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憐與雲凡一起,離開了那裏,繼續往前走去。看到他這個樣子,沈憐不忍地說了一句,“其實,你對他們,也不用如此絕情的。”


    “蘭瑤,我和他們,已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是啊,曾經的他們,是同門的師兄弟,從小一塊長大。本來,他們應該是一條道上的同路人,一起並肩同行,斬妖除魔。可是,後來雲凡他,遇到了蘭瑤,這個俏皮可愛的魔宗之女。一開始他們相遇的時候,蘭瑤其實,也是有些刁蠻任性的小脾氣的。


    曾經對他頤指氣使的,可是她這一舉一動,落在雲凡眼中,卻是嬌憨可愛極了。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吧,也或者,他們早就注定,相遇、相知、相愛。所以,一開始,雲凡對蘭瑤就是縱容寵溺的,看著她笑,看著她鬧。他總是陪在她身邊,遇到危險了,他也會率先擋在她前麵。


    當初的雲凡,其實法力修為並不強,即使在同門之中,也不算出色。可是後來,或許就是從遇到蘭瑤開始,一切都在慢慢改變。


    一個情字,讓蘭瑤四年前,為了救他,甘願賠上自己的一條命。隻要他安然,她願意犧牲自己的性命,凋零在那如花的年紀。也是為了一個情字,雲凡心甘情願地叛離師門,加入魔宗,隻為了找到複活她的法子。為此,他甘願背上罵名,被昔日的師兄弟們誤會。


    就像之前,與他們幾人再次相遇,她覺得,其實雲凡心中必定也是動容與思念的。可是,在表麵上,他一點也沒有顯露出來。與他們形同陌路,因為他們早就不是一條道上的同路人了。如今的雲凡,與他們,已經是仙魔不兩立了。


    如今,隻是他們私下遇到,還可以就這樣擦肩而過。如果是正邪之戰上遇到,恐怕他們隻得持劍相向了。他們的立場已經不同,就像雲凡剛才所言,道不同,不相為謀。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蘭瑤,後來雲凡也是為了她,而死的。


    所以蘭瑤知道一切之後,才甘願付出魂力,也要救迴雲凡。因為她知道,在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雲凡更愛她的人了。無論修仙修魔,他都是為了愛她,並且至死未悔。沈憐想到這裏,在心裏暗暗發誓,她一定要幫助他們,終成眷屬。


    哪怕不是為了蘭瑤的魂力,沈憐心想,她也得盡力而為。所以,她再看向身邊的雲凡時,隻是輕輕一笑,“小凡,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至死不棄。”


    一句至死不棄,讓雲凡動容不已,將人擁進自己的懷裏。“蘭瑤,今生有你,我已經沒有遺憾了。隻願餘生,能與你相守白頭,至死無悔。”


    沈憐聽著這番話,不由地為玉佩中的蘭瑤有些惋惜,她現在在專心修煉,聽不到雲凡的這番表白與誓言。真是可惜了,不過,現在她是蘭瑤,所以沈憐又抱緊了他幾分。就這樣,幾天過去了,這幾天當中,他們一直待在一起。


    也沒做什麽別的,就是一直待在一起,訴說著這分離的四年,發生的種種事情。在她麵前,雲凡沒有半點的隱瞞。以前,不與她說,是因為雲凡擔心,蘭瑤知道之後,會對他失望。畢竟現在的他,即使是在魔宗之中,都是有名的冷血公子。


    他手上沾染的鮮血,以及那些冷酷無情的手段,就算是同為魔道中人,也對他聞風喪膽。更別說,是那些自詡為正道的仙門弟子了。


    所以,雲凡一直擔心,蘭瑤知道他這些事情以後,會對他失望厭棄。不過,沈憐的話,讓雲凡終於有了信心。也不再擔憂什麽了,所以,當著沈憐的麵,他開始巨細無遺地全都告訴了她。這四年,他是如何過的,也同時讓藏在玉佩中的蘭瑤魂魄,一起聽了進去。


    不過,蘭瑤的聲音,隻有沈憐一個人聽得到,也隻有沈憐看得到她。其他人,或者說雲凡,是看不到也聽不到的。因此,他到現在為止,也一直以為,眼前的蘭瑤,就是真的蘭瑤。沈憐在欣慰安然的同時,也有些疑惑,如果雲凡如此深愛蘭瑤,真的會分辨不出她與蘭瑤的區別嗎?


