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劉保金聽到叫聲,猛然睜開眼,是馮四在窗外叫他起床,他感覺汗流浹背,摸摸頭,已然是好好的,方想,原來剛剛是南柯一夢,虧是有人叫,要不然他在夢中可就慘了,他平身是最怕捅了馬蜂窩的。


    劉保金穿衣服打點好出來,馬車已經套好了,那車廂跟他在遊風約坐的那車廂是一模一樣的,前麵是門簾子後麵還有一個小方孔窗戶,車篷為半圓形,上麵密密麻麻釘著大帽子鐵釘,就像有錢人家的大鐵門。


    嶽琅逢已經在車旁等候了,車裏的一切用品也備足了。


    這次他要跟馮四一塊到省城,馮四在他的府裏已是老車把式了,雖然他是年歲大了點,可嶽琅逢感到放心。


    廚子已經早已做好了點心,讓劉保金到膳房吃點墊補墊補方好上車,劉保金拍拍肚子言說:“不餓不餓”。廚子即將點心抱好交給他,讓他車上吃。


    劉保金拿了點心,出來膳房門,正要上車,隻聽樓上丫鬟的聲音:“公子慢走。”說著跑下樓來將一個小香袋塞到他手裏就徑直上樓了。


    劉保金朝樓上看,隻見小姐正在樓上目送他。難道剛才那夢是小姐跟丫鬟撩逗他的?可那些馬蜂是怎迴事,還有那堵高牆?


    劉保金認得丫鬟給他的是小姐的香包,是桃形的,一股香味撲鼻而來。


    馬車出來嶽府一溜往北,馮四坐在車廂外吆喝著,劉保金跟嶽琅逢坐在車廂裏,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夏秋時節五更天即大明了,嶽琅逢在前麵微閉著眼似乎在睡覺,也許他昨晚也沒有睡好。


    劉保金從衣兜裏摸出那香包來看,是用五色絲線繡成的,難道小姐也是一夜未睡給自己繡成的定情物了?香包裏麵裝著應該是中草藥之類的,又避邪又帶有香氣,雖然他是個男孩,可別忘了他曾經是個戲子,他知道這香包包含著的含義。


    劉保金無所事事就想看看香包裏麵裝的是何藥物,卻摸出一個小紙條來,打開看上麵有四句詩:


    通宵繡的小香囊,吉祥靈氣驅秋寒。


    送君孤飛心悠隨,為君掛牽係心腸。


    劉保金暗自歡喜,這真是嶽小姐給他的定情信物了,雖然他還不知道這未來的嶽父大人是在幹什麽,單看他那宅院就是一個大戶人家,大戶人家的女兒就是不一樣,懂得事理,又文雅體貼還會作文寫詩。


    想到此劉保金禁不住“嗤”的一聲,幾乎笑出聲來。


    嶽琅逢在前麵似睡非睡,睜開眼一看,天已大明,離開嶽府已走出幾十裏路程,已經出來平順縣城。照這樣的速度,二日後一定會趕到省城。剛才聽身後的劉公子在笑,似是心情愉快,一定是他跟馮四送他上省城,自然心中歡喜。


    借公子高興,嶽琅逢問道:“劉公子在笑什麽,在想什麽高興之事?”


    劉保金還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之中,聽前麵嶽老爺似是跟他說話,他也沒在意是在問他什麽話,猶豫片刻,還是問道:“前輩是在跟我說話?”


    嶽琅逢道:“聽公子再笑,想是遇到什麽喜氣事了?故問一句。”


    “啊——哦,晚輩受此坎坷,被前輩所救,還親自送晚輩赴省城趕考,晚輩那有不喜之理。”劉保金道。心想,若是把小姐的喜氣之事給你說了,你可高興?你可是未來的老丈人啊。


    “那些官兵為何追你?”嶽琅逢掉轉話題。他借故跟劉保金搭訕就是想問一下他為何被官兵追趕。


    “不知道”。劉保金道。


    之後又說:“父親在莊上被幾個大戶推選擔任了裏保,給莊上辦起了鄉學,還組織煙民戒煙,聽說就在這當兒莊上幾個大戶的罌粟在一個晚上都給搶了,縣令大人來了一趟,將案子匯報給了上麵,上麵便派官兵來莊上查案,其中領頭的就是莊上王大戶家的。”


    嶽琅逢一下聽明白了劉保金的話,好歹擔任了幾年縣令,斷案辦案也曆經了不少。聽劉保金的話音,劉福祿在莊上定是惹了那些大戶了,然後找個原由給他栽贓連累了公子。


    “是你怎樣也逃不脫,不是你他們強給加也加不上,世間萬事萬物皆有定數啊。”想當初他嶽琅逢為了能懲治馮光道,到後來不但人家啥事沒有還升了官,自己卻落個摘了官帽貶家為民的下場。


    “公子跟馮大人啥稱唿來?”嶽琅逢問。


    “那個馮大人?”


    “就是——就是馮光道吧。”嶽琅逢本想問的是馮弘儒,方想他跟馮弘儒可能不怎麽沾親,要沾親即是馮光道。


    “他是我姨父。”劉保金道。


    “這次進省城趕考你姨父可知道?”


