞅那女子說聲:“你等一下下,我去去就來呀,你等乙下下。”然後朝那馬車的方向跑去。


    老遠騎在馬背上的李金瓶也已認出他來,朝他大叫:“師兄,師兄,在哪做甚?”一邊喊一邊朝他奔來。


    那馬車見狀也跟將過來。


    赤崗這才發現那馬車不是他的。


    馬車是馮四趕著的。


    .原來李金瓶從遊風約出來也是看見馮四趕著的馬車,當成是他們拳房的馬車才一路跟蹤到那個小鎮的,卻偏偏讓劉保金發現,並在無意中的一句話讓嶽琅逢聽出了破綻,決計跟馮四來了個調虎離山,他跟劉保金就沒有上車,而是讓馮四引開了在後麵跟著他的李金瓶。


    雖然是錯把李金瓶當做了追他們的官兵,卻也是歪打正著,正巧就是被王天印派出來的官兵早就盯上他們了。從小鎮一路追,追到馮四人仰馬翻,才將他圍住,卻發現車上空無一人。


    李金瓶也知道明明在小鎮看見那個被營兵追捕的劉保金是真真切切地從這輛馬車上下車走進飯莊又從飯莊出來再上了這馬車的,怎麽現在卻是空無一人?


    原來被王天印派出來的四個手下這次的任務就是,若發現劉保金,不得已可以將他就地除掉。等追到了車上卻空無一人,才知道劉保金是用了調虎離山、金蟬蛻殼之計。


    既然是被他們發覺了,他們就不能稱作是官府派出來的人了,因為官府扈千總明明是沒有下達剿匪命令的。即是將劉保金“就地正法”也得稱名是響馬幹的。


    他們在地上撿起那考藍也不認得是考試用的,隻是打開考藍發現裏麵有銀錢,便接著馮四的那句“你們在後麵追的緊,我還想遇到響馬了,所以跑得快。”道:“我們就是東山響馬,你跑得再快也跑不出我們的手心。”


    說完,就把那考藍蓋好,準備拿走,還說:“這次就饒了你這條老命,有這銀子孝敬,算你有福氣。”


    這些追兵卻沒有想到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李金瓶,隻聽到有人喊:“響馬小賊,那裏走!”


    四人抬頭看,隻見在他們麵前立著一匹駿馬,騎在馬上的是一個年輕的後生,頭上盤著辮子,手裏還拿著一條馬鞭子。


    他們並沒有被他嚇到,他們四個人還怕他一個,那個拿著考藍的還歪著腦袋朝他咋喝:“你是哪來的野小子,敢在老子麵前攔路!”


    隻見騎在馬上的李金瓶一甩手中的鞭子,那考藍就不聽使喚地從那營兵的手中突飛而出,到了馬上那年輕人手裏。


    其他三個見狀,就揮刀朝他圍過來,還沒有近身就見那鞭子稍兒閃電一般將他們手中的樸刀打落,他們知道遇到了對手,紛紛下跪求饒,抬頭看,他頭上的辮子已經垂下馬來,原來打落他們手中樸刀的不是那馬鞭而是他的辮子,辮梢還在迎風飄忽,手裏的鞭子還纏著考藍。


    隻見其中一個領頭的忙抱拳朝李金瓶說道:“好漢借光了,兄弟有眼不識泰山,再會再會。”說罷就起身到了各自的馬處,上了馬,逃也似地飛奔而去。


    嶽琅逢當年擔任縣令的時候經常到省城,從馮四套好的馬車上悄悄返下來領著劉保金順路一溜小跑,跑出近二個時辰才知道方向偏了東北,跑的汗流浹背口幹舌渴的,方想討口水喝。


    摸摸身上一文錢也沒有,出門時全部銀錢包裹都裝在了考藍裏。


    “這可咋辦。”嶽琅逢氣喘籲籲地喃喃道。


    劉保金也是氣喘籲籲地,他現在已經六神無主了,也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哪裏是去省城的道路,隻等這個未來的嶽父發話,聽他對他的行程安排。


    嶽琅逢明白,這身上無分文腳下無車行,即是再順利也難以在規定時間到達省城。尋一人家打聽才知道他們正在黎城縣境,如往前走緊走滿趕搭黑即能到達黎侯鎮。


    嶽琅逢給劉保金討來點水喝,歇息片刻後就領他朝黎侯鎮趕去,因為他一時想起黎侯鎮教堂來,他入了教還去那裏做過禮拜。教堂的宗旨就是幫扶遇難人的,我嶽琅逢就是信仰天主的教徒,平常人可幫,我這個信徒安可不幫?


    想到此嶽琅逢就給劉保金鼓氣兒,讓他走快點忍著點餓,到天黑前盡可能趕到黎侯鎮,到了那裏就是他的教堂,他們就什麽都有了,最主要的是能保證臨近的考期。


    劉保金還不比嶽琅逢,自小跟著戲班出門都是坐著車的,從來沒徒步而行過。即是在大災荒從京城逃難的時候都沒有受過今天這個罪過,現在遇到這等事情,他是又緊張又勞累,筋疲力盡的,莫管嶽琅逢領他到那裏,隻求能好好吃點東西睡一覺就行。


    傍晚時分,他們到了黎侯鎮,就徑直到了教堂,嶽琅逢在教堂門口見到迎接他的神父,從胸中露出十字架,做了個拜禮,神父行禮後恭恭敬敬把他們領進教堂。


    這是個莊重而神秘的地方,這裏有白發蒼蒼的老者,還有稚氣未脫的少年,他們跟著神父,大聲誦讀著聖經,大聲唱著聖歌,專心聽神父布道,接受著心靈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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