    雖然是同一具身體吧,不過靈魂不一樣啊。她盡量學著蘭瑤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不過她終究與真正的蘭瑤還是有區別的吧。


    對於她的疑惑,致遠這次沒有理會她,沈憐隻能暫時放於一邊。算了,她先完成任務再說,既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別人的心願而來的。如今距離雲凡之死,最起碼還有六年的時光,所以她有的是時間,來改變他最後的結果。


    比如,先讓他,改變想法,與她一起離開魔宗。隻要離開了這些世間的紛擾、是非、對錯與恩怨,那麽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們可以一起去遊山玩水,一起賞花品茗,再不理會這世間所有的一切。反正,這人世間這麽大,少了他們兩個,也不會怎麽樣。


    這世間,離了他們,照樣的轉動。至於魔宗與仙門那些恩恩怨怨,他們自會去解決。而隻要他們不去參與,就不會被牽連其中。


    那麽,雲凡就不會死,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以後,他們兩個人,好好地在一起,不是很好嗎?而且,她看得出來,雲凡對這些,其實也沒興趣與野心。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她而已。哪怕是幫助蘭瑤的父親,為宗主效力,也是一樣。


    如今,她已經複生,完全可以一起離開魔宗,再不理會這世間的一切。自去過屬於他們的小日子,不是很好嗎?可是,想像往往是最美好的,而現實卻是殘酷之極。當沈憐把這個想法,告訴於玉佩中的蘭瑤時,她首先不答應。


    是,她的確要改變雲凡的結局,與他好好地過這一生。可是,她也不可能扔下她的父親,因為沈憐無法了解到,他們之間的父女親情。


    這一夜,沈憐與玉佩中的蘭瑤,一起說了很久很久。蘭瑤告訴她,當年的那段往事,她母親是如何死的,這些年以來,父親是如何將她撫養長大的。他們之間的感情,無法替代,也無法讓她放下父親獨自一人。這段往事,說起來,就長了。


    當年,當年的蘭瑤才不過六歲,而那個時候的父親,也不是宗主。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魔宗弟子,盡管天賦與修為不錯,不過在魔宗之中,也不是獨一無二的。所以,他在魔宗的地位,也隻不過是中等而已。而魔宗多年以來,與正派仙門,一直恩怨不斷。


    兩方都視對方為畢生宿敵,蘭瑤的父親當年,身為魔宗的人,一直在為魔宗辦事。自然,他手上也沾染了無數人命,或者是仙門弟子的鮮血。所以,有一日,他父親的仇敵找上門來。恰巧那時,父親不在家中,隻有母親與她相依為命。


    那個時候的父親,一直為魔宗的事情,常常在外麵。而那個時候,強敵上門,偏偏父親不在,母親的修為不夠高。她隻能帶著年幼的蘭瑤,一起逃了出去。可是,那個強敵一直追在她們身後,緊追不放。他就是不肯放過她們,哪怕她們隻是婦人與孩子而已。


    在蘭瑤的訴說中,那段過往,讓她永記不忘。而在沈憐接收的劇情當中,這段過往,隻是簡單幾筆帶過而已。年幼的蘭瑤在母親的帶領下,一直往前逃,往前逃。可是,那敵人,簡直是如影隨形。母親身上的傷,越來越多,她也漸漸無力再逃下去。


    可是為了女兒能活命,她拚盡全力,耗盡了最後的心血。帶著蘭瑤,她們一直沒有放棄過,一直往前跑。那個時候的日日夜夜中,蘭瑤一直在心裏唿喚著父親,希望父親趕快來找她們,來救她們。終於,一切都到了要了斷的時候,她們無路可逃了。


    而那個敵人,似是也玩夠了,終於打算,把她們解決了。母親已經傷痕累累,搖搖欲墜,可是她一直擋在蘭瑤的麵前。


    蘭瑤聽到母親說,她說,饒了她女兒一命,她願意一死以泄對方的心頭之恨。可是,那個男人,那個殺死蘭瑤母親的男人,根本不願意放過蘭瑤。在他眼中,她們不是什麽弱小女子,她們是仇人的妻女。仇人當初害死了他的親人,如今,也要用他的至親至愛,來付出代價。


    母親看他不願意放過蘭瑤,隻能以死相拚,到最後一刻。蘭瑤說,她永遠記得,母親最後看她的這一眼,那目光中的愛憐與絕決。母親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瑤兒,快跑,快跑,去找爹爹,不要迴頭。蘭瑤那時聽從了母親最後的話,她一直往前跑,往前跑。


    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就一直聽著母親的話,往前跑。而母親選擇留下來了,她無畏地衝了上去,死死地抱住那個男人。用自己的命,為女兒爭取活命的機會。隻要她可以多抱住那個敵人一時半刻,女兒活下來的機會就會多上兩分。


    蘭瑤那個時候一直往前跑,她並未看到這些。可是,後來她有一次,在偶然的機會下,蘭瑤看到了這一幕。她看到,母親一直抱著那個男人,死也不肯放手。無論那個男人怎麽對付她,怎麽一刀刀朝她的身上插下,她就是不鬆手。


    母親拚盡了最後的力氣,為她爭取活下來的機會。直到,直到那個男人揮刀將母親的雙手斬下,才得以脫身。母親最後的目光,是朝向她離開的方向,她一直望著女兒離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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