    “他知道我在鄉學讀書。”


    嶽琅逢並不是漫無目的地問劉保金這些話的,他現在已經把這位趕考的秀才給當作女婿對待了。這也不是他看上了劉福祿這個大戶,主要是他看出來女兒對公子那個滿心的樂意。臨走前還差丫鬟給公子送來信物,他猜女兒一定是整夜沒有合眼。


    別看嶽琅逢妻妾多,可是就這麽一個女兒,還是個生下來就沒娘的孩子,這次如能滿足了女兒的心願,他也如願了也放心了。


    這人啊,是沒幾天蹦躂的,眼看著自己就不中用了,家裏雖然還殷實,妻妾不少,可是身子骨已經垮了,到了教堂才知道人就是怎麽一迴事,過眼雲煙。


    馬車行至中午到了一個小鎮,見是人來客串的,他們早上起五更吃了點點心,現在肚子也咕咕叫了,嶽琅逢招唿馮七飼喂上牲口,在這小鎮吃點東西再走。


    馮四應諾,找一處寬敞地段將牲口拴在一棵榆樹上,將草料袋給牲口戴在頭上,便找家飯莊張羅飯菜。


    嶽琅逢衝劉保金道:“顛簸了一個上午了,下車風涼風涼吃點飯再走。”


    劉保金“嗯”一聲跟著嶽琅逢下了車,看到一個後生正在那裏拴馬,便自言自語道:“這位兄台從太陽升起就跟著咱這馬車,現在也是才到了這裏,這騎馬的還沒有咱這趕馬的走得快,隻是消停。”


    說者無意,聽著有心,嶽琅逢一下就警覺起來,抬頭看那後生,阪大腰粗,活龍鮮健的,騎著的那匹馬也是膘肥體壯的,怎能沒有超過他們的馬車呢?


    於是便指著那個正在拴馬的後生問劉保金:“你說那後生從日頭升起就跟在我們後麵?”


    “是呀。”


    “那他怎麽沒有超過我們呢?”


    “這有啥稀奇的,總是人家就那樣快吧。”


    “你是怎知道的?”


    我就在後窗一路的看,一直看他是老在我們身後跟著一樣。


    嶽琅逢“奧”了一下就再沒吭聲了。


    到了飯莊門口,馮七正好出來,見到老爺道:“有現成的燜麵雞蛋湯還有炒菜。”


    嶽琅逢道:“簡單點,就現成的吧,晚上住了客棧再好好吃。”


    馮四答應:“行唄。”就進店了。


    不一會弄好飯,三人吃過,馮四將馬的飼料袋摘下,卸下馬鞍,手握馬韁選了個地塊,牽著馬轉一圈,讓馬匍匐地上打了個滾,然後套好車就上路了。


    馮四走後,隨即後麵跟上了四個騎馬的,都是山野村夫打扮,也不像響馬也不像官兵。剛才劉保金說的那個騎馬的後生也跟在了那四個騎馬的後麵。


    馮四在前麵趕著馬車,扭頭看看後麵還真像老爺說的那樣有人在一直跟著他們,馮四心想,這一定是來追劉公子的那些官兵,看來劉公子的仇人是非要跟他過不去了,多虧老爺有心機讓他先走看看情況再說,果然是。


    馮四此時已然打定了主意,他要將這些跟著他的馬賊引的越遠越好,他一個老頭子橫豎也不值幾兩幾錢,就跟他們好好周旋周旋。


    於是他朝馬背使勁拍了一下,嘴裏打了一個響哨,那馬是被馮四趕慣了的,隻要聽到主人這響哨就立馬風馳電掣一般跑將起來。


    在後麵跟著的那四個騎馬的就是王天印的幾個手下,那日追趕劉保金的馬車在小西天消失,隨即追蹤那車的第一個營兵被絆馬索擒獲,還被“響馬”讓其帶著書信迴來。


    那信寫得夜郎自大,不可一世的,千總看了卻下令:“養兵蓄銳,深慮遠議,不可造次。”這分明是在袒護東山響馬賊,那劉保金的馬車分明是進了東山賊窩有人接應沒有出來。


    把總萬奇跟王天印道:“本想將那響馬賊的書信交於千總讓他看後氣憤不過,會得到他對我們追剿響馬賊的支持,沒想卻是迎頭澆了一盆冷水,真是晦氣,這千總最是反對種植罌粟的,看來指望不上了,還得自己來啊。”


    萬奇是個大煙鬼,他在王天印手裏是有短處的,這次本想在千總麵前為王天印爭口氣,卻沒能如願,還倒澆了他一盆冷水,丟了他的臉麵,心裏窩著火。又聽說千總悄悄派曹小乙來劉福祿府上暗訪此事,更讓他心頭不平。


    “怎地自己來?”王天印問。他家的罌粟種植的最多,幾個大戶也是因為他在府裏能說上話才都聽上他父親跟著種植,沒想到罌粟花還沒有落完就被響馬盯上了果子。


    “抓響馬就是我等的職責,隻要證明他就是響馬或者跟響馬有關,抓了就是抓了,即是給就地正法,誰敢怪罪。”萬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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